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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吼声突起。
“铮!嗤!坚将的响声与正斯裂声刺耳欲聋。人影突起,黑影暴退。
神刀夺命飞退丈外,站稳了,刀尖缓缓下降,左手的披风徐徐飘还,他面色如同厉鬼,额青筋不住跳动,汗光闪闪,怪眼不住眨动。
他凶狠地狂攻五招十刀,生死在呼吸间,最后一刀出手后劲不继,对方的剑已快着哩,他只好火速出退,想诱文昌离开塔下,但文昌不上当,并不跟踪追出,左右七名手下无法合围,六合刀阵无法展开。
罡风渐止,五块破黑布胡然落地。这是从披风中掉下来的,披风至少也挨了五剑之多。
文昌本已退出八尺,但不等左右的黑衣大汉扑出,已如电闪回到原地,仍然撤出接触前的姿势。他额上见汗,但脸色未变,举剑的手坚定如同钢铁,冷静阴森的神情丝毫未变。
由双方神态上估量,神刀夺命已据下风,败象已显,难以支持的表情流露无遗。
出声喝止的人,是八名白衣人的首领,喝声晚了一步,他正欲抢出,但见只有神刀夺命一个人上,似乎己料定神刀夺命讨不了好,所以不再上扑-第一次接触告终,白衣人微微领首,向七名同伴举手一挥,有六名白衣人左右一分,他自己带着一名中年白衣人从容举步向里走。
两名黑衣人挡在前面,刀尖突起,双刀伸出挡住去路,右首黑衣大汉厉声喝道:“站住!不许过问插手。”
为首的白衣人淡淡一笑,那了挪挂在腰间的大纲钩,奇特的长手不注意地抹了抹胡子,道:“大雁塔并非是主人的断肠崖,岂能禁止尤某往来?让开,老兄。”
“一句话,不许插手。”黑衣大汉说,但持刀的手不住轻颤,显然心中已虚,形之于外。
“在尤某面前,你这种举动太放肆了收刀!”
两名大汉情不自禁退了两步,想收刀却又有点不敢,黑大汉牙一顿,挺了挺胸硬着头皮道:“尤前辈名湖,在下自知放肆,但重任在身,奉命行事,不得不如。”
尤前辈极有风度地含笑点头,然后向远处的神刀夺命亮声叫:“彭当家,可否遣走贵手下让尤某通行?”
神刀夺命正在调息,扭头没好气地叫:“任何人皆不许擅行插手,即使阁下铁臂猿尤师父也不列外,九宫堡的事,不许外人干预。”
铁臂猿尤健,是无尽谷主秋痕的得力臂膀,在江湖大名鼎鼎,功臻化境,是白道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象貌身材象个大猿,一双长臂已练成刀枪不入的铁臂功,五指抓石如粉,掌力可裂石开碑。他的大钩是外门重兵刃,一声之下石破天惊,能接下的并不多见,是个黑道恶克星,惹火了他,他绝不会轻易罢手。在外表上笑容可鞠,暗中却不饶人,他与无尽谷主的第一名得力高手金夺银刀凌光祖交情不薄,但两人的为人正好相反。凌光祖为人豪爽,气度宽宏而能容物,极获白道朋友的敬重,一言九鼎人人敬服,铁臂猿在外表学凌光祖的榜样,可惜本质上差异太大。
神刀夺命彭芳,不过是一个银字旗的旗主而已,论功力相差太远。论武林声望也差得太远,竟然狂傲地出言顶撞,铁臂猿怎受得了?但在外表上,铁臂猿并未变脸,呵呵一笑道“当家既然不给尤某余地,尤某只好自行其事了。”说完,从容举步。
两大汉一咬牙,踏进一步伸钢刀沉声道:“止步,不许闯。”
“尤某不闯,走走而已。”铁臂猿含笑答,硬向刀尖上撞,火眼中厉光乍闪,笑容令人心寒。
“站住!”两名黑大汉沉喝,同时一刀截出。
白影一闪,小两把钢刀中闪过,两名黑衣大汉同声狂叫,向外飞抛,两把钢刀已到了铁臂猿手中。
铁臂猿双手齐扬,两把钢刀无声飘出,飞射三丈外一座石碑,两声轻响,竟然神奇地插入碑座,入石八寸,刀靶巍颤颤地轻摇不已,他扫了脸色泛青的另六名黑衣大汉一眼,淡淡一笑道:“诸位,请不要阻尤某的道。”说完,和一名同伴大踏步走向里去,走了丈余,哈哈-声长笑,两人突以电光石火似的奇速,眨眼便穿透重围,到了塔下方人影重现。形成包围的外圈黑衣人,谁也不敢出手相阻。
远处传来一声怪异的长啸划空而过。神刀夺命向文昌冷哼一声,不理睬掠到的铁臂猿,举手一挥大叫道:“退!全部撤走。”他收了刀,转身轻瞥了铁臂猿一眼,冷冷的道:“这位蔡文昌乃是敝上必欲得之人,也是七幻道白鹤仙势在必得的正主儿,尤师父留意些就是。”
“哈哈!尤某担待得了,无尽谷没有怕事的人,敝长上也不是一吓便倒三岁娃娃,天下白道朋友更不是纸糊的。彭当家请放心,承让了。”
神刀夺命冷笑一声。带着手下抱了尸体走了。
文昌本想乘机溜走,但身形未动,铁臂猿已看出他的心意,一闪即至,其余七名白衣大汉也飞扑而上,三方面围上了。铁臂猿点头叫:“小友,借一步说话。”
文昌心中一惊,但仍不害怕,泰然问:“在下没聋,你说啦!”
