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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总是东藏西躲,而萧氏也不断地派了宫女太监来找李渊,宣他入宫商讨要务。
李渊总不能老是躲,而且萧氏有时不是宣口谕,而是正式下诏书召李渊进宫,李渊就无法躲了。
躲不掉,被萧后找到了,总免不了请入宫去议事一番,萧后虽娇艳,但李渊既畏物议,又愧对炀帝,心中总不自在,所好者有个刘文静,这种事他很在行的,而且建成元吉把张尹两个妃子已经运络好了。
这天在宫门口就等着李渊,刚到门口,已经被她们两个人接住了,两个人都刻意地打扮了一下,显得特别艳丽,她们接住了李渊道:“王爷!今天咱们姐妹俩特地为王爷准备了一顿接风庆宴,恳请王爷赏光。”
一边一个,等于是架着李渊到了她们的寝处。果然盛宴已就,而且还有一大批炀帝召选来的美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娇娇滴滴地来侍候见礼。
李渊虽是当了多年的国公,却一直都在戎马倥偬,或是往返奔波,几曾享受过这些的?不由心中大乐,不知不觉酪酊大醉。
醉中醒来,发觉自己睡在两个赤条条的大美人中间,正是张尹二妃。
那萧氏虽然美艳风流,到底足皇后的身份,不如二妃之轻狂,所以李渊在两个妃子的狐媚之下,着实消魂了一番。
天色未明时,李渊道:“今天可耽误不得,大爵已经约齐了各文武大臣要议事的。”
张妃笑道:“昨夜刘将军已经吩咐过了,妾身等绝不敢耽误王爷正事的,到时候妾身姐妹俩会侍奉王爷临朝。”
于是又跟二妃鬼混了一阵,方始朦胧入睡,刘文静已着宫监来催驾了。
李渊还是糊里糊涂地,由着两妃为他穿戴完毕,走出宫门。
刘文静与建成元吉已在外面迎着,跪下竟是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口中道:“臣刘文静叩见吾皇万万岁!”
李渊吓了一跳道:“文静,别胡闹,在这里可不能乱开这种玩笑!”文静笑道:“臣没有开玩笑,陛下现在已黄袍加身,头戴龙冠,作天子之装!”
旁边早就有人将预备的铜镜抬了过来,李渊就着灯看了一下,不由得呆了,那都是天子的冕服,在糊里糊涂中,被两个妃子穿戴了起来。
两个妃子也跪了下来道:“万民拥戴,天下归心,陛下早就应该正天子之名,贱妾等恭贺天下得主。”
龙冠加顶,李渊看看自己,倒是顿具人君之威仪,而且既然已经穿上了,也没脱下来的理由,何况自己心中也并不是全无意思,只是先已立了恭帝,不便废了他而已。
因此口中直叹道:“这简直是胡闹,我们这样做,置皇帝于何地!”
刘文静道:“好叫陛下放心,恭皇帝早就写下了逊位诏书给臣,臣在昨夜也递告群臣,现在大家都齐集在午朝门外,等侯宣召参拜新君。”
李渊见他们都安排好了,知道无可改变,于是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到了金殿上,果然群臣分列两边,一齐跪下,口宣万岁以表拥戴。
于是李渊在群臣拥护下,登上了宝座,首先定了国号为唐,接着又封了几个重要的大臣官衔。
长子建成封殷王,世子封秦王,三子元吉封齐王,四子元-封赵王。李靖封魏国公加元帅衔。
原来的恭帝封谯国公,另设采地,着他奉母自往封地去安居,总算把萧后也摆脱掉了。
只不过天下未定,战乱仍起,还有一些地方有群雄割据称王,需要加以讨伐的。
所以很多的官爵都只是暂时的,等真正天下一统之日,再行封赏,不过,李渊却把太子定为殷王建成,而命秦王李世民为都讨大元帅,负责征讨各路烟尘。
这是一个很有深意的举措,因为李渊知道秦王在武将中最得人缘,若是把别人去挂帅,这些武将很可能会不服而故去,那这新建的王朝还是不太安稳。
若是立秦王为太子,则建成元吉很可能都不会服,变乱立生,只有目前如此安排,才是省麻烦的方法。
当他宣布太子时,确是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听说秦王统领兵权之后,大家才安定下来,否则李靖那一起人就一个留不住了。
这种情形也使做太子的殷王建成很担心,但追于情势,他也明白世民在一般武将心中的地位,在自己没有一股足够抗拒力量时,只有暂作忍耐,但是将来必须要把这个二弟排挤掉,否则天下仍是无望的。李渊为大唐高祖神尧皇帝,改元为武德。群臣中最伤脑筋的一个人就是李密。
因为他也是一方之主,虽然兵败而降,但在金墉仍然有他的实力,闲置他,此人必不安份,放他回去更糟,只有晋封他一个王爵,让他保留住金墉的采地,但是却以政事须多借重为由,将他留在长安,更将自己的一个侄女儿嫁给他为妻子,赐宅第以居长安,实际上是便于监视之意。
李密虽是满心的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总是个心机很深沉的人,知道势不由人,也就安定下来,慢慢地等机会。
不过,高祖也有件很痛心的事,那就是派到晋阳去接母的赵王李元-死于途中。
李元-神勇无匹,为天下第一人,大唐之所以能所向披靡,所至无敌,得李元-之力不小。
战场上的胜利,使李元-形成了极端骄傲的性情,他原就是个没太多知识的-夫,在路上听见急马飞报,老子在长安即位,他已被封为赵王,更是意气飞扬。天下人没有一个在他眼中的。
同行虽有他的姐夫柴绍,但行止却要听他的,他高兴要走就走,不高兴,说要在一个地方多玩玩,柴绍也只有听他的,这天早上起来,天色阴暗如墨,将有大雨。李元-却坚持要走,柴绍劝他道:“四弟,眼看着天就有大雷雨了,等雨过了再走吧!”
