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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的天罡大阵竟然也停止行动,死了的五个人立即由后备的人补上了星位,仍然是一座完整的、由七个小天罡构成的大天罡阵。
大乾坤手三十余人,已退至侧方等候。
三方形成犄角,僵持住了。
三眼功曹终于恍然大悟,大踏步出阵,脸色因愤怒而泛紫,快要爆炸了。
四散逃走的天垣宫男女,只逃掉了七个人。
三宫主的尸体横陈在短草丛中,胸前后背共中了十四枚五寸双锋针。
“你们怎么了?”三眼功曹虎目彪圆,喝声像打雷“大乾坤手,我等你下令进攻,你攻左我攻右,我三眼功曹用性命巴结你这位一代好汉。下令吧!阁下。”
朱仁也大踏步出阵,先仰天长笑。
“大乾坤手,你是主人。”朱仁笑完说“你总不会要主持公道替你助拳的客人打头阵吧?天垣宫的人死得真是冤哉枉也。”
大天罡阵丝纹不动,大乾坤手的人也丝纹不动。
院墙又高又长,成半弧形利用山坡修筑,从院门向左右绕伸,正面的长度不下两百步。
听涛小院之所以称小,意指里面的雅致房舍小,但占地甚广,院内花木扶疏,是大户人家度暑的绮丽大花园。
院门左侧不远处的墙头,突然跃上三个人,其中之一赫然是离魂逸客孔百禄,天垣宫大宫主的丈夫,五妖七魔的第三妖,他才是天垣宫事实上的司令人。
“大乾坤手,你这狗王八给我牢牢地记住。”离魂逸客咬牙切齿厉叫,”你埋伏在里面的天柱峰三魔,与中州双残一群准备接应的人,皆被在下的离魂大阵摆平,不要寄望他们能帮助你对付三眼功曹了。在下是昨晚潜入的,你们出院在下获得口供。那群黑衣人是你暗中训练的走狗,那个穿紫衣的女首领,是你的女儿曾漱玉,几乎杀绝了我天垣宫的人,咱们江湖上见。”
三人跳下地,三两起落便消失在松林深处。
看热闹的群雄大哗,有人发出尖锐的咒骂。
三眼功曹虎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几乎气炸了。
“伏魔尊者,你怎么说?”三眼功曹向刚赶到的十二名和尚一指“你真够朋友,为什么?为什么?”
九华双神僧像是见了鬼,冷然狠盯着伏魔尊者,一步步向外退,双掌上提,预防对方出手攻击。
其他九名高僧,也纷纷后退。
伏魔尊者哼了一声,一跃三丈匆匆走了。
“老衲抱歉。”云水僧遥向三眼功曹稽首,默默地转身偕同无虚僧走了,脚下沉重,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年,发觉上当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大乾坤手曾施主。”一位高僧沉声叫“今后请不要前来九华有渎佛门,九华山不欢迎你这种施主。”
大乾坤手举手一挥,人群像潮水般退入听涛小院。
大小姐曾漱玉也发出信号,四十余名黑衣男女带了五具尸体也进入听涛小院。
张文季不见了,谁也没留意他是何时离开的。
九华大法会如期举行,大乾坤手与三眼功曹两位大豪都不曾参加法会,三眼功曹当天便下山走了。
听涛小院戒备森严,大法会期间一直没人出入。
香客们潮水似的涌下山,法会当夜就有人动身了,登山小径形成长蛇阵,黑夜中香火闪耀,像一条巨大的火龙,通宵达旦,人潮不绝。
张文季手提背箩,跟在一群香客下山。
这一群约有两百名男女,大概是某一县信徒结伙而来的,而且寄宿在山下,法会后才一同下山的,因为他们都没有带有行囊,他是唯一携带背箩的人。
每个香客手中,右手是一盏写了法会名称的小灯笼,左手是一柱香,有些在灯笼还挂有符-或佛具,虔诚的程度极为感人。
人分为两部分,前一个一面走,一面齐声高念:“南无幽冥教主本尊赦罪地藏王菩萨。”后面所有的人,随同声齐念“南无阿弥陀佛”声震山林,极为壮观。
下山的香客都是成群结队的,每队各不相关,因此分不清念的是什么,反正整条山道全是人,此起彼落成了混声大合唱。
登高下望,但见两条火龙分向南北蜿蜒伸展,灯笼与香火的光芒已难分辨,反正星星点点无法计数,念佛声山林应鸣。