“江湖中这些天谣言满天飞,说无尽谷已和九宫堡同流,据说是阁下所放的消息。请教,阁下的消息从何而来?”
“在下远不想在威迫下回答尊驾的问话。”
“呵呵!你要回答的。尤某奉命追谣,已经铺问过好些人了,最后一人招供说是你说的,阁下是听谁说的?尤某不想多事,只追问消息从何而来,希望小友指教。”
文昌冷然一笑,道:“这消息确是在下传出的。”
“小友由何处听来的?”
“哼!是在下传出的,那就够了。”
“是你造谣的?”
“在下说的是事实。”
铁臂猿面色一沉,冷笑道:“你有何为证?”
“东郊大玄坛庙,在下被贵后的爪牙所据,亲耳所闻,亲目所见,半点不假。”
“呸!你好卑鄙,竟然血口喷人,造谣中伤本谷的声誉。玄坛庙是一座废墟,根本没有本谷的人在城近郊潜伏。白道朋友都是有家有业的人,用不着另建秘密藏污纳垢,你竟然”
文昌用一声冷笑打断对方的话,抢着道:“在下不是三岁娃娃,耳聪目明,身受贵爪牙计擒囚辱之耻,无意中探出的内情,岂能有假?哼!以今天来说,阁下与黑旗令主的走狗重重包围,居心昭然若揭。我敢说,你必定说是巧合,不错吧?这种巧合真是太巧太微妙了。
在下初出江湖,虽说孤陋寡闻,但这种黑白道双方英雄当面客气做作的事,在下确是以了解,这种巧合,也难令在下相信。”
铁臂猿神色己平静下来,淡淡一笑道:“目下你说得似乎振振有调,煞有介事,尤某不必和你争辩,官兵可能快到了,委屈阁下随尤某走一趟无尽谷敝后主定然查个水落石出,必用事实,杜阁下之口”
“在下没有到无尽谷一定的必要,阁下不必费心。”
“阁下难道要尤某请你走么?”
“请也不行,蔡某不愿做的事,任何人也无法勉强。”
铁臂猿大踏步走近,一面道:“尤某只好亲自请你了。”
远处的流水行云对白衣龙女苦笑道:“这小后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闯的祸太大了。
自认大盗淫魔,与武林十三高人中的几个人为敌,惹火了黑道恶魔,得罪了白道朋友,在近来数十年的武林中,自从亡魂剑客归隐之后,他可算第一个疯疯的年青人,后果可虑。
“姨父,我们怎办?”白衣龙女焦急地问。
“我们必须脱出是非之外,咱们惹不起这些人。黑魅谷真独自一人,已经从东面的塔门隐身塔内了。铁臂猿虽则了不起,但比黑魅差得太远,目下用不着耽心。”
白衣龙女向不远的一座石碑一指,低声道:“那妖道已经到了,有妖道缠住黑魅谷真,蔡文昌虽然”
“孩子,千万不可妄动,这事万万不可插手,我们只能靠运气在旁暗中找机会声援。你不可妄行出面,由我见机行事。”
塔下已经动手相搏了,激斗十分凶猛。
文昌见铁臂猿赤手空拳,大刺刺地硬用双手抢入,心中火起,太瞧不起人啦,等对方的左手伸近胸部,一声怒吼,剑出风雷动,连挥两剑。
“噗噗”两声闷响,两剑皆中,拂中铁臂猿的左手小臂,人影乍分。
“咦!”铁臂猿讶然叫,沉重的两剑,竟将他震飘五尺外,衣袖出现了裂痕。他感到整条右臂如被万斤巨锤所撞击,奇大的劲道硬将他震得飘离原地,臂膀酸麻,铁臂轻功竟然难以抗拒文昌的一把凡铁常剑,大出他意料之外,想不到文昌年纪轻轻,竟有如许精纯的奇异内功。
