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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县是国家级的贫困县,可要论起人均纯收入的话早就该“脱帽”奔小康了。县老爷之所以宁戴“贫困帽”不戴“小康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一是上级财政的转移支付大,二是针对贫困县的各项优惠政策多,三是戴上“贫困帽”易让人心生同情而更愿扶持。县老爷在一次到省农办跑来生态环保型农业综合开发项目,一番觥筹交错、酒足饭饱之后躺在红楼洗浴中心的单间里让小女生给他边搓澡他边想:管他妈名声瞎好,咱图的就是个实惠,只要在我手里县财政能洋洋火火的过下去就行,这年头还是抓现成比较把稳些。
你若以为这贫困县的农民伯伯们真的全都过上社会主义新农村那富裕殷实的生活了也不对,为啥?都是人均纯收入做的怪。啥叫人均纯收入?就是平均,就是名义上的劫富济贫,实际上的该咋还咋。可人均要高,总得有一些高收入的人群来削峰填谷吧,这话不错,这贫困县里还真就有那么一帮子富得流油的农民。
话说盘古开天,轻升浊降,有了天地之分,天极高地极厚,上天容易入地却难,天上有啥好验证地下有啥却不好说。这个、这个,扯远咧、扯远咧。整点实际的,这贫困县所处的地区素有“渭北黑腰带”之称,这儿盛产一种无烟优质燃煤,若论名气的话那就是放在全国煤炭界都大了去了。
过去这儿苦焦呀,按气象学上讲这儿属于中纬度半干旱地区,暖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无霜期长。反正一年到头下不了几场雨,日照时间还贼长,因果关系嘛土壤墒情当然也就长时间的不咋地。靠天吃饭的农民为了使自己的理想有点寄托,为自己的生活增加一抹亮彩,各个村子中修得最好的民族建筑就是散落于村头那形形色色的龙王庙了。干旱时,咱祈雨求龙王爷赏咱风调雨顺,遇有哪一年连阴雨来了又得求龙王爷让雨少点,免得窑塌人亡的惨状伤穷人的心。
这儿水虽然少,可煤不少呀。听老人讲,多年前在这沟里岔里的刨一个洞口,一直往里打,乌黑样的煤就会出来。煤太多,外地人和这儿的人开玩笑就说:听说你们那儿男人尿的都是黑水,婆姨的肚皮一年到头都是黑的!这儿人不高兴了就会说,滚,你个“烂杆”!
前些年煤价低,也没人对这打太多的主意。可最近几年不一样呵,煤价就象发射神七的长二f一样嗖嗖地往上窜。赖好有些关系的人都把头削得尖尖的往煤炭从业者的队伍里钻。
你若要在网上做个对煤老板印象如何的调查,那大多数人一定会和暴富、悍马、奢侈等联系起来。这话也对也不全对。
地球人都知道煤炭资源属于国家,要想在这里分一杯羮,那可实在不是件容易事。可中国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公家的便宜好占,而且你占的越多还会有人认为你的本事越大,越能招来“能人”的称誉。反过来说,有占公家便宜的机会却不去占,那无疑就是众人眼中的傻老帽一个。想想看,这煤炭资源若是属于个人,谁要是敢在别人的区域里打一个洞子那非闹出人命不可。就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设若有倾国倾城之貌,那打主意的人就海多,可一旦嫁作他人妇,即使有人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搞黑煤窑这事,虽说风险很大,可收益更高。邓宁格有一段很有名却常常被误以为是马克思说的话,他说:“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而煤老板们面对的利润却是远远大于300%的,所以即使要杀头仍然有人乐此不疲的去试试。这贫困县的县老爷想,虽说上边三令五申的要求小煤窑不能再搞了,可实际情况是下面都还在偷偷摸摸的弄着呢,各个监管部门也没少收入,与其这样倒不如将其合法化还能增加县财政的收入。在经过长时间的认真考虑、权衡利弊、综合对比后,他下定决心提出了“煤为支柱,以煤兴县;全面招商,多业并举”的响亮口号,并且美其名曰:支援国家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为缓解全国性煤炭供应不足做出积极的应有的贡献!此后,他逢会便讲煤产业开发的重要性了。
县老爷此言一出,欢呼声一片,应者云集。大小煤老板们皆称县老爷为此贫困县史上思想最解放,最亲民为民,最具开拓精神之官员。
个人集体齐上马,一家家貌似现代企业实为个体私营的某某煤炭资源开发公司、某某矿业有限公司的牌子如雨后春笋般地树了起来。
这贫困县遥投镇黑水乡黑水村就有那么一位叫万一枚的,年近古稀、粗短身材、红里透黑的大脸盘,说起话来是粗喉咙大嗓子。年轻时参过军,在部队是有名的神射手,复员回来后先是民兵连长,后来又当了二十多年的村支书,是黑水村没人敢惹的老“二杆子”
上世纪六十年代,万一枚在村上当民兵连长时曾在北沟里逮住了偷集体红薯的卜老闷。逮住不说还把卜老闷美美踢了几脚,踢了几脚不说还威胁说像卜老闷这样的行为明显属于坏分子,属于现行反革命。要送到公社去,要当个反面典型在全公社游街啥的。吓得卜老闷变脸失色地直求饶,连说话都结巴了“老、老、老哥哩,我不是还没挖一块红、红薯么,你、你、你就放了我吧,放、放、放了我,叫我弄啥都愿意。”
万一枚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卜老闷说:“行了、行了啊,你看你喔怂样子先!连话都说不零整。大队既然让我当这民兵连长,我自然是要尽心尽责的,给你网开一面不往上报,这事,我做不了主,也办不到。”边说边用右手拍拍左手紧握的半自动步枪说:“老闷,你知道这是啥?你知道我在部队外号叫啥?给你说实话吧,刚才没一枪撂倒你,也都是你小伙运气好哩!”