李元-却闹上了劲,哼了一声道:“老子要赶路,天也阻不了,他要是敢下雨,老子一-贯通它。”
这个人已经狂妄得失去理智了,柴绍知道跟这位-舅老爷没话好说,只得由着他去。
但是上天当然不会理会他的恫吓,走出没多远,已经是大雨滂沱,紧接着电光闪闪,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在吐着红舌在示威,也发出了使大地震撼的隆隆巨响。
雷霆霹雳乃天地之或,至大至强无以能匹,但是这对李元-而言却是一项难以忍受的挑战,他自认是无敌的,而这个天下的雷电竟敢来向他挑战,要阻止他前进。
因此他狂怒地把他的一对铜-一次又一次地击向天空,口中还怒骂着:“混帐的天,混帐的雷,混帐的雨,李老子叫你停,你敢不听命令,李老子打死你!”
雷电更烈,似乎在跟他对骂,这使李元-更为狂怒了,他疯狂地策马前进,而且把铜-抛向天空去击天,狂怒中的力气很大,他丢得很高。
而天也似乎震怒了,同时一个霹雳,落在他的身前。
平时,他的双-已丢得很熟,不管丢多高,他闭着眼睛也能接住,这一回,因为雨点打进眼中,也闭着眼睛去接,正当他接住-柄的一刹那,雷电也击在他的身上,在后的柴绍只见他全身一阵火光,待追到面前,他已连人带马倒了下来,全身焦黑,被电殛死了。
一刹那,每个人都惊得呆了,大家都认为李元-是为了对上天的大不敬而遭了天谴。齐都下马跪倒,向上苍祈求饶恕。说也奇怪,李元-死了没多久,雷雨竟停了,这场雷雨竟像是专为与李元-搏斗而降的。
这在科学昌明的今天,解释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夏日雷雨多,来得快,去得也快。
而李元-在雷雨中骑马疾行,触电而死的可能性大为增加,可是在当时,却不知道这种解释。
他们只知道这是出之天意,而为天雷所殛,必是那人生前犯了十恶大罪,李元-不敬天神,杀孽太重,故而上天施训,但他已是唐家天子的四殿下,职封赵王,当然不能说他是恶人。
柴绍接了妻子岳母,奉到长安,只能奏说李元-是雷神降世,助李渊以定大唐江山。功成为天曹接去归位了。
而李元霸又瘦又乾,尖嘴猴腮,正像是传说中雷公的形象,偏又力大无穷,再加上他离奇的死亡,使得这一传说更为逼真了。
李渊十分伤悲,口中只有大骂“逆子找死”而已,将李元-的遗赅收殓葬了,设像立祠,建了一座雷神太子庙,内塑李元-的金身神像。流传下来,今世之雷神,多半是仿李元-的样子而塑造的。
唐得了天下之后,太子建成眼看着弟弟秦王大权在握,心中十分猜忌,但也无可如何,因为那些兵将都是秦王的死党,就是把他们外调出去,他们也不可能背叛的。
为今之计,只有扩充自己的实力,但自己是太子的身份,最多只能募集一些家将与门丁,此外,他还想拥有一些兵权,气人的是他家中的兵实在太少了,只有齐王元吉是同母手足,会听自己的,但元吉为人贪逸恶劳,气量既窄,又无大志,叫他去招募新兵,他是不肯干的,叫他带兵去作战,他又怕死。
而好好的,实在没有召募兵众的理由。幸好,他门下的一个门客魏徵很有才华,也精通武艺兵法,秦王曾经慕名相邀过,但魏徵没有答应。
因为魏徵心高气傲,不甘下人,见到秦王帐下,奇技异能之士很多,满腹经纶精于术数者如冀天罡、李淳风,长于权谋计策的如徐茂公,而勇将如秦叔宝、罗成、程咬金等,精于兵法,善于用兵者,无人能过李靖。
魏徵一身通百艺,样样来得,却都不能高出那些人去,而入门资格浅,更难以出人头地,况又无党朋相互援引。所以他对秦王李世民虽是十分倾倒,却仍然拒绝了。
建成听说秦王碰了壁,立刻接踵而至,厚币甘词,居然把魏徵给说动了。担任东宫太子门下中书舍人之差,那等于是今日的主任机要秘书,也是太子府的幕僚长。
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也可知建成对魏徵的重用程度,他上任之后,倒也着实表现了一下。
首先,他说动了几个在塞外的朋友,叫他们设法挑动胡人的寇掠行动。
那些胡人对中原的富庶一向是十分眼红,只要有了机会,总是要入侵来发点财。
他们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骑射的功夫都是自小练起,民风骠悍,好勇善斗,不打仗就难过,再加上居地荒漠,谋生不易,心心念念都是想把中原的江山吃下来。
可是中原的国势太强,他们尝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好在他们居无定所,行动方便,打不过就逃。
中原国势稍衰时,他们立刻趁势而进,抢劫一番,中原大兵一到,他们看看打不过就退,而且退入荒漠,大军无法深入,因为在沙漠上补给不易。
汉代时受尽了他们的气,汉武帝刘彻何等雄才,对匈奴深恶痛绝,数遗大军,深入穷荒,却仍是无法消灭他们,隋时也曾发兵几次小征,炀帝一发狠,把长城又延长了出去,连贯起来,才算稍戢其势,胡乱仍是不绝。
魏徵的朋友都是些好事的亡命之徒,在中原犯了事,逃亡到塞外,颇受胡人酋长的宠信。
魏徵跟他们取得连系后,叫他们唆使胡人的汗酋说中原虽有大唐之起,但国力衰弱,而且还有不少反王割据一方,自顾不暇,无力卫边,新换了朝代,对边关的守将尚未作确定性的表示,那些守将也不会肯卖命死守的,正是进攻良机。
胡酋们被说动了,立刻发动了攻击,果然边关的守将因为朝代更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职位是否还能保持,是升迁还是降调也没有消息,守城的意志也就动摇了。
一连破了几城,声势大增,急报传来长安,李渊十分烦忧,手中虽有一些军卒,但天下未定,那有余力去征剿西边的胡人呢?
