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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清醒了,站起,急退,张口欲叫。
来人是卓天威,手疾眼快,猿臂一抄,便勾勒住看守的脖子猛压,右手五指已罩住了看守的口鼻眼。
“反抗就宰了你。”他凶狠地说:“放乖些,不许呼叫,你不想被勒死吧?或者让眼珠子被掏出来?”
只要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一收,眼珠子即使不被掏出,双目也瞎定了,看守怎敢反抗?
“你你是”看守惊骇地问。
“不要问我,该我问你。你最好不要妄想把腰干挺直、扭转反击,所冒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有有话好说”看守放弃挣扎。
“白天,上午,你们在湖滨掳走了一艘船,没错吧?”卓夫威开始问口供。
“皇天在在上,我我真的不知道”
“那么,谁真的知道?”
“我”
“老兄,你要明白,你们有两个人,我一个一个问,谁的口供不对头,那么,结果你应该知道。”卓天威阴森森地说:“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也该知道一些风声。而且在下可以断定,你一定知道你这里的人,哪一家的鸡被黄鼠狼偷吃了,全船场的人都会知道,何况摇劫一艘船的大事?看来,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是不会乖乖招供的了,好”“我招,我招”看守崩溃了。
“我在听。”
“我是听人说的”
“听人说些什么?”
“一双老夫妇,前来寻找疤眼老八易飞易管事。说是来找易老八这位远亲,经不起船场几位爷三盘五诘,就这么打起来了。老夫妇厉害得很,把我们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后来,场主派人控制了他们的船,船上的女眷船夫也十分了得,被她们逃上岸。”
“后来呢?”
“后来把他们诱往坞西面的木料洞,把他们封闭在洞内。但另有人说,人已被诱往浮坞囚入坞底去了。”
“场主是谁?”
“路大爷路寿年。”
“他住在何处?”
“船场的后工场,但好像到城里去了,昨日下午走的。”
“何时可以返回?”
“不知道。场主的船如果系在码头上,那就表示他回来了。”看守有问必答,充分合作为自己的生命而一一详述所见所闻,深怕说错了老命难保。
卓天威沉思片刻,一掌把看守打昏,下亭去了。
他作了一些必要的准备,在村内走了一趟。
村中也有守夜的人,但没有人能发现一个行动快速如鬼魅的人在村中出没。连那些可看到鬼魂的家犬,也被一种药物所震慑。
五更将尽,警锣声打破沉寂的夜空。
被打昏和被制了睡穴的看守,被前来换班的人发现了,警锣声惊醒了村中的人,一阵大乱。
村里住有行家,发现村中所养的家犬,被一种嗅到即昏迷或逃匿的药物所制,便知道有行家潜入村中了。
一阵好搜,列处火把齐明,男女老少提刀带棒地分头穷搜,呛喝声远传数里。
船场也戒备森严,码头湖滨有武装人员往复巡逻,如临大敌。
船场的店堂就在码头旁,一连五间门面,内间三进,门面摆满了船只。二进厅是招待贵宾客户的地方,这时挤了二三十个人,喧哗议论的声音显得乱糟糟。
两位管事;张宏、李宽;两位工头:童猛、颜彪。四个人带了三个工人,提刀挟枪入厅,喧哗立止,他们的权威可见一斑。
人一多,天气又热,灯火也多,有些人是提了灯笼来的,整个厅堂乌烟瘴气。
“大家静一静,坐好。”张管事的嗓门真宏亮,声如其名:“咱们穷忙了一个更次,连兔子也没发现半个。你们说,哪些人发现有可疑的事物?说出来让大家估料估料,搜索村东的领队人,你先说。”
“我什么都没发现。”搜村东的领队人大声说:“不要说人,连鬼也没看到。”
“你还能看得到鬼?废话!”张管事不悦地骂人:“你大概吃多了撑坏了,他娘的胡说八道。搜后坞的领队人是谁?”
“是我。”一个留小八字胡的大汉举手说。
“发现什么了?”
“没有,自己人倒发现了两个?”
“咱己人?谁?”
“梁家的小七子,和巴老头的小闺女。”
“什么?他们晚上跑到后坞?干什么?”
“偷汉子不在夜晚,难道会在白天干活?”
“去你娘的!”