“你该死。”他怒吼,撤下了大钩,愤怒地挥出。
“铮!”文昌卷剑振,震偏大钩荡开三寸,自己却被震得虎口欲裂,钩飘八尺。
第二钩又到,风雷俱发,如同天雷下击。
“铮!”文昌又撇出一剑,用虚劲,人向左飘,狂野地欺近铁臂猿的右侧,剑发如电“寒梅吐蕊”出手回敬,五剑连攻。
“滚!撒手!”铁臂猿怒吼,旋身来一记“力划鸿沟”
“铮!卡勒”双刃相接,太快了,文昌无法及时撤招,剑被大钩钩住,奇大的扭力传到,剑尖断掉八寸。
文昌吃了一惊,向后飞退。
“再接一钩,小辈!”铁臂猿叫,如影附形迫进,大钩钩向文昌的双足,快如电光石火。
文昌唯一的自保办法是向后撤退,用上了金鲤倒逐波身法,身躯向后反穿,凌空疾射。
真糟!突然穿入了塔门,到了塔内了。
石碑后人影出现,穿八封道袍的七幻道一声狂笑,从另座塔门射入,喝声如雷。“休抢贫道的买卖,姓尤的匹夫。”
他刚入塔门,塔内传出了娇滴滴的轻喝:“滚!这买卖不是你的。”
“啪啪”两声暴响,黑魅谷真给了他两袖,罡风厉啸中,七幻道退了八尺以上,一声怒吼;再向内抢。
文昌进入塔内,铁臂猿也到了,伸钩猛喝:“躺下,好小辈。”
文昌身形落地,假使他挺身站起,定被大钩所制,危极险极。他不挺身站起,就地飞滚。真巧,滚到了螺旋梯口,铁钩掠胸衣而过,一发之差逃出一劫。
他知道铁臂猿了得,劈面将断剑递向跟踪追袭的钩影。“铮!”一声暴响,大钩又将断剑击成三段。
他也在这生死一发中争取了刹那时间,喝声“打”一枚银羽箭脱手破空而飞,人也站起窜上了螺旋梯。
铁臂猿没料到文昌,依然凶悍无比“打”字入耳,他百忙中一掌猛拍到胸口银星“噗噗”两声,银羽箭被拍得向旁偏飞,带着一声厉啸,穿过肋衣。他这一掌并未能将银习箭击毁,也未能震落,只是偏了准头而已。
铁臂猿吃了一惊,肋衣又被划破了,被一个小辈两次伤衣,惹得他怒火骤升三千丈,日后江湖传出,他得铁臂猿名号不用叫了,这口气在他这心胸狭窄的人来说,比杀他还难堪,是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
“小狗,尤某要一寸寸碎你的骨头。”他怒吼,向上飞扑,掌钩护身向上狂追,显然对文昌的暗器有所顾忌。
另一座塔门内,七幻道和黑魅谷真拔剑相斗,展开了凶猛的搏斗,八九丈宽的下层塔内,剑气漫天,电芒飞腾,除了先进一步进入塔中的文昌和铁臂猿之外,其他七名白衣人无法进入塔内。
“上。”先前追随着铁臂猿的中年白衣人叫,分由四面纵上第二层塔门,向内抢。
文昌剑已被毁,螺旋梯盘旋而上,只可容两人行走,象是鼠门于窑,赤手空拳怎能和沉重如山的大钩相搏?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除了向上进命,别无他途。
上了第二层,他想由塔门向外跳,第三层塔门距地面不足三丈,往下纵乃是轻而易举的事。刚扑近塔门,白影已在塔门现身,一把长剑已从外面探进,第二支剑也在门旁出现,了不得,剑影的光芒已在胸口射到,暴喝入耳!