太子建成奏道:“魏国公李靖所部精锐都是虬髯客的神龙门下,个个武艺高强,而且李靖本人又精于谋略,以他们去征剿匈奴,必可大胜。”秦王听了连声道:“不可!不可!臣儿愿领军去西征。”
太子建成出奏道:“绝塞苦旱、漠野千里,非一般人所能堪者,也非一般的兵法策略所能应付的。儿臣保举李元帅前往征剿,是因为他的机智谋略都精于诸人,而他的那些部属又都善于高来高去,却营夜袭,胡人善骑,在沙漠上尤为骁勇,只有以夜战最佳,而夜战之术,也只有李元帅特具心得。”
高祖听得连连点头道:“建成对军事并不擅长,可是这次的建议却十分中肯。胡儿西乱,小丑跳梁,谁都可以把他们赶走的,但讨厌的是他们聚加蝇蚋,一个疏忽,他们又回来的,要想一劳永逸,势非要远征深入,筑垒留将以拒之,这些却是非李靖莫属,就此决定,世民也不必多言了。”
李世民仍不死心道:“父皇,胡儿只是骚扰性的攻击而已,不敢深入远图的,而中原纷乱未定,必须讨平,若是李靖大军与臣儿分兵二路,指日可定,等天下一统之后,胡儿见我势盛,自动就退回去了,根本无须征伐。”
这话倒也使高祖有点动心。
可是太子却道:“父王明鉴,胡人若进,国防一路空虚,不但沿途无重兵可拒,连晋阳都没有人固守了,那可是我们家的老根,不能叫人挖掉了。”这番话才真正的击中了高祖的心事,因为他是个最重视家园的人,虽已登为天子,他仍抱着姑且一为的心理,实在不能混时,再退回晋阳去当他的晋王去。
李渊本就是个没有雄心的人,所以他认为固本最重要,其他都可以缓一缓。
胡人若是破开而入,晋阳就太危险了,这是一定要保护的,因此立刻批准了建成的建议,派李靖西征。
世民无奈,来见李靖,心中十分愤慨,但他还要负责劝说李靖接受旨意。因为在归唐之初,李靖就已经声明过,除了李世民之外,他不接受别人的命令。
这话李世民当然不敢照实地告禀李渊的,但池又怕李渊的旨意下来,李靖拒绝接受,这就更加难堪了。
因此,李世民出了宫门后,立刻就直奔李靖的大营,见了李靖,说出今日在偏殿商量的事。
李渊既不习惯做皇帝,也没有那种临事明断的决心,所以他的重要方策,都是在偏殿中,召集儿子亲信来计,议一番,明日临朝再作宣布。
所以李世民赶快来找李靖疏通一下。
李靖听了李世民的说明后笑道:“殿下,这次你可争不过他们,太子所提建议极为有理,任何人都驳不倒的,连臣也深为其然。”
李世民急道:“怎么元帅也这样说呢?元帅明知道拒胡实非急务。天下一统才是最重要的。目前趁着李密新败,其余诸王势力不足,正好一鼓而扫荡之,若是再等个两三年,他们气候渐成,剿荡就难了。”
李靖笑笑道:“殿下还没有对万岁爷有深刻的了解,万岁爷是朦胧中被抬上龙座去的,心中并无天下的观念,他还是以诸侯的观念为主的,所以万岁无意他求,仅保目前现有,就已心满意足了。”
李世民听得呆了。这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问题,也是从没注意到的情况。父亲怯懦不前,有时却表现得很有智慧,因此造成了一个忠厚仁慈的概念。
但是李世民再也没想到父亲的心态竟是如此的保守,细想一下,李靖的分析确是有理。父亲在保护自己时,显得很聪明成熟,但是在进取时,却猜疑而不决,这证明父亲只合于做诸侯的。
一时,他变得很-徨而灰心,凄然地道:“元帅,我感到很抱歉,你胸怀万里而来相助,却没有一抒长才的机会,实在太委屈了!”