立即引起一阵狂笑怪叫,紧张的气氛一空。
“那是一种江湖人最名贵的驱犬药。”李管事粗亮的嗓音,压下了哗笑声:“在行家的指引下才能配制的秘药,任何猛犬嗅到这种气味,都会惊恐地找地方藏匿,嗅多了甚至会昏迷不醒。所以,今晚咱们这里来了夜行人是无可置疑的,两位看守被弄昏就是最好的证明。
诸位今天要特别当心,来人身手高明,不知有何图谋,在他未暴露形迹来意之前,咱们必须严密防备。场主说过天亮就可以赶回,可不要让咱们丢场主的脸。”
“李管事,会不会与昨天的傅老头有关?”一个粗眉大眼的人大声问。
“不许问傅老头的事,你给我乖乖闭上嘴。”张管事沉下脸:“任何人都不许提。
昨天没发生任何事故,没有什么傅老头一家人前来本地,知不知道?”
又是一阵嗡嗡议论声!
“有两个人知道,就不算秘密了。”厅口突然传来陌生人清晰的语音:“纸包不住火的,知不知道?”
最后一句完全模仿张管事的语音口吻,连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神似。
众人吃了一惊,有些人甚至惊跳而起。
“什么人?”李管事沉喝。
“来找傅老头的人。”卓天威将刀挪到趁手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把傅老头一家男女老少交给在下带走,不伤和气,皆大欢喜。要不,你们这白云坞船场,将有大灾祸降临,凶星高照,霉运当头。”
近门处的两名大汉,一个手中有花枪,一个手中提了砍刀,哪将一个年轻小伙子看在眼下?不约而同怪叫一声,挺枪挥刀猛扑而上。
一枪扎空,枪杆被卓天威抓牢一抖,不但将大汉的虎口震裂将枪夺过,也用枪杆打落另一名大汉的砍刀,揉身抢入,枪杆左右分张。
“噗噗!”两大汉各伤了一条腿,一个左趾骨折,一个右脚遭殃,狂叫着摔倒鬼叫连天,断了一条腿起不来了,痛得狂叫救命“来一个在下收拾一个,对付一群野蛮的蠢货,打个半死难没错。”卓天威抖动着花枪狞笑:“等会儿在下动刀,看到底有多少脑袋瓜落地,杀不光你这鬼船场的人,算你们祖上有德来得好”五个人先后冲上,刀枪齐进,叫骂声雷动,吆喝声震耳,声势汹汹,十分吓人。
第一个人被挑飞,第二个人被打倒,第三个人被敲昏,第四个人
卓天威手中的枪有如灵蛇,点、打、挑、拨,时枪时棍,有如虎人羊群,枪现处波开浪裂。
吆喝声、狂叫声、叫号声
眨眼问,五个人倒了一地,刀枪四面抛掷。
没有人毙命,反正挨枪的必定伤得不轻,不是手脚被孔穿,就是手脚的骨头被打折,鬼哭神号!
卓天威堵在厅口,一枪在手有如天神当关,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我,霸王卓。”他摆出泼皮的粗野横蛮姿态怒吼:“你们这鸟船场一群土鸡瓦狗,霸王我不将你们砸个稀烂,就不配称霸王。你们这些天杀的、目无王法的贼王八,居然胆大包人,青天白日之下掳人劫船,你们还让不让别人活?不杀光你们这些贼王八,不烧光你这乌村,此恨难消,天理何存?滚你娘的五香茶叶蛋!”
