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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明华眼皮狠狠一跳, 在朝为官,哪个敢说自己是清白无垢的?从前先帝在时, 她和手下的人对贺州的上供早就习以为常了, 也不止她一人如此,连那惯称朴质无华的次辅沈明山还不是如此,只过不是拿的多少罢了。
她不禁猜测,皇帝既然已经拿到了账本,为何今日却没有发作, 反而只召见了自己来说这件事……账本的事被严明华暂时搁至一旁,她开始揣测起皇帝的用意来。
于是她答道:“臣以为, 此事还需仔细斟酌才是, 毕竟现在贺州一旦动荡,于百姓多有不利。”
楚晙慢条斯理道:“贺州出了事,该罢官的罢官, 该抄家的抄家。这还算小的,账面上亏空的银子,也得慢慢查回来才是。”
这般热的天气, 严明华却觉得出了身冷汗,她对上皇帝的目光附和道:“陛下说的是。”
她说这话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陷阱, 这位历经两朝的首辅大人被动地被皇帝牵着走,全然不复从前在朝堂中叱咤风云的样子。在见识过皇帝诸多搬权弄势的手段后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很难再回到从前那个状态,人的心境一旦变了,面对事情的态度也随着发生转变。
楚晙瞅了她一眼, 内心唏嘘不已,严首辅现在几乎成了应声虫,也不知道从前当着先帝面耍花招的样子哪里去了,她道:“阁老觉得,这贺州哪些人该走,哪些人该留呢?”
严明华心中打了个突,猛然抬头,正对上皇帝幽深的眼睛,她手抖了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今天皇帝会召自己来说这件事了,她颤着声道:“犯官去留,全凭圣意而定,陛下的话就是圣旨,臣等不过建言出策,不敢……置喙!”
楚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阁老言之有理,不过该听的话还需听一听,该纳的策,也是要纳一纳的。”
她转过身去,夜露湿了衣袍边缘,把赤色染成血色般的深暗,严明华心跳如擂鼓,眼前阵阵发黑,只听她道:“夜深了,宫门落锁了,劳烦阁老在暖阁暂歇一夜罢。”
翌日皇帝召集二品以上大臣同内阁阁臣一道在议事阁议事,能混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从今日皇帝的态度上,她们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寻常来。
加之昨夜严阁老被皇帝留宿宫廷的消息传出以后,众臣更是哗然,虽说内阁中因首辅次辅的关系分成两派,但在大事上,内阁在一些事上还是会站在同一战线与皇帝据理力争,甚至暗中逼迫皇帝妥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摈除相左的政见观点,内阁阁臣本是一条心。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先帝的放权让内阁受益不浅,已品味过大权在握的滋味,怎能轻易放开?
楚晙登基后削减了内阁许多职权,但内阁毕竟历经几十年风雨,根系深深植入庞大帝国的土壤难以拔起,若是轻易尝试,难保不会损伤根基。
这是皇帝最不愿看到的事情,也是内阁有恃无恐的依仗。
贺州有多少官员的调任不是出自内阁之手,若非如此,每年的‘上供’,为何单单内阁拿的最多。与其说贺州官场是一块铁板,不如说是内阁需要让她们成为一块铁板,否则怎么能有和皇帝叫嚣的本事呢?
如今严明华的行为显然违背了内阁的底线,但她到底是首辅,威严仍在,虽权势不复当年,但手下尚有些忠心耿耿的官员。若是她被皇帝收服了,那岂不是说明一个问题。
内阁即将迎来倾覆之灾,若不能为皇帝所用,那便要被皇帝所弃。
几位大臣在外殿等候召见时暗自交换了一下情报,彼此都心中一沉,要知道这弃子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今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勤政殿中换了摆设,选用的是清一色的上阳瓷,素白的瓷上着以山水画,薄薄的瓷器透光来看,似美玉般清透可人。而殿中放着一只雪白的上阳瓷缸,缸中养着碗莲,翠叶浓浓,花如新纱,很有些闲情逸致。
楚晙从座上缓缓走下,在缸边站立,抛下几颗鱼食,便有一只金红的鲤鱼浮出水面,毫不畏生地张口乞食。
楚晙饶有兴致地在大殿上喂着鱼,漫不经心地道:“上阳瓷,贺州官窑今年新出的一批,内务府便马上送进宫里了,诸位爱卿来瞧瞧,可有哪里不大一样?”
大殿上寂静无声,只听见缸中鲤鱼尾巴拍水的声音。
过了半晌,严明华才道:“这瓷器似乎比起之前的来要薄上许多,能在这等薄胎上绘画,这匠人可谓是巧夺天工。”
楚晙微微抬眼道:“好一个巧夺天工,其他爱卿呢,就没有人要说些什么的吗?”
无人应答,楚晙又回到御案前,手按着桌上一本蓝册道:“若是无话说,那便由朕来说说。”
蓝册向来是登记物件或用来做账用的,在场的朝臣们视线都不由自主粘在她手边的册子上,眼下这个情形不必多说,众臣也能猜着那是什么了。
楚晙悠然道:“贺州有好山好水,桑田几万亩,产的丝绸远销海外,做的瓷器精美绝伦。州府治理有方,家家富足,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风。两河水道直通恒州,河上往来商贾无数,千帆相竞,蔚然可观。”
她拿起那本蓝册翻开,视线扫过殿中众人,道:“就连先帝在时,也多有感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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