向北下山的火龙特粗特大,而且不曾间断,从这条下山的香客众多,来自天下各地。
向南下山的火龙几乎小两倍,而且不时间断,道路窄小,只可供两三个人并行。这些香客来自徽州、浙江一带,交通工具完全靠两条腿,夜间行走这条路十分危险,失足丧生的人每年都有一二十个。
如果不结队就更糟糕,野兽出没,连猿猴也会伤人。
猿猴在这里抢劫香客不是奇闻,三两个人行走,如果不带刀枪棍棒,物品被抢光,撕破衣裤,咬伤抓伤,平常得很,甚至会死在猿猴的牙爪下。单身妇女白天绝对不敢在这条路上行走,那几乎可以保证必定遭殃的。
张文季走的就是后山这条路,他准备走一趟黄山。
一帮一会的人不来,他猎龙的打算落空,愈想愈不甘心,要到黄山碰运气。
金龙罗龙文在黄山聚会群雄,与大海贼汪直的代表大会黄山,黑龙帮帮主郭宁三,很可能与会。这条龙是他的主要目标,沉了他张家七艘船的元凶祸首,他决不放过这条龙。
这是到黄山的唯一小道,想到黄山的人都必须走这条路,他有追踪的目标。
巳牌左右,到了山下的陵阳镇,已看不到连续不断的人龙,大多数香客还在后面歇息。
这四十余里山道真不好走,每一队人体质都不一样,他这一队体格是最好的,一进镇便分散歇息,准备午膳。
陵阳镇是山南的大镇,距石逮县城仅二十里左右,但仍是青阳县地,也就是古陵阳县。
城池的遗迹已不可寻,目前是三四百户的大镇,街市的规模仍在。
山区的市镇,在初一、十五土产成集,以供山民交易。平时旅客稀少,只有一些香客往来,七月香期香客最多,陌生人在这里没有流连的必要,镇民把所有的过往旅人,皆认为是香客,不会留意香客在镇上的活动。
但有心人例外,留意一切微妙的征候。
深山大泽,必隐龙蛇;每一座城镇,都有可以主宰一方的龙蛇。
这些地方龙蛇,对地盘上的权势保持非常在意,凡是影响权势的事物,都会毫不迟疑加以排斥或清除,所以江湖朋友的口头禅说:
强龙不斗地头蛇,因为这些地头蛇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会不择一切手段,以保护自己的权势利益。
张文季并没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打扮得像极为普通的香客,人才也因留意掩饰而不显得出色,身上没带有刀剑,任何人见了他,也肯定地认为他是无害的普通人。
而在镇中陵阳客栈落脚的几个人,却是有心人注意的目标。
张文季不住本镇第一流的客栈,却在镇民的一家小食店暂时落脚,给了店伙一百文钱,吃了一碗面食,暂寄了背箩,言明午后动身前往县城,不在镇上投宿,寄了背箩便到街上浏览一番。
香客渐来渐多,脚程慢的陆续下山。陵阳镇是宿站,有半数香客在这里过夜,半数则赶到二十里外的县城投宿,因此,镇上几条大小街可看到一群群香客走动。
他踱入陵阳老店右邻的三峰酒肆,这是陵阳客栈附设的食店,可供应旅客丰盛的酒菜,在本镇颇有名气,客栈那些经济情况稍佳的旅客,都在这里进食。
镇南十里左右那座陵阳山有三座峰头,俗称陵阳三峰,峰南数里便是石埭县城,所以这家酒肆取名为三峰。
佛诞期已过,今天是八月初一,酒肆开始供应鸡鸭鱼肉,因此店堂酒肉香四溢。
他在靠窗一桌,与三位食客共桌进食,十余副座头客满,与人共桌各吃各的。
三位食客都是他的弟兄,为首的是鬼手柯永福。
“如何?”他一面慢慢喝酒,一面用只有他们才能听清的嗓音问。
“这三个家伙似乎存心引人注意,而且已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鬼手柯永福说:“他们是昨天近午时分落店的,故意佩剑走动招摇。”
“谁注意他们了,大乾坤手?”
“大乾坤手是否仍在听涛小院逗留,谁也不知道。他这次输得很惨,输掉了一世英名,今后再也休想抬头挺胸充人样,只能偷偷摸摸称英雄了,现在不知躲在何处舔伤口,不会派人来追杀这三位仁兄,虽则他恨这三位仁兄刺骨,阴谋被揭发当然不肯罢休。”
“注意他们的人是何来路。”
“兄弟,我不希望你介入。”鬼手柯永福郑重地说“没有必要树强敌,不值得,兄弟。”
“好像很严重?”