枪一点一挑一拨,冲上的三个凶悍大汉丢刀扔斧,倒在地上满地乱滚,一个滚出门外,两个滚入厅内。
张管事乘隙疾冲而上,单刀猛格花枪,想砍劈花枪切入,以发挥拼命单刀的威力。
“当!”单刀飞走了,掉落堂下其声震耳。
“滚蛋!”卓天威沉喝,花枪一挥,敲折了张管事的右脚,张管事重重地摔倒,再被枪一挑,沉重的身躯向内滚,滚了三匝方停止下来,爬不起来了。
李管事用的是剑,一声怒啸,冲进剑发仙人指路,剑上突然迸发剑气,快速绝伦,有如电光流失,不但剑术已获神髓,内劲也浑雄万分,这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比仅会几手鬼划符基本功夫的张管事强上十倍,甚至二十倍。
可是,卓天威也用上了真才实学,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碰上高手行家,便得以绝学应付。
他的枪如获神功,比先前快了十倍,一阵急吐,枪花令人目眩,但见一丛虚影急剧闪烁,不知哪一道芒影是实体,也分辨不出芒影是吞或是吐,反正令人眼花镜乱,不辨虚实。
剑如果对付枪,就没有单刀灵活,尤其是枪长剑短,用点字诀不啻授人以柄,输定了。
幸而李管事这一招是虚招,用意就是将枪诱出,便可改用错字诀切入,所以招发一半,等枪吐出便立即用错字诀,想错开枪取得中宫位置突人中宫,没料到一错落空,枪疾退疾进,锋尖已闪电似的到了右胁下。
右胁是要害,李管事不得不闪身、沉剑、封架。可是,枪影消失,却从上方射入,到了咽喉前。
主客易势,主动抢攻的剑,反而成了急封乱架、章法大乱的防守者,连封二十余剑,剑连枪也没碰及,枪尖不断透过剑网深入中宫,在胸腹喉胁前弄影,连退十余步,被迫人堂下,毫无还手的机会。
卓天威将李管事逼到堂下,他自己也就陷入重围,厅门已被堵住,退路已绝。
“上啊!分了他的尸!”有人怒吼,人影上涌。
(少一段)
卓天威说得不错,杀十个吓不倒其他的亡命,但杀一千或一万,不害怕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终于,后到的人丧胆了。
不知是谁领的头,开始退走。
只有一个李管事和卓天成捉迷藏了,其他三四十个发着抖、流着冷汗的人,瑟缩在外围避得远远地观战。
有些臂骨折断或腿骨折裂而仍能支撑爬走的人,纷纷向村中逃命,爬不动的人,在地上哀号求救。
一大群妇孺,在远处号哭狂呼,呼叫亲人的叫号声,令人闻之酸鼻。
两艘快舟张帆飞驶,向码头急驶而来。
卓天威盯紧了绕圈子退避的李管事,花枪不时左右闪动截堵。
“你是个武林高手,混迹在这里不知有何图谋。”他一脚踢开一个挡路的受伤人,紧跟着李管事:“你一定知道傅老头的来历,竟然胆大包天,纠众行凶掳劫他,等到天下白道群雄前来问罪,你这里的死伤,恐怕要比今天严重十倍。阁下,乖乖挨在下一枪,在下替你去祸消灾。”
哪有人愿意乖乖挨枪的?
李管事一面绕走,一面向码头外面眺望,看到急驶而来的快船。
“阁下,你不要得意。”李管事一跳两丈,避过一枪咬牙说:“你打伤这么多工役莽汉并不见得光彩”
“闭上你的臭嘴!”他大骂:“就是你们这些武林败类混帐东西,教这些村夫莽汉几手鬼画符臭功夫,利用他们为非作歹、惹事招非,教他们争强斗胜,却不教他们武德武义和做人的道理。这些人,天下不乱则已,乱则凶性大发,弱肉强食,不是土匪就是强盗,你还有脸说这种话?大爷我今天大发慈悲,动枪而不动刀,伤人而不杀人,用意就是给你们留一条活路,伤手伤脚,他们今后就没有为非作歹的本钱,想为匪为寇也力不从心。至于你,我非要你半条命不可。”
“哎呀他他他”惊叫声大起。
两艘快船已经靠上码头,五六十名大汉飞奔而至,尚未列阵,恰好看到卓天威的身形绕过,看清他的面容。
领先到达的七个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血液都快要凝结了,也愤怒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可是,他们一看清行凶的人是卓天威,七个人骇然止步了,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因惊恐而失去血色。
“好啊!到府城去的人回来了。”卓天威大叫,丢下李管事向纷纷列阵的人走去:“妙极了,你们一定认识我霸王卓,你们对我卓天威不陌生,但我却不认识你们,这岂不是不公平吗?”
“你你们”为首那位大胡子手长脚长的中年人,伸手指着他怪叫,激动得几乎语不成声。
“我怎么啦?”他在两丈外止步狞笑着问。
“该死的!天啊你你看你,你杀了我这许多人,你”“没有杀,应该说,在下大发慈悲手下留情,伤人而不杀人。现在”他丢掉花枪,挣一声拔刀出鞘:“你们如果也想不讲理一拥而上,杀无赦。”
“你敢?你”“天杀的!在下为何不敢?杀光你们这些劫船贼,烧光你这窝赃藏匪的贼窝子,天下虽不至于因此而太平,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天啊”“你不要叫天,你是这里的场主?”
