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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血雾升绕,不禁顿腕,收剑一寸,抬眼去看。
刃锋只进甲间不及一厘,并未触到他甲下之躯。
血珠顺甲而滚。凝于甲衣之缘,又砸落在地。
肩背右边,剑刃抵触之处,伤血缓溢玄黑锁甲之间。
血色不似鲜红,赤中带黑,竟像腐淬之毒。
她握剑之手开始发抖,脑中记忆滚滚而翻,他肩背此处,血
竟还是那一次的旧伤!
手中断剑铿然垂落。
睹此黑血之色,到底是下不了手。
她低头微喘。抬手,将剑一把收回鞘内,唇弯扬,冷冷笑出一声。“也算苍天有眼。当日西进夺宾州,不知你此时后悔与否!”
他仍然在僵,半晌才缓缓动了一下右臂,甲片错动,血涌愈多。
她唇角冷笑瞬时淡去,握剑之手攥得生紧,心中一**在恨,却又一**在痛。
这才发现。他先前竟是一直未动右臂。
挽缰是用左手,举剑是用左手,便连扬鞭策马时,也是扔了缰绳用左手
人瞬时惶然惊痛,此痛同心中怒情愤意揉杂相错,叫她眼中熊燃之火统统成了水。
当恨他。却为他痛。
她。恨她自己!
他侧挪一步,终是转过身来。脸上不带喜忧,只是定定望着她,眸中忽明忽暗,开口道:“邰军中有细作。”
她万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得这一句,怔愣片刻才乍然回神,纤眉蓦然高扬,面又作怒“此话怎讲?”
他挑眉,眸中更黯“中宛燕朗之部,若非得了邺齐邰二军共伐巍州之报,怎会折南援岵。”
她看着他,不语,心中却在飞快转思。
“撤军北上是幌子,南下助巍州南岵大军剿杀你我二军才是其意。”他语气平缓,却又笃定异常“我西进攻宾州,他定会南下,我南下伐巍州,他照样也会南下!”
她还是不语,眼中光波搅荡,神色有变。
他仍是不动声色,一字一句道:“因是邺齐大军未至,只损狄风一部,若邺齐大军当日及时赶赴,怕是二军莫论如何都战不过南岵十万大军加燕朗麾下数万之众,其损兵折将之数,何止狄风一人同风圣军五千将士。”
她攥剑在掌,恨不能再抽剑而出,心中怒火又涌“休要为你自己找此荒谬藉口!你说此密为邰所泄,我倒要说,共伐巍州之计是你邺齐会通南岵中宛,背盟弃约,为图占疆之利而泄!”
他眸色归然而亮,亮光却转瞬即逝,嘴角轻轻一扯,似是在笑,可脸上却又绝无笑意,左手抬起,轻搭于右肩之上,道:“宾州一役,谷蒙山外伏兵近万,我未以身战死,确是苍天庇佑。”
她僵然,再驳不出一字,微启红唇又隐隐作颤。
他看着她,左手缓垂,又道:“便是苦肉计,我也不至于会忘国忘民,忘己之责到此地步!”
她顺目而下,见他右臂甲下腕湿血色,再一抬眼,便见他双眸冷邃幽深,薄唇紧抿,看着她。
她掌间全是汗,剑鞘粘湿欲滑,半晌才扳过心神,依旧冷冷道:“不可能。”停了一瞬,又道:“此计邰军中未有几人得知,只狄风麾下几个高阶武将事先知道,断无可能有人漏密给中宛!”
他眸间火跳迸溅,黑渊之涧星萃万方,声音亦是极冷“我统军之下,所知此计之人,均是多年伴驾的心腹亲将,此次同我于宾州一役血战至死地!”
风乍然又作,卷沙蔽目而过。
灰作僵色,瞬时在他二人之间隔起一层沙帘,怒恨眸光,浓浓讽意,统统再也看不清。
她心神惶惶,人被这燥风刮得透干,十几日来心沉于狄风战死之恸当中,只道是邺齐贪利背盟,却无想过燕朗之部为何精于那日南下至巍州以西!
然,邺齐邰二军共伐南岵巍州残部,到底由何能被中宛先知!
她再望他,目光颇是复杂,信不敢信,可他肩后甲胄上地黑血,震目颤心,由不得她对他存疑。
他敛了眼中寒意,低声又道:“之所以来此拦你御驾,是因越州邰东路军中恨我入骨,若待你至越州再见,怕是会被越州大军撕个粉碎。”
她手中剑震,盯着他,狠狠道:“我亦恨你入骨,便是此时,也想能将你撕个粉碎!”
他面色陡峻冷漠,忽而上前一步“燕朗占仓、顺二州,屯兵在西,人人都道邰邺齐二国盟裂不穆,你我二军当待此时,再伐巍州!”
犹是不甘。
如何能甘!
她抑住心火,冷眼望他,讽道:“以邰东路军中此时之怨,如何能同邺齐合力再战!”
“国事私怨,孰轻孰重,你自有思量。”他低低开口道,眼里一点点黯下去“便是恨我入骨,也不当错失此时良机,否则往后想要再俘灭邵定易,定是难上加难。”
她胸口急剧起伏,恨亦难,痛亦难,江山天下,私情将置何处!
他见她不语,又道:“给你五日。五日后,我调邺齐云州之部疾速南下,你若定念,便领军往东,阑仓山下,两军背山扎营,莫论何动,全都不瞒彼此!”
她咬咬牙,眸光抵进他眼底,僵望一眼,而后蓦然挥剑,转身便走。
青马于坡边抖鬃,蹄下轻沙在扬。
走一步,人便空一分,待行至马边,浑身气力都无。
伸手去拉马缰,腰间却蓦然横过一臂,将她拦住。
她手垂人僵,下一瞬便跌进身后坚实怀中。
长臂似铁,将她圈得紧紧。
络璃软甲撞上玄黑硬胄,铮叮作鸣。
他低头,嘴唇擦过她的耳,声音中冷漠之意尽数消弥,徒留焦灼之切“你竟然御驾亲征!”急急一喘“可知我有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