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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汉礼部尚书杨名时乘着一顶小轿,朝皇宫急行,天气炎热,路上尘土飞扬,轿夫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汉,然而杨名时犹自一叠声催促道,“快点……快点!!”
杨名时是江南江阴人,康熙九年二甲进士,历任知县、道员,后调入中枢任礼部员外郎,昔日林风夺取北京之后,他对汉军招降持坚决对抗态度,甚至曾经闹过两次自杀的闹剧,不过随着林汉集团军事上的节节胜利,士林舆论由“乱匪”转进为“天命”之后,他也就随大流投降,被任命为大汉礼部堂官。
就历史来看,虽然他有过对抗大汉的劣迹,但在这个非常时期许多人都不太在意,实际上这种事情从南明时代开始就经常发生,大批衣冠楚楚的士大夫经常来这套,所以久而久之大伙的态度也由新奇到敬佩、由敬佩到习惯,待到如今也就麻木了,彷佛这本来就是官员投降的一道程序而已。因此杨名时在林汉朝廷里非但没有背上包袱,恰恰相反,因为他本人在士林中颇有名声,而且处事干练,在实际行政中很有一套,很得李光地赞赏,不出两年,他就由礼部堂官转为礼部侍郎,后来又参加改制小组,参与林汉帝国行政体系的重组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于是当去年礼部尚书李绂外放四川巡抚之后,他被扶正为礼部尚书。
刚刚到达皇宫外门,杨名时就远远望见了数顶官轿,一大片轿夫和家人皇宫对面的树荫下乘凉,粗略一看,只认出了李光地的管家,匆匆下轿,朝皇宫递了牌子,他朝李光地的家人招了招手,“李管家,恩相也来了?!”
“哎!这不是杨大人么?!——给杨大人见礼了!”李光地的管家是他从福建带来的乡亲,一口福建官话很是难懂,“回杨大人的话,今儿个午饭后,皇上派了几个郎中到咱家传见,咱们在这候了一下午了,这不,还没出来。”
杨名时心中一沉,朝管家摆摆手,这时当值小黄门通报已毕,在台阶上大叫道,“圣上有旨,吏部尚书杨名时觐见!”
杨名时来不及细说,匆匆朝管家拱拱手,跟在小黄门身后走进皇宫,中南海皇宫虽规模初具,但地方却委实不小,杨名时在汉庭中官职很高,常常进宫召对,因此对这里颇为熟悉,这时见引路太监居然把朝后宫带,心下禁不住有些疑惑,“这位公公,咱们恐怕是走错了吧?!”他在走廊转角住站定,“皇上召见应当在乾元宫那边才是,再朝后走恐怕不妥。”
后宫是皇后妃子的住所,他身为外臣,贸然闯了进去麻烦不小,虽然以他的官职倒不至于杀头,但也不免大大出丑。
太监转过身来,恭敬的道,“回大人,皇上和列位大人都在后海子,一边纳凉一边说话,适才皇上叫咱们引大人过去!”
原来如此,杨名时点了点头,不多时走到一座大殿之外,刚刚进门,还未行礼,林风一眼瞥见,远远招呼道,“是老杨么?爱卿不必行礼,快点进来!”
杨名时偷眼望去,只见大殿内济济一堂,除李光地之外,总参谋长周培公、军统汪士荣等重臣都在一旁,排班最末尾,居然还有武学都监高士奇,他心中有些奇怪,口中报告道,“启奏陛下,前日臣奉旨应答台湾使节陈近南,连着回了几天话,有了些眉目,故请缴还圣旨。”他稍稍抬头,犹豫了一下,“不过臣看陈近南的意思,他还是想觐见陛下!”
“陈近南怎么说?!”
