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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既来之,则安之。良玉不能免俗地进庙里参神拜佛一番。她发现这座庙宇十分古老,说不定还是古迹之类的,当下决定等到拜完神后再来好好参观。
当她手拿三柱香,站在神坛前凝视庄严的神像时,心中突生诚敬之感。她合起眼朝神像祝祷,觉得此情此景彷佛曾在她生命中上演过,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头梳双环的美丽女子虔诚地站在神像前,她默祷完毕将香交给旁边的丫寰时,抬起的眼正好与一对深遂明亮的眼眸对个正着,她的心彷佛漏跳了一拍,整个人都痴了。
良玉倏地张开眼睛,心跳如小鹿乱撞般,似乎还可以感受到男人热烈的凝视。她环顾四周,发觉庙里虽有三三两两的香客,却没有她记忆中的那对眼睛。良玉失望地将香插在香炉中,沮丧的感觉减低了她原有的游兴,只想循着原路返回饭店。
最后一天,她拨了个空到和平路的商业中心逛逛,先是看上一块壁毯,觉得挺适合高雄家中的客厅,后来又买了几个大哥特别指定的泥人张彩塑,其中一个圆胖可爱的散财童子是要送给佳卉的,另一个坐在小几旁读书的英俊男子则想留给自己。良玉又再挑了几个魏记风筝准备分送侄儿甥女,不过,她当然也不忘留一个小蜻蜓风筝给自己。
她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原本已打算招辆出租车回到饭店打包,不料,却被巷子里的古玩字画店所吸引。她的双脚不自觉地停在“张氏骨董店”门口,双眼望着店内不起眼的摆设,一眨也不眨。
她来这里干嘛?良玉摇摇头,还是走了进去。
她的眼光浏览过花卉天球瓶、象牙雕刻、帕玉雕香鼎、木雕人像最后落在玻璃柜里的青玉手钱、观音玉坠。观音玉坠?!她发怔地瞪着。
“小姐,要我拿出来给你看吗?”年约五十来岁的老板客气地问。
良玉不自觉地点点头。
当老板将观音玉坠交到良玉手里时,她感觉到有一股生命力自坠子传进她手掌中,她恍惚了起来,脑袋“轰”的一响,眼前的骨董店摆饰突然消失,换成了犹贴着大红双喜字的新房。
弥漫着喜气的新房中,到处点缀着大红色彩。
红木的家具、红色的桌布,以及桌上那两根大红蜡烛。
她的眼光很快就被菱花镜里那张芙蓉面所吸引,并发现当她低垂下头时,镜中人也同时低下头来,良玉马上领悟到镜中人就是自己。
镜里很快加人了另一个人的影像,是个眉宇之间藏着浓浓书卷气的伟岸男子,他的唇角向旁边咧开,露出深情而温柔的笑容。
他将手中的项链套进她优雅、纤细的颈子,对着镜子满意地点头。
“喜欢吗?”他低低的嗓音搔得她耳朵痒痒的。
她害羞地垂下头,柔嫩的玉指摩挲着颈间那只观音玉坠,眼光好奇地偷瞄镜中反映出来的玉坠影像。
浅浅的翠绿自莲花座盘旋而上,渐渐淡成一片蛋白绿,盘坐莲花的观音宝相庄严,紧贴在窃白的颈闲,更显得白玉无瑕。
她露出羞怯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恍若无骨般地将身体靠向丈夫宽厚的胸膛。
“喜不喜欢?”他又问,轻咬着妻子似玉般透明的耳垂,温润的触感令他心神动摇。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全身酥软无力,闭上那对半醉的丹凤眼靠在丈夫的颈边厮磨。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跟她一样急。夫妻成亲只有月余,新婚的甜蜜每每令他们耽溺于鱼水之欢,而从夫君鼻中喷出的温暖气息,更令她衍生一股浓烈的欲望。
“到底喜不喜欢?”他伸出舌头轻添着她的耳廓,粗哑的嗓音中有着一丝急切。
“嗯”那似呻吟又像回答的低喃,逗得他欲火更加高张,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平息心中的焦躁,不料,却将娇妻芬芳的体味也一并吸入。
“是喜欢我亲你,还是喜欢这只玉观音坠子?”他忍住自小肮蔓延而上的欲望,取笑着怀中的爱妻。
“你真坏!”她脑羞成怒地轻捶着他的胸,将红通通的脸埋入他怀中。
“贞宜”他低喃着妻子的名,将香软的娇躯拥紧,又握住她顽皮的手,放到鼻端,嗅着从她衣袖里溢出的幽香。
正当他沉醉在这带着浓烈欲望的温柔中时,忽然感觉到他另一只手掌下的柔肩微微颤抖者。他狐疑地轻抬起她的下颚,发觉两串珍珠般的泪珠自她愁雾深锁的乌眸中迤洒而下。
“贞宜,怎么哭了?”他心疼地低下头吻去她的泪。
“你明天就要上京赶考,人家舍不得跟你分开。”她哀怨地倾诉着,眼中尽是离别的愁意。
“傻娘子”他叹了口气,将妻子紧搂在怀中安慰。“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呀,可是爹娘都盼着我光宗耀祖,我不得已才要暂时与你分离。放心好了,一等金榜题名,我一定会快马加鞭地赶回你的身边。”
“我也知道,只是我们成亲才月余,你就要离开我那么久,教人家情何以堪?我一定会非常、非常想念你的。”她仰着头认真地说。
那犹带稚气的真切表情看得他心疼不已,他轻点一下她的红唇,深情地向她保证“我也会非常、非常想念贞宜的,好不好?”