李靖却笑道:“没关系,事实上李靖的机会却来了,像这次西征胡奴,不正好一遂万里壮游的机会?”
“啊!元帅,你愿意担任此次出击?”
李靖道:“是的,我一直想在塞上一游,只是苦无良机,现在能率众出击,扬国威于万里之外,这于个人事功及扬名后世而言,都是难过的机会。”
“可是元帅留在中原,应该有更好的发挥。”
李靖笑道:“在臣而言西征南征,一样是征伐,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西征却太苦了,绝塞苦旱,盛暑严冬,交替于晨夕之间,那是很少有人能忍受的。”
李靖道:“臣可以。臣所属的部下也可以。打仗行军,本来就是苦的,臣以为这是一次很好的训练,等臣回来之后这支军队才真正地堪称铁旅,能适应任何地形作战了。再者,臣所过为抵抗不强,所至必能大胜,这对士气亦大有帮助,若臣凯旋之日,殿下的一统大业尚未竟全功,臣挟胜利之余-往援,尤足使士气大振而敌人胆寒。”
李世民道:“元帅愿意西征,我就放心了,元帅若是无意西行,孤拼死力争,也要请父皇收回成命。”
李靖颇为感动地道:“多谢殿下厚爱,臣早先说过:臣之投唐是为殿下,因此,只要殿下不反对,臣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李世民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地道:“谢谢元帅!谢谢元帅,孤只希望元帅此,去能马到成功,早奏凯歌,孤这边实在很需要元帅来支援的。”
他有些话不便跟李靖说,但他知道自己在日后率军去扫荡时,一定会很不顺利。
兄长建成一定会以捍卫根本为重,将晋唐的精兵指挥权争了过去,屯扎在京师四郊。而自己所率的,只是从各处投来的杂凑部队。那些兵根本是农家子弟,被拉夫来强充兵卒,毫无战斗技能,要他们去打仗,前途实未可乐观。李世民本来是全寄望于李靖身上,对于建成的争取亲兵指挥权不甚在意,那知建成竟然出点子来,把李靖跟他调开,这怎不使李世民忧急在心呢?
李靖却懂得了李世民内心的忧虑,因而笑道:“臣妻张出尘亦稍稍知兵,而其所率的飞凤女军出身太湖水寨,战技颇有可观,臣此去塞上,她们随行不便,臣想拨在殿下帐下,托殿下照显。”
李世民一听十分高兴,他知道这批飞凤军人数虽不多,却十分厉害,战果辉煌,而张出尘也好用奇兵,最难得的是她有虬髯客的江湖关系,跟许多草-豪杰都有交情,而此去扫荡各路反王,他们的部属也多半来自草。
若得张出尘相劝,与李靖亲在并无差别。不过他想了一下道:“元帅西征,正是需要人手之际”
李靖道:“沙漠之战,女人参加不适合,我本来也不打算带她们去,所以才请殿下照料。”
李世民道:“那里是孤照料夫人,根本是孤要借重夫人。元帅,孤再度谢谢了!”
这次确是他出自真心的道谢。因为李靖留下了张出尘,对他的帮助太大了。
李靖又道:“殿下扫荡之时,所部之兵卒恐怕将是各地的降卒居多,这些人未受或阵训练,恐怕很难带。”
李世民道:“是的。孤正在担虑此事,本来想规划到元帅帐下,由元帅来训练的,现在元帅将有远行,孤就很感为难了。”
李靖笑道:“金墉诸将可以借重。”
“他们是李密的部下,若要借重他们,一定又要用到李密,那是很难取得父王的同意。”
李靖道:“李密万不可使之重掌大权,但秦叔宝兄可以掌帅印,殿下自居监军即可。他已与李密反目,但金墉诸将跟他的交情很深,尤其是燕山罗成为其表兄弟,而罗成的部属都是燕山子弟军,训练精良,以之挂先锋印”
李世民大喜道:“元帅高明、元帅高明,秦将军对父王曾有救驾之功,荐他为帅,父皇一定答应,秦将军挂了帅印,金墉诸将一定会自动相随,而李密也反对不了。”
李靖道:“这为其一,最主要的还是只有秦琼挂帅,罗成才肯出任先锋,换了第二个人,是调不动他的。”
李世民高兴地道:“是,是,多谢元帅指点,世民一定遵办,元帅还有其他指示的没有?”
李靖又想了一下道:“李密此人非甘居人下者,留在长安,须防其作怪。”
“啊?他又能作什么?”
李靖道:“他跟太子很接近,来往频仍,这就不是好事,殿下必须严加防范。”
李世民不禁忧形于色。他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却无可奈何。
李靖接着道:“大唐之擎天柱为殿下,李密欲图天下,一定要先降殿下,而太子对殿下,亦有猜忌之心,这两个人本来是极难相处融洽的,忽然会在一起,必有所共图之目的,显而易见的就是殿下了。”
李世民只得道:“孤会小心的。”李靖道:“臣在,自知防范,臣即将远行,只有把臣妻留下,她对李密了解颇深,因此有事时,殿下可以去问问她,多少替殿下分点忧。”
李世民道:“一定,一定,李夫人的才华韬略,孤也是十分钦佩,就是其他方面,孤也要不时的请教,明日将有旨意下来,元帅即将远行,孤不再打扰了!”