“牵涉到潜龙精舍,当然严重。”
“哦!我几乎忘了这里有一座潜龙精舍。”他毫不惊讶,神色泰然“这位垮台十余年的昊天一教前教主,世人早已将他淡忘,没有人再介意他的死活,他没有注意江湖人士活动的必要,为何要注意那三位仁兄?当然我没有介入的必要。”
“必要时就介入?”
“我希望在这三位仁兄身上,找出他们牵涉一龙一鹰的线索,他们不走北反走南,这里正是前往黄山的必经要道,一龙一鹰正在黄山聚会,这次九华风波,一龙一鹰竟然毫无动静,委实令人起疑。其实,图谋大乾坤手最亟,也理直气壮图谋的人,应该是严家的一帮一会。结果,毫不相关的天垣宫却不自量力出面,几乎全军覆没,天垣宫精英尽失,从此很可能从江湖除名。而最先出面袭击侠义道群雄的天柱峰三魔、却是大乾坤手收买的人。这一切疑团,我希望能看到结果,假使昊天教主影响了我侦查的行动,我当然有干预的可能。”
“可是,昊天教主法术通玄”
“我不怕他,我也不弱。”
“好吧!千万小心。”
“我会小心的,如无绝对必要,我不会介入,冷眼旁观才有利可图。”
“哦!老瘟神和那小妖女麻烦得很,兄弟,要不要警告他们?”
“呵呵!千万不可。”他笑说“他们正在千方百计掘我的根底,你们如果出面警告,他们正中下怀,求之不得呢!你们也对付不了瘟神与妖女,离开他们远一点,我不想让他如意。老瘟神自命万事通,查不出我的根底,他笑不出来了,让他们跟来,跟烦了就会知难而退啦!”
饱飧毕,他独自走了。
离魂仙客三个人住在陵阳客栈的三间上房,落店的当天,便在镇外游荡了半天,穿了绸质的长衫,佩了剑,进进出出,迹近招摇。
佩了剑在四处走动,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今天一早,三人又失了踪,未牌初,又重新返回客栈,活动相当神秘,令人莫测高深。
上房外面是一座小院子,一个青衣人沿走廊穿越,劈面碰上了返店的三个人,像是不期而遇。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青衣人突然止步,拦住去路冷冷地问。
“有机会的话,想见见昊天一教玄昊教主。”离魂仙客也冷冷地说。
“诸位为何不到潜龙精舍投帖?昨今两天,诸位已三度过门而不入,岂不可怪?”
“在下曾经进入听涛小院,但仅能摸索至第一重五行阵,便不得其门而入,不得不潜伏以待。”离魂仙客说“潜龙精舍的奇门生克机关埋伏,比听涛小院强十倍并非过甚其词。
所以,咱们不得不过门而不入,承认不敢与奇门生克机关埋伏玩命,只好寄望昊天一教有人前来赐教了。阁下是潜龙精舍的人吗?”
“大仙要在下传话。”青衣人冷笑“限令诸位日落前离开本镇,不然将下九幽地狱;鬼门关虽已关闭,想进去仍然非常容易的。”
“也请阁下转告那位大仙。”
“转告什么?”
“潜龙精舍的楼房几乎全是木制的,仲秋八月秋风凉,桂子飘香,但花木已逐渐凋零,放上一把野火,一烧燎十里是平常的事,附近一二十座山头,烧起来是十分壮观的,很可能波及陵阳镇。玄昊大仙也许法力无边,也许能驱使天龙行雨,保护潜龙精舍度过火劫,他当然不在乎有人放火。如果他不来客栈释疑解惑,天垣宫的残余浩劫余生者,什么绝事都可能做得出来,包括放火烧村焚城屠门绝户。”
“你恫吓大仙吗?”
“可能的,老兄。”离魂仙客直咬牙“天垣宫在九华山北建秘密山门,潜龙精舍建仙坛于九华山南,彼此虽无往来,但也忝在近邻,相互尊重,从无利害冲突。帮助外人陷害近邻,我要知道原因。天垣宫虽则死伤殆尽,残余仍可行破釜沉舟一击。没得到满意的令人信服原因,咱们是不会悄然离镇的。”
这一招相当狠毒,派十几个小爪牙,慢山遍野放火,即使出动上千高手也阻止不了。
“潜龙精舍不畏恫吓。”青衣人口气仍然强硬“一句话:日落之前诸位必须离镇。话在下已经传到,听不听悉从尊便。”
“在下已经给你确切的回答了。”
“好,告辞。”
“好,不送。”
院子对面的另一间客房,住客拉开房门.轻咳了一声,吸引离魂仙客三人的注意。
“在下夏玉郎。”英俊魁伟的玉面郎君隔着院子打招呼“化城老店袭击大乾坤手失败,有在下一份。诸位,怎么一回事?”