“纳命!或者投降啊”后一声是动人心魄的掺叫。
文昌百忙中向后退,左手一扬,不但从剑芒前退走,一把飞刀化为一道淡淡银虹,一闪即没,射入白影的胸前七大穴。大汉向下飞堕,掺叫声在天字间摇尘而下。
他想再次抢出塔门,但铁臂猿已到,塔门的另一名白衣人,用剑护身堵住塔门,脱手连发三枚亮银镖,以牙还牙,也未出声招呼。文昌是暗器大行家,亮银镖小意思,但却失去了出塔的机会,百忙中接了一枚银镖,再逃上第三层。
神刀夺命一群黑道恶贼并未撤走,他们在隐处高踞马背上戏战。其中一名恶贼的鞍前,挽了一个大布包,里面装了田二小姐。
文昌向上逃,这时想从塔门下跳已不可能,跳下去不跌死也成了废人,死路一条。明知往上逃也是绝路,但在未踏入枉死域之前,他必须全力挣扎图存,走一步算一步,更想找机会多捞几个死鬼垫底,赚一个算一个,江湖亡命之徒,性命早晚要完蛋,没有什么可怕的。
铁臂猿领先,六名白衣人在后跟,循梯往上狂追,怒叫声和狂笑声震耳欲聋。
到了第六层,文昌刚踏上第七层的梯口,三把飞刀从一名白衣人手中飞出,越过铁臂猿身侧,直取文昌的后心,分射上中下三处要害。
文昌似乎背后长了眼,不敢向上纵,向上纵恰好被飞刀截住。他向墙壁一贴,让飞刀掠顶而过,然后向上飞纵。真糟,因此一来,他便慢了刹那,铁臂猿已经到了。
铁臂猿个儿矮了近尺,但手臂够长,大钩也长有三尺,伸长时可递及六尺以外。文昌刚纵上三级,大钩已到,伸到了脚下。
“下来!小辈。”铁臂猴高兴地叫,大钩一伸一收。
幸而这家伙自以为了不得,钩内缘未开锋口,勾住了文昌的右脚跟,向下带,伸左手去接人。
文昌感到脚下一震,踩骨前端如被火烙,巨大的劲道把他向下拉,他已看清大钩的结构形态,人急智生,拼脚骨受伤,在下沉的刹那间,功行双脚,吸腹扭腰,半空中大旋身,右脚在钩内一旋,变成了脚跟被勾,钩内缘未开锋,脚上又有皮靴相护,转动毫无困难,双脚一收,右脚便滑出了大钩。
身形仍向下沉,铁臂猿的大手已到了胸口。
他一声大吼,将早先接来的银镖打出,自己的三枚银羽箭也射出一枝,暗器出手向下飞射,手上下一崩,硬接抓来的大爪。因时,双脚也连环攻出。
“啪啪!”暴响声震耳,三支手绞实。他的脚也踢中铁臂猿的胸膛。假使他的脚不是先受到大钩结实的一击,力道已被消去五成,这两脚铁臂猿不死也成残废。
铁臂猿未料到文昌如此了得,反会运用机智脱困,而且凶悍反击,奋不顾身拼死相搏,有拼个两败俱伤的打算,反应之快,委实令人难以置信。因此,他想避免贴身相搏已不可能,加以对文昌的暗器早怀戒心,两颗银星入目,他必须分神应付,一上一下,接触奇快,他向下一伏,躲过了银星,却躲不掉手脚的奇快打击。
“啊”下面有人狂叫,是发射三把飞刀的家伙,不但挨了一镖,也挨了一箭,做了铁臂猿的替死鬼。
“砰”一声大震,三个人滚在一堆,文昌的脚了得,全力一踢,踢中铁臂猿右肩,立即脱出纠缠,再向上飞跳。他的双手和铁臂猿的手曾经缠住,被铁臂猿绞扭得双手又痛又麻,右脚也疼痛难当,但他仍然奋起余力向上逃。
铁臂猿一跃而起,咬牙切齿卸尾狂追,但看脚下的情形,已有点不利落,显然已受了挫伤。
另五名白衣大汉,接着同伴的尸体,狂怒地向上赶,咒骂声震耳。
文昌窜上顶层,心中一震,脚下略一迟疑,最后向傍绕转。他心中暗叫完了,螺旋梯已尽,显然己到了顶层。
这儿是塔顶的第七层,四面有塔门,四壁有金碧辉煌的佛像神龛,,中间砖地上,摆了一块木棋盘,雨端两个蒲切上,分别踞坐着一僧一道,正一手护照,一手在檀香木盒中抚弄着黑白棋子,棋盘上,白子在中间布成自左至右的扭曲长龙。黑子则占住四角,逐渐内侵,似乎已占了优势。黑白两子,总数约下有两百颗左右,看情形,战况已至最后关头,胜负将判。
束首是个长眉如雪,脸色红润的老和尚,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身穿一身灰色裘袍,没披袈裟,脚下是洁净的芒鞋,身材甚高,胸前挂着念珠极为醒目,是檀香木所造,但比传统的念珠要大上数倍,珠上隐有字迹。
另一醒目的是,老和尚左耳只剩下半节耳轮,口中牙齿寥寥可数,崩缺甚多。右额角有一块疤痕。按在膝上的左手,只有三个指头,中指和无名指齐掌骨不见了。
老道也够老的,老得脸上皱纹密布,须发如银,象貌清癯,仙骨道风,瘦长的身材,瘦骨嶙峋只剩皮筋的枯手,指甲甚长,半死不活的老眼,瘪嘴唇。身穿青道袍,白发挽成道士联,脚下是布鞋,衣领上插了一把白马尾做的佛尘。抢眼的是鼻尖,其色青黑,象一个蛇头,不象人鼻。
一僧一道似乎并未发现有人奔上,仍全神凝注着棋盘。文昌绕两人而过,奔向右首的一座塔门,向下一看,完了,十六丈高的大雁塔,想往下跳准会变成扁鸭,倒是最理想的自杀超脱好地方。
梯口白影出现,铁臂猿到了,狂怒地站在梯口傍。另一道梯口,也出现了白衣人,两处出口堵死,跑不了啦!
