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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徐艺直接从医院去了南区法院,像膏药似地贴上了鲁冰,直到他答应和他一起吃饭。鲁冰退一步,坚持要去一家路边店,但徐艺不答应,说那样的店使用的都是地沟油,可不敢去。再说了,路边店没有包厢,被熟人同事看到了反而不好。
这时,饭局已经进入了尾声。到埋单的时候,鲁冰又不安了,他跟徐艺说,下次别搞这么奢侈了,一个工作餐,实在是太浪费了。
徐艺笑笑说:“我姨父关照过,不能怠慢您,没事,一会儿我打包。”
鲁冰说:“都是朋友,没必要这么客气。”
徐艺不想跟鲁冰谈工作,这也是张仲平的交待。没想到鲁冰主动谈了起来,当然他也没说太多,只说香水河投资担保公司那儿你们要抓紧。
徐艺点头称是,问是不是左达的死让香水河投资担保公司的拍卖推荐函变得尤为重要了?鲁冰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徐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变戏法似地变出一个小小的精美礼品盒,摆在鲁冰面前。
“什么?”鲁冰微皱了一下眉,问道。
“贝勒爷三大宝,扳指、核桃、笼中鸟。我姨父上次去北京,特意为您选了一对核桃。”他怕鲁冰拒绝,赶紧说“您放心,这东西不贵,玩这个跟玩健身球似的,但显得富贵,有个性。还请您笑纳。”
鲁冰问:“多少钱,这合适吗?”
“应该就几百块钱吧,我也不知道。我姨父说,他在最高院的那同学,也爱玩这个。”
“噢,是吗?那行,我也不推辞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撤?”
徐艺示意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走近,彬彬有礼地说:“好的,您消费一共一千五百元,要不要看看单子?”
徐艺一边掏钱包一边道:“不用了。”
鲁冰却说:“要,我看看,怎么这么贵?”他接过单子看了看“这地方以后不要来了,太贵了。”
徐艺一笑,没有说话。这也是他从张仲平那儿学的,跟领导打交道,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但笑容一定不能没有。他掏出银行卡给服务员:“刷卡。”
服务员问:“有密码吗?”
徐艺说:“有,我和你一起去吧。”转身对鲁冰说“贝勒爷,您坐会儿,我先去买单。”
徐艺跟着服务员刚出包厢门,便紧走几步赶上服务员,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给我开六千的发票,多出来的税金从我卡上扣,老主顾了。”
服务员思索一下:“这个好吧。”
得到回答的徐艺转身去了厕所。
包厢里的鲁冰坐着在看股票,刚刚去刷卡的服务员走进来,没看见徐艺的身影,便把发票和徐艺的银行卡递给鲁冰“先生,这是发票和银行卡,谢谢您。”
鲁冰只好接过,正准备把银行卡和发票放在徐艺座位前,突然发现了发票上写着的金额数。
鲁冰问:“六千?不是一千五百元?没事,你去吧。”
服务员离去,鲁冰把卡压在发票上,想了想,又把卡移动了一下,故意露出发票的钱数。
他刚把这弄好,徐艺便回到了包厢里。
徐艺说:“贝勒爷,走吧。还有时间,要不,我们去洗个脚?”
鲁冰说:“什么贝勒爷?别搞得像清宫戏似的。哦,对了,你的发票和卡,服务员给你送来了。”
“好”徐艺突然发现发票上的钱数露在外面,有些尴尬地偷看鲁冰。
鲁冰装作无事地说了一句:“徐艺啊,你前途无量啊。”
“嗨,全是我姨父栽培得好。”
“你这么有能力,张总一个月给你发多少工资?你可是他外甥呀!”
“也不多,五六千吧。”
“你们是亲戚,还用这么高薪养廉吗?”
“这还高?当然,我姨父不会亏待我的。”
“那就好,现在好多人工资不够花,就想着灰色收入,比如多开发票什么的,嗨,够乱的。”
徐艺意识到鲁冰的话中有话:“是不过”
“你是不会了,毕竟是你姨父的公司嘛?你说是不是?”