果然在第二天早朝时,高祖下了旨意,敕命李靖为西路征讨大元帅,即时率军出征,以济边患。
圣旨既下,是没有可推托的。何况李靖的确很喜欢长征塞上,他在历史上最欣赏的人就是汉代两位大将军卫青与霍去病,经常想像他们统率大军,长征匈奴,在一望无垠的大沙漠上,挥军厮杀,扬威异域。
当然,他也为自己同宗的老祖宗李广以及稍后的李陵抱屈,似乎他们姓李的在大草原上都不怎么得志。他也曾经立下过誓愿,有朝一日,若能有个机会,必然要在大草原上创一番英雄事迹,酹酒于李陵墓前,告诉那地下的幽灵,后世姓李的子孙,终于有一个人轰轰烈烈地来了。
现在,这个志愿终于即将实现。他要勒石立表在玉门关外,天山之麓,记述下他的名字,传诸不朽。
他率的这些人当然不如卫青与霍去病那么声势豪壮,但精锐过之,他相信自己必可成功。
当年,汉定远侯班超以三十六友都能扬威异域,他现在是以一万倍的实力去进行这件事,还会不成功吗?何况,他的敌人已没有汉时那么强了。
打仗没有不伤元气的,历经漠代的几次血战以及汉朝大军的数度西征,塞外的胡人受创也很重。
最凶悍的几支部族,被汉人穷追猛打,在大漠上已无法立足,远窜入西方,把极西的白毛夷人扰得天翻地覆,于是他们在那边也慢慢地安顿下来,放弃了对中原华夏的侵略意图。
沙漠上少了那批祸害之后,着实安稳了几百年,现在所岖起的只是一些少数的部族,在作试探性的骚扰而已,根本是不足以成气候的,也没有征伐的必要。
完全是魏徵替建成设下的计划,分散李世民的实力,以便进行夺权的手段。
李靖当然明白这个阴谋,-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欣然上这,主要是他此魏徵看得透,知道李世民在一般人心中的份量,是已经被视为未来的天下之主,德不孤必有邻,他相信李世民会有很多助力,到那个时候,李世民的实力只有更坚强。不过他也替李世民布下了一着妙棋,就是要李世民请求自任监军而将秦叔宝举荐为帅。
秦琼是出身江湖的豪杰,虽然他的祖上是武将,武艺也是家传的,但他却没有在兵法上下过苦功,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将帅人选,但是秦琼在一般将宫中人缘最佳,除了跟李密不和外,几乎跟谁都有很深的交情,用秦琼挂帅印,第一可以将李密的一半实力拉过来,第二可以稳住罗成,至于战略方面的欠缺,则可以再拉上一个徐茂公,此人在三十六友中属于谋士型的,一肚子鬼主意,常有莫测之机。
他也不长于正式的用兵布阵作战,但罗成是将门出身,战法精通,所部的子弟兵是从燕州带来的亲兵,用以挂先锋打头一线,已能弥补所缺。
而且,要扫荡的各路反王,也没有真正懂得用兵的。
用兵是一门大学问,李靖倒不是自夸。
因为李靖是自幼下了苦功,又得到适高明的指点。
举世滔滔,英雄纷起,虽出了不少豪杰,但只是勇力义气过人而已,绝少懂得用兵如神的。
李靖数青史人物,也没几个值得他称许的,倒是后汉三国时代,出了几个将才,如魏文帝曹操,漠武乡侯诸葛孔明先生及东吴周公瑾,其后只有司马懿勉强够资格,再以后则乏善可陈了。
数之现代,早些年的杨素和韩擒虎也只是马马虎虎而已,他们都不如李靖高明。
所以说李靖是天下第一人,并不为过,虬髯客对他如此称许,李世民对他如此倚重,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琼不是将才,徐茂公也不是将才,所以他们的对手也都没有什么大将之才,而草莽出身的人好用诡谋,徐茂公一肚子鬼主意正好以诡制诡。
再者,李世民本人并不外行,多少懂一点,更何况,李靖把张出尘留了下来。
别看她是个女人,双眼若电,在沙场上不逊须眉,而且是经杨素与李靖两个人薰陶之下,韬略相当高明,在李靖的光芒掩照下,她显不出特别,李靖不在时,她足堪独当一面。
这点李世民很清楚,因为李世民常去讨教,经常在张出尘那儿得到了答案,再去问李靖时,往往差不多。
李靖留下了张出尘,实际上就是为李世民作参谋智囊的,何况那一枝飞凤女军也具相当的实力。
李靖之所以为将,就是他能综观敌我大势,剖析分明,预制良策,见事于未发,防患未然。
而这些往往是别人难以见到的,因为他的这些安排并不明显。
所以当建成奏请要李世民去扫荡烟氛,统一天下时,高祖是个谨慎的人,表示最好等李靖凯歌回来再说。可是有刘文静及李密两个人陈说厉害,说那些反王此刻各据一方,大事扩充,目前基础未稳,若不趁机击之,则俟其实力壮大后,将反受其扑击了。
然后又画下了图形,说高祖虽居长安帝都,然地瘠民困,而窦建德居江南,王世允在湘楚,都是鱼米之乡,若等他们准备成熟,几面交击,兵力或不足惧,可是时日一久,粮饷难以为继,就会被他们拖垮了。
这一番话说得危言耸听,但的确也是事实,高祖不免心动,却又耽虑派不出兵来。
李密却又表示了他的忠诚,说晋阳兵马为大唐的基本武力,自以捍卫京师为主,但是他金墉的旧部却足可一用,何妨就调这支兵去征伐。
高祖对李密手拥重兵,心中不无顾虑,听李密说出了这番话,倒是欣然同意了。