这瞬间,老和尚呵呵笑,道:“老道,怎么。还不落子?这是第二百零八手,你已用了两刻时辰啦!”
“别吵别吵,急什么?三天都过去了,用不着催。”老道摇头晃脑地笑,手中的一颗白子不住摇动。
老和尚取过身旁的酒胡芦,灌了两口道:“哈哈!垂死挣扎,狂费心机,你已无能为力,无法回天,小心我下一颗子,要截掉你的龙尾巴。”
“笑话!我要喂!小伙子,跳不得,跳出去上不了西天,却会下地狱。”
原来文昌要从塔门往下爬,事急了,他要冒险,希望能用壁虎功爬下第八层塔门,塔门正在下方,相距只有丈余左右。刚跨入塔门,便被老道叫住了。
老道并末向文昌瞧,目光仍落在棋盘上。
铁臂猿以为老和尚是慈恩寺的僧人,老道可能是八仙官的香火道人,毫不在意哈哈狂笑:“小辈,能跳你就跳罢。尤其要活的人,你真要找死尤某也无法阻你,哈哈!跪下”
他一面说,一面向棋盘上闻,要跨越棋盘而过,从一僧一道之中抄道追擒文昌。
有人追击,怎能用壁虎功往下爬?文昌已走投无路,只好拼命,拔出幻电剑,冷笑道:
“不是你就是我,看谁今天血溅大雁塔顶。”
铁臂猿到了棋盘边,伸腿踏进。
老道恰好抬头,看到了文昌手上的幻电小剑,似乎一呆,伸手一拨,拨中了铁臂猿伸出的脚。
铁臂猿象是发了疯,突然向后倒飞“砰”一声背撞在塔壁上,再向下扑例,骇然大叫“哎哎呀!”
他的大钩在砖地上滚滑,溜出一串串火花,人吃力地挣扎,摇摇晃晃地站起,脸无人色,正想发话。
老和尚也抬头盯了他一眼,微笑道:“施主,你想掀了老袖这盘棋?不行,老道棋正陷入死境,眼看输得极不甘,你这一打扰,小心老道恼羞成怒,拆了你的骨头出气。走吧!得饶人处且饶人,赶尽杀绝,何必呢?施主,冲老衲薄面,走吧!要不,老衲向施主结一段善缘。”
铁臂猿这才看清楚老和尚和老道的脸容,似乎浑身一震,火眼似要凸出眶外,张大嘴却象是停止了呼吸,脸色逐渐在变,只片刻间便成了青灰色。
老道的目光,从文昌转落在铁臂猿的脸上,半死不活的怪眼十分古怪,铁臂猿只感到浑身发冷,蛇形鼻似乎在轻微抽动,看去极为可怖。
“你还不滚?”老道冷叱。
铁臂猿如中雷击,只觉心向下疾沉,浑身一软,脊梁挺不起来了“砰”一声坐倒在地。
梯口出现了黑魅谷真,粉脸一变,吸入一口气,突然以令人难信的奇快身法向左一闪,贴在塔壁上。
七幻道出现,凶猛地冲上,身剑合一捷逾电闪。岂知黑魅突然闪开,他却疾射而过,冲向一僧一道的中间,身形带起劲急的利风,假使让他从中间冲过,棋子必定全被剩风刮走,僧道两人也可能坐不牢会被带倒。
老道哼了一声,大袖突然抖出叫:“该死!没教养的东西,滚!”