“潜龙精舍的玄昊教主替大乾坤手布置听涛小院的奇门生克大阵。”离魂仙客说。
“那又怎样?”玉面郎君笑笑“请人布天罗地网防险,是正正当当的行为呀!”
“可是,玄昊教主十余年前散教之前,与严国贼父子江西严府的家祠大法师法主段回有密切的往来,两人的妖术道行相去不远。”
“哦!牵扯上严家?”
“是呀!”
“咦!图谋大乾坤手最积极的,该是江西严家的一帮一会。”玉面郎君脸色一变。
“对,对极了。”走廊口踱入笑吟吟的张文季“众所周知,两年前,大乾坤手在安庆江面劫走了严家三艘运金船。”
玉面郎君脸色又红又青,凶狠地瞪了张文季一眼。
化城老店袭击失败,二女妖与四位朋友被擒失陷,玉面郎君退走之后,便不再与青城三女妖见面,以后所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不知二仙姑是被张文季救走的。
玉面郎君之所以仇视张文季,完全是自尊心丧失后的本能反应。
张文季被擒受到折磨,毫不屈服而且逃走脱困,在一个自视甚高却又不甘心屈服的人来说,是极为难堪大伤自尊的事,因此把张文季看成仇敌。
“而天垣宫却收了金龙罗龙文派来联络的代表,二千两纹银花红作为活捉大乾坤手的代价,而且答应日后追回所失的金银珠宝四六均分。”
“我知道,黑龙帮派了一个轻功非常了得的眼线,负责和贵宫联络并监视,这个眼线已经不存在了。这是说,贵宫和严家搭上了线,出花红要你们活捉大乾坤手,而”
“而与严家的法主段回有交情的玄昊教主,却替大乾坤手布下天罗地网擒人。”离魂仙客咬牙切齿“法主段回是一帮一会的顶头上司之一,黑龙帮不可能不知道玄昊教主的事。”
“老天爷!二千两银子就勾销了你们天垣宫,真便宜。”玉面郎君苦笑“贵宫图谋青城三仙姑,当时如果肯花二千两银子,用利诱而非威迫,三仙姑就很可能和你们合作,咱们也将一同倒霉。”
“大乾坤手更倒霉。”张文季说“至少他再也抬不起头了,原来所谓计算他的全是假的,他的目的是除去三眼功曹取而代之,做匪盗毕竟没有做黑道大豪安全惬意。现在我们又知道他与严府勾结,他在安庆劫走严家三艘运金船的事,是欺世的骗局,那次劫掠让他的英雄声誉提升至三十三天。呸!这混蛋真该死。”
他不再逗留,九华之谋真相大白,他没有再跟踪离魂仙客的必要了,天垣宫是最惨的受害音。
刚踏出店门,便看到五个骠悍的佩剑大汉声势汹汹抢入店门,一看就知不是好路数。
“潜龙精舍的人。”他心中暗叫“来得真快,那个大仙不曾等到日落,离魂仙客三个人有点不妙。”
他重新入店,心中不住盘算。
潜龙精舍在镇南不足两里,园林占地甚广,人来得快是意料中事,来的当然不止五个。
尽快铲除祸害根苗,这是豪霸们保护权势的金科玉律。既然对方拒绝日落离境的要求,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动手铲除了。
五大汉动作十分敏捷,快速地疾趋客房,毫不迟疑一脚踢破离魂仙客的房门,一涌而入。
五个人同时发射连珠镖,用镖开道排闼直入无此顾忌。潜龙精舍在陵阳镇,具有无上的权威,标准的鱼肉地方唯我独尊豪霸,在地方任所欲为,破门行凶小事一件,伤人杀人谁敢干预?
房中空空,离魂仙客不在房中等死。
五个人慌了手脚,扑了个空如何向主人交代?
“这房里的人呢?”五大汉退出房,向在院子里发抖的两名店伙厉声问。
“小小的不不知道。”一名店伙脸无人色,惊恐地回话“小的刚刚将茶水送送进去,三三位客官还还在里面谈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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