“允文”贞宜沙哑地轻唤着他的名,拉下他的头,奉上香唇,热烈地吻着丈夫。
“我的小妻子”允文爱怜地响应她的吻。这个从一见面就缚紧他心的美丽女子,他又何尝舍得拋下她到京城应试?只是苦读多年,不就是为这一刻吗?就算他舍得下功名利碌,也不忍心辜负父母的期盼呀!
允文轻叹了口气,轻吮着娇妻柔嫩的肌肤,决定借着今夜的交欢,以慰两个月的相思。
他抱起怀中的美人儿,移到两人的新床上,解下她的贴身衣物,让那只观首玉坠贴在她白玉无瑕的胸前。
她因为衣物被褪尽而冷了起来,但很快地,他的温热就覆住她。允文温柔地以灼热的唇和手爱抚她,撩拨得她的身体也温暖了起来。随着一波波的欲望兴起,她暂时忘却了离别的愁绪,降服在丈夫热情的怀抱之中
“小姐,小姐”耳膜被强烈的外力所震动,将良玉从心醉神迷的欲望中惊醒。
她涨红脸,睁开犹带情欲的眼睛,却被骨董店老板那双瞪得有如铜铃的眼睛吓了一跳。
咦,她不是正在良玉的脸更红了,直烧到被衣服覆盖住的身体里。
“小姐,你怎么了?”骨董店老板怀疑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她结结巴巴的。
“瞧你的脸涨得那么红,是不是觉得店里太热了?喝杯凉茶吧?”
老板殷勤地替她倒了杯凉茶,良玉见到那张慈祥和气的脸,便毫不怀疑地将茶一饮而尽。
“小姐,你看这玉坠子怎么样?”
“我”她将手中的坠子放到眼前细看,发现这和她在幻象里所见的观音玉坠有些不同。成蛋白绿的观音上身,自颈子处隐现一丝血痕,令人看了怵目惊心。
“怎么会有道血痕呢?”她不解地自言自语。
老板听见了她的话,叹了口气。“听说原本是没有这道血痕的,直到那件惨事发生后。”
“听说?”她讶异地扬着眉“多久前的事?”
“据说这块玉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是十多年前在我们家的祖坟里挖到的,当初挖出来就是这个样,不过,在五百多年前时可是完美无瑕的,根本就没有血痕。”
“你怎么知道?”
“是根据祖谱记载的。”老板神秘兮兮地说“小姐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坐下来谈。”
良玉点了点头。她直觉这个玉坠和她的梦,以及她之前的恍惚有关。
“五百多年前,我们张家在天津一带可说得上是属一属二的富豪,甚至还出过一位官拜御史的大人物,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这位做大官的祖先身上。我今天是看小姐跟这块玉有缘的份上才说的。”事实上,这块玉他珍藏了十来年,从来都没想过要摆上来卖,可是这几天却突然心动了起来,竟然从压箱的旧物里找了出来,才放了两天,就遇上买主。
吧他们这一行的,最看重个“缘”字,尤其是卖玉器饰物,更讲究缘分,他一看就知道眼前的漂亮小姐和这观音玉坠有宿世之缘。
“那时候我那位祖先还没当上御史,他是家中的长子,名叫张允文,才二十岁就娶了天津望族李家的小姐。小夫妻才成亲一个多月,张允文就到北京城赶考去了,留下娇滴滴的小妻子;没想到就在他高中榜眼的当夜,家中就出了乱子,他的妻子李氏竟然遭人奸杀,而且还是一尸两命,因为她的腹中已有了两个多月的小生命。张允文赶回家中时,只见到香消玉殒的爱妻,他在心碎之余取下爱妻颈上的观音玉坠留念,并誓言要找到凶手。不过,据说他一直没抓到那个采花大盗。”
“那观音上的血痕又是怎么回事?”良玉颤抖地问,心中志忑不安,张老板的话印证了她多年来所作的噩梦。
“据说是因为那李氏喉咙被人刺了一刀,鲜血流入玉观音中。也有人说是李氏死得冤枉,将怨气注入观音上,所以观音额上才有血痕。”张老板的声音越说越低,阴森的气氛足以令人起鸡皮疙瘩,但良玉却恍若末觉地凝视着玉坠。
祥和的玉观音像丝毫没有乖戾之气,良玉轻抚着那道血痕,脖子不知不觉竟痛了起来,梦中的那幕再度袭上心头。刀光血影中逐渐消散的生命力,难道真的化入观音之中了吗?
“小姐,你想买吗?”张老板困惑地盯着她怔忡的表情,他很怀疑这位小姐听过他说的可怕故事后,还会想买这玉坠子。
“你要卖多少钱?”良玉微蹙着眉头问。
“你真的要买?”老板傻了眼。
“嗯。”她轻点着头“不过,我身上的人民币不多,今日是我最后一天留在天津。”
老板的眼中突现异彩,虽然这玉坠称得上是骨董,可是还需卖给有缘之人才好。
“小姐能出多少钱?”
“我只有一千多块人民币”良玉不好意思地开口。
“好,我就收小姐一千块。”老板豪爽地说。
“才一千块?”良玉讶异极了。
“是的。”张老板微笑道,替良玉将坠子包了起来。
“对了,老板,不知你那位祖先后来怎么样了?”她有些好奇地问。
老板偏了偏头,神情哀伤地说:“据族人们口耳相传,张允文终生未曾再娶妻纳妾,死时还带着这块玉坠子和妻子合葬,而且他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替妻子报仇。”
良玉收下被放进红丝绒袋子里的玉观音坠子,心中彷佛可以感受到允文乍见爱妻身亡时的悲痛,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迎向逐渐阴沉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