七幻道身形突然不进反退,一阵无声无息的奇异冷流袭到,护身的玄门奇学利气发出泄气的奇异啸声,无形自傲,排山倒海似的奇异劲道着体,身躯倒退,如被狂风硬生生往回刮。
他惊叫一声,全力振剑,想用千斤坠稳下身形。但不可能,他无法抗拒排山倒海似的怪异暗劲,吹毛可断的宝剑所发的剑气微弱得可怜“叭仆”两声仰面便倒,双足仍向上翻了一个倒筋斗,骨碌碌翻下了梯口,跌下第六层去了。
黑魅谷真-声不吭,闪电似的消失在梯口了。
劲气四荡,僧道两人衣袄飘飘,但全盘欲飞的棋子突然安静下来,没移开原位。
大名鼎鼎的七幻道被一袖打下螺旋梯,人见人怕的黑魅谷真突然逃走,铁臂猿大概已确定了僧道两人的身份,再不走岂不完蛋?他浑身一震,吃力地扭转身驱,如见鬼魅地踉跄扑向梯口,连滚带爬逃之夭夭,大钩也不要了。
几个白衣人先前惊得目,定口呆,铁臂猿的狼狈景象却令他们神魂入窍,不约而同奔向梯口,抢着逃命。
文昌似乎停止呼吸,难以相信这是事实,事实却摆在眼前,所以骇然痴立,忘记了该怎呢,还是留下?人群走尽,他才恢复神智,收剑举步便走,要绕过老和尚身后奔向梯口溜之大吉。
刚踏出一步,老道伸手虚拦,冷冷地道:“你留下。不叫你走,你给我乖乖地站着。”
口吻太不客气,文昌一身傲骨,反感涌上心头,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非听不可。”老道的声音更冷。
“在下并未打搅道长,彼此陌生,-无过节二无交往,没有听你的道理。”
老道面色一沉,正待伸手,老和尚呵呵一笑,道:“道友,少管闲事,快留意你己陷入死境的棋局,不必借故耍赖。”他又向文昌微笑,道:“小施主,你那把幻电小剑让老衲瞧瞧。”
文昌如受催眠,拔剑双手奉上,他弄不清自己的举动何以反常,反正已不由自主依言送上了,甚至连话也没说。
老和尚拈着小剑略一审视,信手一挥,但见光华连闪,如无数如虚似幻的电芒狂振扭闪。剑影立收,老和尚已握宝剑靶,缓缓前伸,脸上神色也随之变成肃穆。
异像出现了,小剑突然发龙吟,霞光万道,冷电迫人发,剑尖前隐约可见一道淡淡的光华,如灵蛇闪缩,逐渐伸张,伸至尺五六方才不再伸长。
文昌目定口呆,被剑气一边,连退了三步。
老和尚神情一懈,幻象消失了,幻电剑已恢复原状,仍是一把长仅八寸冷电闪闪的锋利小剑而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老和尚信手递给老道,轻吁一口气,道“如在黑夜暴雨惊雷之中,只消用五成内力驭剑,定可幻出三尺电芒,无坚不摧,可降龙伏虎,果是电幻小剑,正是令师叔护法修真之物。”
老道将幻电小剑置在地上,道:“我当然认识,不然哼!我早要了这小辈的命,夺过来看真伪了。”
文昌心中-怔,心说:“这老道可恶,不想归还哩!”
老和尚呵呵笑,道:“道友,恭喜恭喜,阿弥陀佛!”
“恭喜什么?”老和尚若无其事地问。
“一盘棋洗却道友的凶横恶性,怎不该恭喜?”
“废话!”
“贫僧明若观火,道友不必否认。三天来道友的棋,无时不陷入生死存亡之局,举棋煞费思量,加以平时好胜与得失之心连受打击,无形中开始体会七情之锻练,尝到艰难困苦煎迫的滋味,灵台开始清明,观念中有了极大的改变,凶横恶性徐敏,知道为人留下一条活路的道理了。”
“废话满嘴。”老道不瘟不火地答。
“你还要证据!”
“说说看。”
“如果在下这盘棋的头一天,请坦城相告,刚才那两个闯祸的人,下场如何?”
老道摇摇头,突又咧嘴一笑,道:“不但那两个家伙,凡是上来的人,必必”
“如何?”老和尚含笑追问。
“死!”老道简单地说出一个字。
“所以贫憎为道友贺。”
老道开始捡拾棋盘上的白子,一面若无其事地道:“你赢了,只负四子,太不甘心,算你行。”
“过奖过奖。”
“和尚,你的棋气深不可测,但仍然算错了。”
“呵呵!不错,我也没想到你有如此坚忍的斗志。在我昨晚下九十九时,我算定你必定负五子。但你在第一百零四手时下得够狠够绝,扳回了一子。”
“咱们再来一局。”
“好!把幻电剑还给那小娃娃算了。”
老道拈起小剑,向锋刃吹了一口气,电芒乍现,奇异的龙吟从剑身传出,抬头注视着文昌,问:“娃儿,你这把剑从那儿偷来的?”