李密何以如此慷慨呢?他有他的用意。他并不甘心投唐的,只是情势不由人而已,他想把兵先调出去,日后再利用旧日的关系,加以号召,仍然可以将他们吸引自己这边来的,瓦岗诸友跟李世民的关系究竟不如自己深。他们各怀鬼胎,打着自己的算盘,总算把高祖说动了,于是下诏次子秦王世民准备率军扫荡各路反王,所率各部以金墉旧部为主,大唐所部则由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与驸马柴绍分别统率,暂时捍卫京畿,必要时则作接应。
这个部署十分周全,倒是没什么,这时秦王世民才提出推举秦琼挂帅的要求,而自任监军。
他的理由是秦琼与金墉旧部相处时日久,知道各人的长短,谓度运兵较为适宜。
瓦岗众兄弟当然十分赞同,他们是义气的结合。李世民虽是他们所尊敬的人,倒是相处不久,没有很深的感情,在他手下,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以前李靖在,帅印必然是李靖执掌,大家没话说,因为李靖一向是弟兄们心中的首领人物。而李密以前不欢迎李靖加盟金墉,也是为了怕被李靖侵占了领导权。
现在李靖西征,秦叔宝是大家第二个领导的中心,举他出来为帅,自然皆大欢喜,其中最支持的是程咬金与罗成,他们都是秦琼的死党,除了李靖与秦琼之外,没有第三个人能降伏得了他们的。
秦琼本人倒是十分惶恐,他明白自己不是元帅的材料,连忙表示谦辞,程咬金瞪眼叫道:“我的哥,你就坐了那帅位吧,还客气什么?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敢做这个大元帅,俺老程就第一个不服!”说着就要推秦琼上去。
秦琼忙道:“贤弟!别胡闹,这元帅岂是随便做得的?一个指挥失当,误了军机,就是千万人的生死,朝中知兵的人多得很,那一个都此愚兄强,怎么轮到愚兄呢?”
程咬金叫道:“一个元帅罢了,有什么了不起,俺当年还做过皇帝呢!你说你不如人,俺老程就不相信,别人再强煞了,只要他没法子叫老程跟罗兄弟点头,这个大元帅就当不成。药师兄若在,老程没话说,人家天生就是块元帅的料,他西征去了,就数你了。”
李世民对高祖却另有一番私下的说词:“父皇!秦叔宝是我家恩人,投到我们这边来,由于他众家兄弟多,不便特加封赏,臣儿一直感到很抱歉,如今再归属臣儿帐下使唤,臣儿更不安心了,故而将这帅印叫他掌了,日后论功,也好将他封得重些。”
唐高祖李渊是个很重恩情的人,他受了秦琼的救命之恩,曾经立了长生禄位,早晚敬香以示不忘,对秦琼,一直想要好好地报答他,这番话自是听得进去。
这其中最反对的人就是李密,他要求派自己所部的军队作战,原是有用意的,但若是用秦琼为帅,他就惨了,那些弟兄再也拉不回来了。
他的死党是王伯当,王伯当在三十六友中颇有号召力,而王伯当对他则是忠心耿耿,绝不会离他而去的。
可是王伯当的号召力不如秦琼,而秦琼却是跟自己作对的,兵一到他的手,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先前,他提出用金墉所部作战,根本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因为秦叔宝绝不可能被推出挂帅的。
谁知道李世民会来上这一手,让他搬石头压了自己的脚,所以他在殿上力争,无非说秦叔宝不是将帅之材,难以担当此等重任。
这次建成却跟他唱反调了,那是魏徵献的谋,秦王用秦琼为帅,这是件很有利的事,用一个不解军机的人掌帅印,想像得到的,战事绝不会顺利,他们就可以打击世民了。
建成对于捣一个人的蛋是很有天才的,他立刻就对高祖密奏:“李密与秦元帅不合,由来已久,前次还想杀掉秦元帅呢,他自然不会为秦琼说好话的。”
高祖本就耳根子软,再加上他对秦琼的好感,也不容许别人对秦琼有所诋讥,所以立下旨令,为秦琼拜帅,同时也准了李世民的其他奏议,派秦王李世民殿下为随行监军,另任徐茂公为军师,参赞军务,罗成拜了先锋大印,旧日的兵将,差不多全用上了!只有王伯当,因为表示忠心于李密,到他府中任中书舍人去了,没有随行去征伐,这又是使李密很失望的事。
李密对王伯当的忠心是可信的,他希望王伯当也去参加扫荡是有着另外的目的。
王伯当是世家子弟出身,在瓦岗诸友中是有限的几个具有将才的人选之一,本身武艺高不算,神射之技,举世无双,为人又极重友情义气,他若是在军中,必为主将之一,辖下可以有一标人马,而且有好几个弟兄会追随着他,如此,差不多尚可掌握住一半的人马,李密想:如果能回到金墉再度自立的话,王伯当也可以带一半的人回来。
但是他不了解王伯当是条血性漠子,他心中的道德标准是忠与义两个字。对李密是认定了的主公,忠心不二,对朋友的义气也不肯稍减半分的。
李密是他引进到瓦岗的,那些弟兄们瞧在他的份上共尊李密为主,使他十分感激,他也不会为了李密而损及了兄弟间的友情与道义。李密得意时,对瓦岗友的信任渐疏,使他十分的痛苦,因而也常为忠义难以两全为难。
李密在长安兵败而降唐,他心中好过了一点,因为,他至少不必再为李密而跟众家兄弟增加隔阂与误会了。
但他也知道李密的用心,所以坚持不肯在扫荡军中任职,以免日后又面临一次痛苦而困难的抉择。
李密这下子果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回到自己的千岁王府,立刻就发脾气骂道:“伯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把你当心腹兄弟,你却处处扯我的后腿!”