“他说有下情上禀,臣说了陛下不允,但他仍旧僵持着不肯答应。”
林风摇了摇头,“不行,咱们这回调子一定要定好,必须要让台湾明白,咱们大汉是中央政府,他郑经是地方诸侯,不论和也好、战也好,还是谈判也罢,都必须得在这个框架下进行,他陈近南没资格和我说话。”
“万岁英明,臣也是这么说!”杨名时稍稍躬身,顺势朝旁边的同僚上官拱了拱手,“陛下,陈近南此来,其实还是抱了苟且的心思,依臣这即日交涉所得,他台湾郑氏的意思是打算给咱们大汉称臣,但他们要占江苏、浙江、福建,陈近南说,如果咱们大汉俯允,台湾愿意遣质子来京,而且日后王师南下江西,他们也愿意给咱们处钱粮,甚至出兵呼应!”
林风点了点头,朝周培公望去,“培公怎么说?!”
周培公略一犹豫,旋即皱眉道,“不可,浙江姑且不论,江苏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他,而福建亦为陛下龙兴之邸,怎可轻易与人,臣以为,郑经狼子野心,得陇望蜀,非狠狠地打一仗不可!”
李光地闻言皱眉,“周大人,两线开战,恐怕咱们打不起罢?!”
“叫赵良栋回防陕西,咱们把甘肃让给葛尔丹,合赵良栋、瑞克两个兵团,防甘陕定然绰绰有余,”周培公神色肃然,“集结安徽王大海、徐州马英两个兵团,一鼓作气,把台湾军赶下海,顺势拿下江苏、浙江、福建,尔后邀降南周吴氏两个子侄!如此,天下定矣!”
林风瞥了他一眼,自管自的拿把扇子摇来摇去,也不作声。
“陛下……”周培公有些不安,试探着道,“陛下以为不妥?!”
林风摆摆手,“老实说罢,这不是什么妥不妥的问题,培公,你总管军事,给他们——”他指着旁边一众文官,“给咱们说句老实话,如果这一仗要打赢,咱们许多出动多少兵力,还能剩下多少兵力?而如果要‘天下定矣’,那需要多长的时间?!你有没有把握在统一中国之前,大汉治下老百姓不会造反?!”
周培公神色一变,转头朝李光地望去。
“是吧,依朕来看,就目前的形势,要统一全中国,没有个一、两年的大规模战争,是万万难以办到的,就在不久之前,晋卿就跟我说明白了,咱们大汉这边钱粮还差了点,而且就军事上来看,不少部队不是收降改编的清军,就是新近编组而成的新部队,能不能打还难说,所以这事有点不好办!”林风笑嘻嘻的转头四顾,“诸位爱卿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李光地上前一步道,“陛下,依臣看来,西北钱粮或许少了点,但过大同以东,直隶、山东等地,还是有些富余的,打个一年半载也是无妨。”
“是啊,朕担心的就是西北葛尔丹嘛,上次咱们和蒙古兵在山西交过手,那帮鞑子还是很能打的,现在咱们的心腹大患,不在南方,而在蒙古!”
汪士荣微微一笑,“那依陛下看来,咱们应当如何应付呢?!”
“诸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老熟人了,咱们也不说见外的话,其实朕的这两下散手大伙都有数,说治国平天下,理政的本事是没有的,但打仗倒还有点小聪明,”林风嘿嘿一笑,“这几天咱们大汉运气不好啊,南边起火北边坍台,朕是日思夜想,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想来想去,倒也想出了一点办法。”
周培公和李光地对视一眼,愕然道,“皇上谦逊了,陛下英明填纵,臣是心服口服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办法呢?!”
“搞运动!”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词汇倒也新鲜,居然闻所未闻。杨名时忍不住问道,“敢问陛下,何谓‘搞运动’?!”
“哦,这个东西说起来很复杂,但做起来却比较简单,总的意思就是发动群……那个老百姓,如果要划分责权的话,恐怕还得划到礼部那一块。”
“陛下可否再说得明白些?!”
林风想了想,觉得这个事情确实还真有点不大好说,“好吧,那咱们现在从细里说,诸位爱卿——”他举头四顾,只见诸位大臣尽皆茫然,“老实说罢,你们了不了解农民?!”
李光地皱眉道,“回禀陛下,臣等皆出身清白,祖上耕读传家,出仕之前可都是农民,有何所谓‘了解’呢?!”
“错了、错了!”林风摇摇头,“你们那是地主,朕说的是穷人家的……种地的!——你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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