文昌一触老道的目光,只感到心中发寒,这种目光太奇怪,真像一条蛇的眼睛。令人无端泛起恐怖的念头,他吸入一口气,挺起胸膛道:“小可是从一个江湖人手上得来的,救这人给我这把剑,教我潜入深水岩割取一株玉髓龙角芝救他的命,我办到了,他却在我精疲力尽时打我下深藏要我的命,他以为这把剑和我已尸沉潭底,不再过问。”
“这家伙呢?”
“十年之后,也就是早两天,小可又碰上他”
“人呢?”
“小可放手他了,但以几个拳头聊算报复。”
“没打死?”
“没有,几拳头只打伤皮肉。”
老道将剑递给他,道:“这把神异小剑,乃是我师叔的护身至宝。敝师叔已仙去三十余年,这把剑也在敝师叔去世时化雷逸走,宝剑神物,有福者得之,也会替得主带来灾祸,总有一天,你在黑夜雷电交加中与入交手时,小剑所发的神迹将传出江湖,定会掀起无限风波。你年纪太轻,修为差得太远,想保有此剑,前途多艰,对面这个老秃驴,大概你还不知他是谁,刚才那几个男女却知道。去啦!我他教你两手护身的佛门降魔绝学,保证你有好处。”
老和尚哈哈笑,道:“不成,他练玄门运气术。”
“和尚,你也看像了?”老道问。
“你师叔的宝剑得主,找我是何居心?”
“我这几手鬼划符不行,太霸道。哦!我几乎忘了,少林寺门素来严格,不收血气方刚和素行不端的人为弟子”
“我已和师门久疏,不必挑毛病骂人好不?”
老道缓缓整衣站起,往下道:“你虽自称是少林叛徒,但师门情义仍在,当然仍算是少林门人。这娃娃在塔下所自承的罪行,无一不是违反贵派门规的大忌,你当然不愿自我麻烦,虽则你曾经为小娃娃的坦诚直率而喝采过。好吧!你等会儿,我教他三两招护身保命的小玩意,然后再用三五天工夫再下一局。”
文昌愈听愈心惊,听到少林二字,虎目仔细打量老和尚,突然心中一震,老和尚的缺耳残指的手,使他霍然醒悟,心中暗叫:“天!是少林远走穷荒的百劫残僧度济大师,当今少林掌门大师的不知下落已久的师叔,宇内十三高人的三分之一,却被我无意中碰上了。”
塔下一阵乱。第一个出塔的是七幻道,象是漏网之鱼,冲向石坊门,狂奔而去。
第二个逃出的是黑魅谷真,她一声娇啸,召来两名侍女,落荒而逃。
铁臂猿跌了个两头青面肿,由一名同伴扶着奔出塔门,脸无人色,惊怖地叫:“快!把马儿牵来,快走,慢了恐怕没命了。”
两名同伴飞掠而出,奔向林中牵坐逻,其余的人扶伤背死匆匆向外逃,一个问:“尤师父,怎么回事?怎?”
“性命交关的大事。”铁臂猿犹有余悸地答。
“那一僧一道是何许入?”
“僧是百劫残僧,道是四川尧龙山蛇魔丹士。天哪!这些老怪物老不死竟然尚在人间,可怕极了。百劫残僧失踪了数十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蛇魔丹士。老弟,你们未到过尧龙山,当然不知那鬼地方是多么可怖,也不太清楚蛇魔丹士恶毒的程度,只有咱们祖父一辈的人,才知道尧龙山金蛇洞那些鬼妖仙是怎么回事。”
他的话白说了,所有的同伴全惊得脸无人色,不知从那儿来的神力,奔跑如飞“尧龙山金蛇洞”四个字,已经够他们丧胆了。
其实尧龙山金蛇洞的几个老道,在江湖的名头并不大,皆因他们极少在江湖走动,只在川滇交界的山区中修长生。但江湖人如果胆敢前往尧龙山金蛇洞找寻金蛇洞的藏宝窑,必将惨受挖心剖腹的残酷刑而死。江湖中的老一辈高手,有不少人知道这些传闻,没有任何人摸清金蛇洞的底,更没有人能揭发金蛇洞的秘密。至于这位蛇魔丹士,在一甲子之前曾经和昆仑的四老激斗在祁莲山下一条冰河上,昆仑四老一死三重伤,震动武林。所以也只有蛇魔丹土这个老道为世人所知,也因此一来,他便名列一代的武林名人,但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新的一代崭露头角,蛇魔丹士又不在江湖走动,久而久之,他的名号逐渐被人淡忘。当然啦!他还不至于在武林中除名,至少在老一辈的人心目中,还有这么一个可怕的高手尚在世间。
蹄声加雷,八匹马到了,他们来不及将尸体捆在马上。
只将人搁在鞍前,狂奔出了大雁塔下的驰道,向长安城绝尘而去。
远处观战的流水行云和白衣龙女全然注视着这突如其来的骤变,便知塔中定然发生了奇特的变故,不然七幻道和黑魅谷真怎会没命的飞逃?