王伯当痛苦地道:“微臣不敢,微臣对主公的忠心,惟天可表,若有他意,定遭天谴。”
“你不必赌咒,你在军中本来就是右骑大将军,属下有三彪人马,那至少也是个副帅,足可与罗成分庭抗礼,你却推辞不就,白白让给了别人。”
王伯当耐住性子道:“微臣以为侍奉主公,此建勋立功更为重要,再说接替微臣职位的也是自家弟兄,并非外人。”
李密冷笑道:“恐怕只有你如此以为了,别人那一个把你当作自家弟兄的!”
王伯当道:“微臣等三十六人,血盟俱在,无人敢违。”
李密冷笑一声道:“你叫他们跟我一起回金墉看看,他们那一个会听你的!”
王伯当忙道:“主公,他们已为唐臣,理当忠心大唐,微臣怎敢以小义私情去影响他们的大节?”
李密生气了道:“他们也曾是我臣属,怎么会在紧要关头背叛了我?”王伯当道:“没有的事。他们是在主公降唐之后,才易的旗帜,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一个人先表示降意的。”
“李元-兵叩城下,他们怎不力战?”
王伯当哑口无言了,他不是说不出理由,而是不便说出理由,他不能说李密的专横、嫉才,使得众家兄弟对他失去了信心与尊敬”
李密自己也有点明白,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事追究,因此叹了一口气道:“我建议用我们的人马交给李世民去率领征伐,本有特别用心的,你明白吗?”
王伯当道:“微臣明白。”
李密道:“你明白就好,你也知道我是不甘久居人下的,你看看这个唐公,他是当皇帝的材料吗?除了他生了两个好儿子外,那一点比得上我?”
王伯当只有道:“主公之失,非战之罪。”
“非战之罪?你是说我的德性不如那瘟老头子?”
“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主公之失,在于形势之不如,被唐公抢先一步,把李靖争了去,本来我们与唐军,实力强弱在伯仲之间,李靖一加入对方,强弱之势立明,何况他又是众弟兄中最得人望的一个,他一归唐,很多弟兄都不想与他作对,所以微臣曾力劝主公争取此人”
李密道:“我又不是没试过,是他不肯来。”
“不,主公,李靖已经答应了,主公却没有进一步的表示,遂使事情淡了下去。”
李密怒道:“我要他的实力,他却表示光身一个人来,这是什么意思?”
“那时虬髯客也蓄意成事,人手都是虬髯客的,他自然不能带了人来,这是江湖上的义气。”
李密冷笑道:“狗屁的义气!他怎么投唐时,带了那么多的人来呢?这分明是不愿意来。”
王伯当见李密不肯输口,只有硬起头皮来顶撞道:“是的,主公,微臣去劝说他时,他就表示得十分勉强,是微臣再三慰求,他才答应了下来的。微臣问他为什么对主公有成见,他说是他妻子红拂的原故。”
李密怒道:“胡说,我又没偷他的老婆,为他老婆而对我有成见?这是什么意思?”
王伯当道:“这个微臣不知道,他也不肯说,微臣问他,他只说主公会明白的。”
李密的脸红了一红,他知道王伯当十分清楚的,只是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才推说不知。
原来李密在杨素门下为记室时,红拂是杨素的侍儿,与乐昌公主二人很得杨素的信任,出来传令等,俱是张出尘担任,也跟李密常见面。
李密对这位美娇娘颇为倾倒,曾经剖示爱意,要求红拂下嫁。张出尘却严词拒绝了不说,而且还捉狭地送了他一面镜子,叫他照照自己的尊容!