“是的”
“龙王路寿年?”
“正是在下,你你为何前来”
“前来讨公道。”
“什么公道?”
“昨天,你们掳劫了傅老头的人和船。姓路的,把傅老头一家老少,原人原船交给在下,不然,哼!在下要血洗你这鸟场鸟村,绝不容清。”
“胡说人道,你有何证据?你”“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路场主,你可不要表错情,我霸王卓不是善男信女,苏州府这几天死伤无数,都是我卓天威的杰作。傅大侠是侠义英雄,他做事中规守矩,凡事讲道理要证据,所以常被歹徒小人所欺。我卓天威从现在起,绰号叫霸王,我可不是什么侠义门人,我可不想和你讲理要证据。这里都是你的人,你可以找出一百个人,甚至五百个人,指证历历、证明你并没有掳人劫船,打官司你是赢定了。
我已经知道你掳劫了傅大侠一家,这就够了。傅大使是侠义英雄,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奈你何,他就不敢像我一样,把你这些工人蠢汉打个落花流水。现在,我只问你放不放人船。放,在下拍拍腿走路;不放,屠光你们这些贼王八再走路了。你说!”
“你欺人大甚,你你凶残恶毒”
“我霸王卓要屠光你们!”他举刀怒吼。撤兵刃之声大起。
右首一名大汉,拉拉龙王路场主的衣袖。
“稳住他,上船去取用利器毙了他。”大汉凶狠地低声说:“一不做二不休,此人不除灾祸不止。”
“天杀的!你们失败了一次,还想来第二次。”龙王路场主死瞪了大汉一眼:“利器一现,保证这里会变成人间地狱,你是什么意思?”
“这场主”
“你不信?好吧!”龙王路场主一咬牙:“反正船场不是我的,这里的人也不是我的,大不了我龙王路寿年再改个名字,再到湖里面入伙。你是东主的人,你可似作主,你下令好了。”
“杨主,在在下作作不了主。”大汉陡然地打一冷颤:“场主该怎办?”
对面,卓天威高举的刀徐徐下沉。
“我给你片刻工夫布阵,看我霸王卓能不能屠光你这五六十个人。再过片刻,村中便会起火,也许要不了片刻,火一起,就最我霸王卓大开杀戒的时候了。”
“老天!”龙王路场主狂叫:“你你要放放火?你你你另有
有同谋”
“不错,另有人负责放火。”
李管事已经避到龙王路场主身后,急急往前挤。
“场主,他他已经来了一个更次,村中的狗都被奇药所制。”李管事惊煌地说:
“很可能有人潜伏在村内,候机放火。”
村中的人全都涌到湖滨来了,成了一座空村,妇孺们号哭之声震耳,有些胆大的女人正在抢救受伤的人。
村南的一栋牲口栏的草堆内,点了一根牛油烛,干草堆至烛中段。现在,火焰即将点燃下面的干草。
“卓无威!”龙王路场主仰天叫号:“你你你不能这样残忍,你你不
不能”
“你掳劫傅大侠一家老小,比我仁慈不了多少。”卓天威沉声说:“如果傅大侠一家老小有什么三长两短,哼!你将会大开眼界,将会知道什么叫残忍。”
“村里在冒烟,天啊”有人狂叫。
火已经烧起来了。
“是时候了!”卓天威厉吼,挥刀直上。
有人离群奔跑,向村中狂奔。
“住手!”龙王路场主凄厉地狂号:“我我把人质给你”众人在整洁的前舱盘膝而坐,船渐渐远离荐福山。
“傅前辈,你们怎么落在他们手中的?”卓大威微笑着问。
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
“别提了,唉,这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碰上一些愚夫蠢汉,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长春谷主摇头苦笑:“人墙一堆,连楼带抱,我又能怎样?除了逃,毫无办法。
最后被他们边诱进逼,跌入浮坞内的水牢,泡了一天一夜,就是这么一回事。老弟,你怎么知道”
“张捕头告诉我的。”卓天威笑笑:“你们侠义门人办事,不敢领教。”
“卓大哥!”傅凤鸣睑色仍然苍白:“请告诉我,你讨厌我们是侠义门人吗?”
“傅姑娘言重了。”他正色说:“人世间,形形式式的人都有。我对侠义门人并没有成见,我只是觉得我不配行快,我只能用我认为适合的方法办事。如果我直言,诸位是否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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