“快走!咱们千万不可卷入旋涡。”流水行云凛然叫,不管白衣龙女肯是不肯,火速避走。
另一面的神刀夺命也大吃一惊,不走才是傻瓜。看光景,定然是蔡文昌预先在塔内埋伏了无敌高手,诱人而入,一举发难,假使走出他岂不完了?”
他心中想走却又不甘心,正在迟疑不决,第七层一度塔门中,出现了文昌雄纠纠的身影。
他心向下沉,低吼道:“快撤!走!”
一群人带着田二小姐,躯马轻车郊狂奔。
塔上层,老道站在文昌之前道:“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
文昌出现在塔门,寒风劲烈,他衣角飘飘站在高空向下望,眼看神刀夺命率领着党羽落荒而逃,转回塔中向老道躬身道:“禀仙长,他们都走了。”
“好!先把你的所学练给我瞧瞧,以便斟酌,要全力施展,娃娃,瞧,少林的硕果仅存第一高手百劫残僧在这儿,如果偷懒,难逃行家法眼。”
文昌吁出一口长气,整衣道:“晚辈适才无状,万分惶恐。晚辈蔡文昌,叩见两位前辈。”他屈身下拜,请两人名叩四个头拜了四拜。四拜,是最隆重的大礼。
在东郊一座大花园中的大楼内,断肠崖九宫堡的黑道第三名高手,红字旗“西”字旗主阴魄韬滔,正在审讯田二小姐,追问有关文昌的事,田二小姐一个小姑娘,怎禁在老江湖的威吓逼迫?将所知的全说了。
其实她所知极少,只知文昌自称姓文,住在务本厢附近而已,阴魄韬滔认为够了,立即派人至务本厢打听,不消多久,便找到挂了“文园”大匾额的庭园大宅。
阴魄韬滔立即派神刀夺命调度各地爪牙,押着田二小姐,在黄昏时分,一举攻入文府,却找不到文昌,只有十来个仆人。
阴魄韬滔老谋深算,立即在宅中布下天罗地网,专等文昌前来进网入罗,整座庭园杀气腾腾,危机四伏。
他们太早处决了十余名仆人,却百密一疏忽略了府中各处的灯火。原来宅第甚大文昌为人机警,时时提防有人前来寻仇,宅中各处的灯火、点燃的数目每晚不同,只消略一留心,便会发觉有异。象园门的两盏液红色灯笼,单日点燃左面一盏,双日变右。大院的灯笼,分为红白绿紫,每日不同。阴魄韬滔不知内情,杀了十余名仆人,自然对灯光的布置乱了章法。
蔡文昌在塔上呆至初更已尽,方学会了三招诡异的剑术,和早日练成无极气功的心法。
新月已快落下西天地平线,繁星满天。文昌拜辞两位世外奇人,蛇魔丹士大逾常规送至梯口,神情肃穆地叮咛道:“娃娃,记住,在你无极气功未练至化境之前,这三招“魔幻三剑”切记不可妄用,不然后果堪虞,内功不如人,再玄再神的剑法也无法施展,近不了身,绝招有何用处,用来保身必须先求自保,这三招绝学便可助你脱出危局全身。假使遇上尽你的全力仍无法解决的巨大困难,可到尧龙山金蛇洞找我。”
百劫残僧在后面哈哈大笑,笑完道:“老道你的好胜争强的念头,何时可消?你不是公然鼓励这娃娃在江湖闻祸么?幸而他不是你的弟子,不然将不知掀起多大的风浪哪”
老道挥手将正欲发话的文昌赶下梯口,踱回笑道:“这孩子有出息,这样可以给他壮壮胆。说实话,我确也有点自私心,人无私心,哈哈!天诛地灭,你的地藏王菩萨我的十殿阎王也不会答应。金蛇洞弟子调教出来的人,即使是一言一技之授,也不能让他替金蛇洞丢脸,正如同你虽永远离开了少林,仍对少林有一份情谊-般,你说可是?别废话了,该我先落子。”
文昌在慈恩寺索回坐骑,知道小金小银已经见机先走了,踏着晓风残月,扬鞭策马奔向他建立不久的家因,向鬼门关上闯。
他心中百感交集,黑魅谷真曾关照过他,但面对凶险她却悄然溜走了,但再往深处想,他原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