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空谷芳兰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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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而长而又长的时间的洪流之中,一场又一场往复不断的轮回之间,一天,一年,一生,又算得了什么难耐的等待?
詹台救了明知不能久活的童道婆,也一遍又一遍地救活了明知很快就会死去的她。
而她和童道婆,将死之人,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方岚久久站立在红色的香炉之前。
暖阳洒在她白皙的脸上,如玉的肌肤反射出点点晶光,耳垂上缀了两只晶莹剔透的白色梨状耳钉,眉目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在她静谧面容之前,三清山秀美的风光黯然失色,天地之间唯独有她一人,吸引了人间全部的目光。
她矗立片刻,从怀中轻轻掏出了还带着体温的白骨梨埙,慢慢放在唇边。八只手指盖在埙身的九孔之上,朱唇轻启,干燥温暖的气流一泄而出。
嘶哑、难听、虚弱、曲不成调。
她苦练多日,仍然吹奏不了他最珍贵的法器,白骨梨埙。
灰色衣袍的女道士三三两两地围在她的身边,或好奇或厌恶的目光纷纷投来。方岚却岿然不动我行我素,举手投足怡然自得,仿佛沉浸在美妙的回忆和乐曲之中。
许久之后,终有一人驻足在她身侧,轻轻说了一句:“姑娘好相貌,清扬婉约顾盼生辉。”
“宛如…空谷芳兰。”她这样夸道。
手中的白骨梨埙砰地一声落在地下,乐声骤然而止。方岚猛地回转过头,目光如炬盯着面前之人。
中年妇人,五十余岁的年纪。黝黑的皮肤依旧难掩她明丽的五官,满面遍布的皱纹之下,是曾经赛雪欺霜的肌肤。
她坦然又大方地迎上方岚审视的目光,唇角轻扬,言语之间仍带了几分未改的陇西乡音。
方岚与她对视良久,一字一顿地说:“无根浮萍,愧不敢当。跋涉来此,只为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要编纂我的过去?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为什么要用一张魂网毁了我的一切?
为什么陆幼卿要用一张魂网,营造出一场他失踪在我面前的骗局?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那人仰着高高在上的面孔,静静地看着她,却像是半个字也不明白方岚的问题,不明白方岚此时挣扎的表情。
许久之后,那人慢慢蹲下身,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白骨梨埙,塞回到方岚的怀中,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
这个世界上,有着那么多条难以分辨的十字路口,有着那么多相似又不同的人,有着那么多环环相扣精彩绝伦的故事。
偏偏是她,拿着错误的线索,在无边的海洋中寻找一根细不可见的绣花针。
她相见不识,也从来都没有资本去质问。
方岚在这一刻明了了,她永远也无法找到陆幼卿,永远也无法知道这个她苦苦追寻的答案。
像奈何桥前的孟婆,双手奉上一碗清汤。
方岚须在此刻选择,做不做那投胎转世的童道婆。
是饮下一口清汤,就此前尘往事时尽皆过往,还是从此利刃高悬,做一个清清白白的活死人。
是饮下一口清汤,从此将她和詹台的一切都抛下,还是执念骤起,惟愿生生世世相伴相随再不离弃,哪怕混沌一生也无所畏惧?
方岚骤然惊觉,她在一次又一次地濒临死亡之中,第一次怕死。
而她对死的恐惧,来自于对生的向往。
在一遍又一遍被拯救的历程之中,他身上的点滴血渍顺着她遍体的伤痕,慢慢浸润慢慢汇入。
魂网入魂,侵蚀人心。
情爱二字,又何尝不曾入魂?何尝不曾一点一滴彻底地改变人心?何尝不曾让满心死志的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充满了对人世间的留恋?
她身上那张陆幼卿亲手种下的魂网尚未破解,就又被詹台以绵延不绝的眷恋种下了另外一张密密麻麻的情网,箍得她进退维谷。
她逃一次,他找一次。
她死一次,他救一次。
生命的宝贵,由他的血和汗水,一览无遗地写在她面前,清清楚楚。
詹台的每一次受伤,都承载着他最朴素的,对生的希望和向往。
是来自杀人如麻的阴山十方的他,对生命本真最原始的敬畏和尊重。
就连注定命不久矣的童道婆,在短暂的生命之中都得到了詹台全心全意的拯救和陪伴。
更何况是她?
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何其珍贵?
她不愿意放弃曾经的二十余年岁月和记忆,难道就可轻而易举放弃她和他数次生死相随?难道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弃,乌珠穆沁草原上如水一般温柔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过去和詹台,二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