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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香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葬礼,她觉得全岛上的人都来了,全穿白。可人们说这葬礼比起继老头儿孙子继书开的葬礼要小得多,老头儿的葬礼不过是民间的吹吹打打,他孙子的葬礼是统一堂举行的国葬,老头儿到了也还是没有他孙子威风。
大岛人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对陈香来说继老头儿的葬礼够让她记着一辈子的。人们用老头儿的死来哭祖宗,又用老头儿的死来谢祖宗,抬着老头儿的棺材和一个巨大的纸糊猪龟
来感谢祖宗把他们带到这个岛上,他们才有今天这种当国家领导的荣光。棺材和纸猪龟一起下葬,与老头的妻子莲英合坟。哭谢之中,陈香听到了大岛人祖先极得乎的故事,原来极得乎祖先最早的时候也是在西边信神!登时她想起那当穷裁缝的父母,可惜他们早死了,要不他们能给她解释解释世上到底有多少个神,他们信的是不是极得乎信的,要是他们都信的是一个神,不就变成一家人了么。不过,如今还有谁信神呢,大家都信统一堂,凡是天下信统一堂的就都是一家子,论祖宗,我跟继家且搭不上边儿呢,可论统一工作,我跟继家是一家人,想到这儿,陈香跟着送葬的人一块儿大哭。
葬礼之后,继书主就准备带着全家进京了,陈香收拾最后那些东西时格外兴奋,想着自己千里迢迢从陆地到大岛上来了,现在又回去了,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的时候是跟着一家人,要是亲戚们知道了,准说她没出息,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一个主儿,还是住在别人家里。一想这个,陈香有点儿发闷,再一想,我是在谁家工作呀,我走在街上人家都羡慕,说我是对统一的最直接贡献,能给长官工作是堂的最大信任了,跟那些警卫员一样重要,这么重要的工作比在家多当裁缝好多了,再说继家对我像一家人一样,没高低,我这不是还得了个家么。
书主是最后一拨离开大岛的政府高级官员,随着他这拨人的迁移,军队也随着撤离了,大岛将只剩下地方政府,将恢复统一前的原状,不再是统一中心。可这些年来,大岛人已经当惯了统一中心,不相信去了总堂的这些人会把他们给忘了,没有大岛怎么可能有这个政府?他们排着长队欢送书主一家,乐呵呵地说将来都在京城见,你们这些国家领导们还不是平常跟我们都称兄道弟的?我们会常去敲你们的门,你们要吃土产就说一声;我们要是有了麻烦,你们就给总堂一说,他们都知道咱们,马上就解决了;你们要是有了麻烦,就回家来,这儿还是你们老家,咱们大岛人折腾什么事都是在一起;京城是什么样儿也常说来听听,我们将来有了钱也学着多盖房,多亏人家内地人来了把咱们这地方弄出了名,以后要是再来外头的人咱们也不能说总堂不在了就变荒凉了,咱们也得为总堂维持这个老家么,对吧。人们说了一大堆,说哭了说笑了的都有,书主一直扶着他老娘秀儿,秀儿不停地抹泪。梅说将来接两位老人进城,继成说他哪儿都不想去,他一辈子没野心,就想开小铺儿,总堂走了他就不用为军队卖烟了,还是做草药,他让儿子别担心他的日子。继书开说要是没有父亲,就没有他们这一大家子统一堂员,是父亲养活了他们,一辈子忘不了父亲。继成摇摇手说,天经地义。那时梅已经怀了孕,秀儿说孩子生下来后一定要寄照片来。正说着,船要开了,登时哭声笑声一片,最后一批总堂领导们上了船,进京城了。
在进京的路上,陈香只要无事就爱把进京的队伍想成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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