其实李密的形貌并不愧,只不过年纪此张出尘大了十几二十岁而已。这一个举措使李密十分难堪,恼羞成怒之下,找到另一天,一个没有从人的栈会,拔剑为胁,冀图-王硬上弓,那知张出尘的技击功夫不弱,拔剑相斗,反而把李密的剑击落了下来。李密羞愤难当,闭目等死,张出尘却只把他的胡子削了一绺下来,说了一番诮讽的话而去,李密也只有恨恨地说了两句场面话。
大致是将来有朝得势,非把她弄到手不可。
李密追张出尘不果,只是君子好逑而已,大家付之一笑,连杨素知道了也没当回事,只是以后换了个人传令,可是日后,张出尘却自己与李靖私奔,这在李密说来,脸上大无光彩,逢人就说张出尘别落在他手中,否则一定要将她好好地凌辱一顿。
这当然也是年轻气盛时的说话,现在王伯当提了出来,李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以后的话也不便追究了,只得改了口气道:“伯当,过去的话别再提了,瓦岗的那些人在秦琼的统率之下,我们也争取不到了,好在我们在金墉还有十几万人马,他们是很靠得住的,咱们回金墉去,免得在这儿瞧人脸色,你意下如何?”
“微臣追随主公到底,只恐怕唐王不会放主公走。”
“我自有办法,过两天你先回去部署一下。”
王伯当是千岁王府的中书舍人,那是家臣,行动当然很自由,李密派他回金墉,根本不必请示朝廷。
王伯当到了金墉后,写了一封禀缄给李密,说李密的祖母刘氏对李密十分想念,希望能见他一面。
这位老夫人已经九十高龄了,而李密自幼父母早亡,是祖母抚养成人的。现在晚年多病,想见见孙子是人情之常。
李密接到了这封信,连夜伏案,撰了一篇奏章,要求高祖准予乞养。
这篇奏章很有名,直到今日,还被收入教科书的教材之中,就是李密的“陈情表”
在奏章中,他叙述了对祖母的孺慕之恩,希望能够去侍奉祖母天年后,再到朝廷来为皇帝效力。
一代枭雄,必然是才华不凡的,李密的这封陈情书使高祖十分感动,当然批准了。
不过高租也知道李密的野心未已,恐怕他靠不住,一面传旨大加赞慰,一面则下旨命公主随行去省亲侍疾。
所谓公主,并不是高祖的女儿,而是一个同族的侄女儿,为了笼络李密而赐给李密的。
公主赏了全副銮驾,好像是高祖亲出一般,这固然是一种笼络的手段,但全副銮卫俱出上赐,不能更换的,这批侍衙人员同样地也负有一个监视的任务。
李密自然也明白这是皇帝别有用心,却还是更谢恩,带着公主,浩浩荡荡的离京而去。一路上的地方官都来叩见亲迎,十分风光,但李密心中却并不是滋味。
一个做过皇帝的人,对这种光荣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反感,何况,他也不是笨人,知道所谓这种光荣的背后,还有监视自己的意思。
但是李密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知道自己以往的失败,就是将喜怒形之于色,所以才导致瓦岗诸将的叛离,这次失败使他学会了一件事,就是在未能真正地掌握一个人的生死前,千万不可表露自己对他的喜憎。
在唐军未临长安前,若是自己能稍遏对秦琼的厌恶和不信任,不那么轻率地下了要杀他的命令,就不会失去了军队的支持而落得如此下场,至不济还可以从从容容撤退回金墉,维持一个王者的尊严,而不像此刻,连那半付銮驾还是靠裙带关系混来的了。
所以李密尽管心中不痛快,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对那个硬塞过来的公主老婆固然是十分温柔,对那些护卫们也郡非常客气。
这期间最感到痛苦的就是他的妻子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嫡出的公主,本来够不上这份尊荣的,高祖所以要如此提拔她,是为了李密的原故。她不知道是该感激皇帝还是感激李密。
虽然,一切是她那叔叔皇帝所赐予,但她如嫁给别人而非李密,最多只能享有郡主的头街而已。
到底是妻以夫贵,还是夫以妻贵呢?这是她第一个困惑的问题。其次则是忠诚问题她也明白自己的下嫁是政治婚姻,但李密毕竟是她的丈夫,是她终身的依归。
叔叔要她注意李密的行动,稍有异状,立刻着人秘密归报长安。当时,她糊里糊涂地答应了,来到路上,她才发觉其间的矛盾所在,因为她此去远嫁金墉,那儿就是她永远的家,她如果做出什么不利于金墉的报告,就是在毁掉自己的家。她只有一个希望,就是李密能够安份守己地在金墉好好地享受荣华富贵,那就十分理想了。
因此,当李密对地表现温柔时,她真是喜出望外,涕泪俱下,经不起李密三哄四哄,她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李密只微笑道:
“皇帝忒是多疑了,我以前不错是雄心勃勃,可是经过这次失败之后,我已经明白自己的才德俱不足以有天下,因此只想安安稳稳地守住目前既有的,平平实实的过此一生,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态度十分诚恳,不但对公主如此说,而且对每一个人也是如此表示。在回到金墉后,他仍然拥有王爵的身份,有一个规模较小的银安殿,只是那銮阶只得八级,此天子的金銮殿阶少一级,这是周朝制定礼仪传下来的制度,所谓阶级,就是从这上面引申出来的。
他也拥有一批臣属,那是他旧有的,而且也拥有他自己的军队,这一批人是杨素的旧属,也是他真正的心腹,属于他私有的武力,对这一批实力,他十分珍惜,轻易不肯动用,即使出去打天下,也没调出来,因为那是他的根本,事实上,他这样做法也有相当的道理。
若非有着这一批武力,唐高祖也不会对他这么优过。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安份的,他们追随李密,图的也是更高的爵位,更多的财富,局守金墉一地,是无法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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