徐艺有点尴尬的敷衍着:“那是”
鲁冰说:“我们走吧。谢谢了,麻烦你送我去院里。洗脚,就免了罢。”
徐艺知道鲁冰不高兴了,也就不再勉强。他把鲁冰送回院里后,实在忍不住给香水河酒楼打了个投诉电话,把那个帮埋单的服务员狠狠地骂了一顿。细节是张仲平反复强调的,却总是容易被他忽略。他本来是可以跟着服务员去刷卡拿票的,无非也就忍忍尿而已嘛。现在倒好,无意中就让自己在鲁冰心目中减了分。他跟姨父关系那么好,还不知道会不会把这事说给他听。
郁闷!真他妈郁闷!
张仲平已经紧张地忙碌开了。3d公司前台的位置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访谈节目现场。
一个化妆师正在给张仲平化妆,曾真拿着一张稿子走到他面前:“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采访提纲,请你抓紧时间看看。”
张仲平说:“对不起,我不习惯使用讲稿,特别是别人替我准备的讲稿,如果你信任我,让我自己说,好吗?”
曾真惊讶:“你真的假的?”
张仲平说:“真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的条件别忘了。”
“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放心吧。”
“这可是你说的。”
曾真一笑,不再说什么。她开始布置机位,调度灯光,完全是一个进入了工作状态的职业女性。张仲平望着她竟有点儿走神。
徐艺回到公司看到这副这架势不禁疑惑不已:“曾真?你们这是干嘛?”
曾真见了徐艺气不打一处来:“徐艺,我真鄙视你,你不是说你姨父不可能接受采访吗?我们可是被他请来的,我说徐艺,你有必要这么对我吗?”
曾真转身离去,徐艺走到张仲平身边问:“姨父,这是怎么回事?”
张仲平说:“我答应接受采访了。”
徐艺问:“为什么?在医院里你不是还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仲平说:“回头告诉你。和鲁冰吃过饭了,他怎么说?”
“你不是让我什么都不要说吗?”
徐艺的回答让张仲平觉得有点奇怪,他刚想说徐艺几句,他却脖子一梗扭头走了,竟把张仲平晾在那儿。
准备时间没有太长,采访马上正式开始,曾真坐到了张仲平对面的椅子上,对着镜头说:“这里是都市时间栏目,我是记者曾真,今天我们请来了3d拍卖公司的董事长张仲平先生,他是胜利大厦跳楼事件的知情人。左达跳楼时他在现场,据他说,左达临死之前给3d拍卖公司留下了一封拍卖推荐函,并且留下了遗言,现在,就让我们都市时间为你揭开一个死者的内心世界。”
摄像机对准了张仲平,张仲平深深地把头垂下去。
摄像机视窗里只有一颗头颅。整整半分钟,张仲平一动不动。包括徐艺在内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公司里出奇地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人们屏气凝神的微微呼吸声。
曾真有点着急地轻叫一声:“张总?”
张仲平突然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张仲平缓缓说:“大家好,我刚才突然在想一个问题,我是谁?我是张仲平,3d拍卖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还是左达,胜利大厦的开发商,因为欠一身赌债,而从自己盖起的大楼上跳楼自杀的人?我想明白了,我是左达,一个从28楼摔下来,摔得稀巴烂的人,而且,不仅是我,现在正在看电视的人中间,还有不少人,也是左达。”
现场所有人均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面面相觑。
张仲平说:“不要以为我受了刺激,在说疯话,现在我告诉你们,我为什么是左达,我为什么要从胜利大厦楼顶上跳下来。如果我不死,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我,我曾经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房地产开发商,是呀,不成功能把胜利大厦建起来吗?是的,我是个商人,以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为己任。为此,我脑子里整天盘旋着今年该赚多少钱,明年又该赚多少钱,为了赚钱,我找地找钱,在外面应酬,吃饭唱歌洗脚,请客送礼拉关系,赔笑脸装孙子,凡属商人该干的事,我都干。可我最不应该干的,就是去赌博。这是我厄运的开始。从此,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切都变了,一切也都完了。胜利大厦是我野心勃勃的证明,也是我自己掘下的坟墓。我决定在那儿离开这个背弃了我的世界。可是,当我爬上二十八楼楼顶,满眼高楼大厦,脚底下车流滚滚,很奇怪的,我竟然开始怀念起这个世界来,我竟然开始热爱起自己的生命来。我决定给电视台打电话,因为在临死之前,我突然有一种要跟这个世界谈谈的冲动。我想给那些像我成功时一样生活的人一个忠告:相比于亲情,相比于生活本身,钱真的不那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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