“我、我,当、当、当然知道你外号叫、叫啥。求你咧,放我走、走吧。”卜老闷只是告饶。
“老闷,我不跟你说,跟你说不清。我看你老婆喔还是个清白人,你叫她来,叫她来跟我说你的事。”万一枚一脸严肃又不大情愿似的说。
“行,那行那行,我这就叫她去。”老闷一溜烟地跑了。
老闷媳妇人长的好。那年跟她大从洛南逃荒到黑水村后和老闷娘儿俩合了家,后来和老闷就成了亲。村里人都说老闷运气好,靓梢的跟啥一样的女娃就成了他媳妇。老闷人老实,也没啥心眼,村人都爱开他和他媳妇的玩笑。
按说老闷是绝没有胆去偷大队红薯的,可他孝顺呀,把顶事的“干货”全让父母和媳妇吃了,自己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吃一点,肚子实在饿的不行了,只好铤而走险。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这样的事,不算少。
那天老闷媳妇和万一枚见面后,回到家还带了一小袋红薯。老闷着急地问:“咋着,咋着哩?”媳妇轻松地说:“没事、没事,我把他骂了一顿。我说都是一个小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谁一天弄啥都知道哩。甭说我老闷没偷,他就是偷了也没有你万一枚家偷的多。后来他就回话说算了、算了,不说了。还给咱送了这一小袋红薯。”老闷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那就好,这下我就放心了。”媳妇说完就要到厨房去洗碗。老闷看着媳妇的背影忽然发现她乌黑的头发上有草屑,想到一定是回来时冷风刮下的,心里就越发觉得媳妇好。
万一枚有三个娃子,老大叫万一龙,老二叫万二虎,老三叫万豹子。在村里那可是响当当的强势家庭,没人敢惹。相较而言,卜老闷家还是一样的单传,只有一个儿子叫卜引弟,虽叫个引弟,可终究还是没有引来一个兄弟,独苗一样的生活在这世上。
煤矿开采的土政策放开后,万一枚的大儿子万一龙在二兄弟县安监兄副局长万二虎和三兄弟村支书万豹子的暗里帮助支持下也投入到了轰轰烈烈地创业之中去。
煤炭素有“乌金”之称,过去岁月里对这的认识还真是不到位,一说到煤炭首先想到的便是“心忧炭贱愿天寒”的卖炭翁形象(煤和炭从严格意义上讲是不一样的,在这儿大略从之吧)。可短短三五年的时间,万一枚家的旧房拆了,一线平起三大院,绿化搞了、硬化搞了、香化搞了、亮化搞了,门楼盖的大而高,暗红的大理石贴上墙,大红的烤漆大铁门威严的站着,每家门口都有一对石狮子,怒睁着双眼看着过往的村人,这一切真真是羡煞了旁人。
村人看此事有暴利可图,也有试图去挖煤的,可事情往往就是那么怪,千辛万苦快要见煤的时候,安监、劳动监察、环保等部门就来了,然后以手续不全为由,强行没收后交由附近的万氏煤业股份有限公司经营。村人就不愿了“老万家狗日的没一个好货,也不知他老先人的坟头上是不是有歪歪树哩,咋发财这么简单的,等着看,挖煤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他老万家非出事不可。”可骂归骂,众人还得仰人鼻息呵,每年万豹子在万一枚的授意下都要以村党支部村委会的名义向万氏煤业伸手要些攒助费,然后给村上办些好事以塞攸攸之口,比如说缴合疗款了,维修学校了,修通组路了等等。这事做的,虽然大伙对万一枚家有意见却说不出口。
公元2008年年初南方发生了大雪灾,煤炭供应更为紧俏,万氏煤业又狠狠赚了一笔,据小道消息说光那段时间的收益就够全体村民们的人均纯收入达到大康水平咧。
2008年10月8号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寒露。太阳像是知道有节气哩,也早早就露出了脸,把整个村庄照得红通通。万氏煤业董事长万一龙的小儿子万小水按捺不住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兴奋的心情,兴冲冲的跑到爷爷万一枚的房间中说:“爷爷,看我昨天接这新车好看不好看,走,我把你拉上到县城咥葫芦头去。”万一枚已经背着手到村里转了一圈回来了,他说他不想去,还说坐车有啥意思么。他还教训孙子道:“你看你三大,一点都不管事,街上都脏成啥了,到处都是花生垛、豆子蔓,真是的!还有呀,街上人都说你大坐的那车好,我看也不咋样么,呆头呆脑的样子,有啥好?!爷爷倒是觉得我娃这车的颜色好,红的正气,也喜庆。”万小水就笑着说:“爷,你不知道,我大喔车是悍马越野车,看上美,坐上不舒服。我这是法拉利跑车,只有前边这两个座位,感觉绝对不一样,你坐么,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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