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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过渡地点。

    所有那些要到奥舍尔斯累本、哈尔伯施塔特和马格德堡去的乘客,最后连那位老奶奶——她要在马格德堡转车去德绍——都离开了他。孤独的马特恩沉溺于铁轨的节奏之中:车窗——幽灵,车窗——幽灵。

    那些稻草人已经怀揣信息,重新走上了旅途。从现在开始,是身穿休闲服和斯巴达克服的稻草人。罢工纠察哨在换岗。长裤汉在闻着血。甚至在混交林里,马特恩也隐隐约约地感到有起义的无产者。森林吐出一些身穿风衣的稻草人。溪流不是障碍。一窝幼鸟凌空飞过。在波状起伏的地面上大步流星地走。吞下去了,又重新出现。未穿长袜,穿着木鞋,戴着红色圆锥形帽。这是越过原野的稻草人,是森林和草地稻草人,是农民战争时期的稻草人——“鞋会”和“贫困的康拉德”流浪汉和赤贫者,身披袈裟的僧侣和再洗礼派教徒,小修道士普法伊弗尔1,希特勒和盖叶尔,阿尔施泰特的复仇女神2,曼斯费尔德和艾希斯费尔德的复仇女神,巴尔塔泽尔和巴尔特尔,克鲁姆普和弗尔滕,起来,前往费兰肯豪森3,在那里,已经出现了那道由破烂衣服和乞丐身份证、由主导动机和谋杀动机构成的虹这时,马特恩换了一个位置,但也是在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火车靠窗的一侧,在推移富后面看到同样的、只知道往一个方向跑的幽灵,使得他大吃一惊——

    1普法伊弗尔,西妥教团僧侣,1525年被处死。

    2阿尔施泰特的复仇女神是德国农民战争的领袖闵采尔(149~1525)担任的一项任务。

    3闵采尔及其追随者在该地被歼。据传,当时在该战场上空出现一道虹,此虹被视为一个吉兆。

    下车!要下车,在列车不停靠的每一个站下车。每一趟车都驶往别处。当这个放到头等车和二等车、放到我的愿望前面牵引的火车头终于说“阿门”时,这个和平阵营大概也会亲切友好,完完全全地接受我吧?马特恩检查一下自己的车票。都没问题,已经付了款。透过推移窗可以看到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不用花钱。当他看到有几个普普通通的稻草人在跑时,谁又会马上就想到要发生什么倒霉事儿?最后,活跃的稻草人匆忙跑过国营的、有很多甜菜的马格德堡低地平原,而不是资本主义的内华达荒原。再说,这些稻草人早已有之。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看见大量用破旧衣服和扎花金属丝做成的稻草人的人。不过,这儿这些稻草人——往车窗外望了一眼——很可能就是他的。是他的风格,他的作品,是埃迪那些灵活的假人!

    这时,马特恩逃跑了。如果不是逃到厕所里,在一列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正在行驶的火车上,在左右两侧大多被夹紧的推移窗弄得透明的火车上,能够往哪儿逃呢?他甚至可以拉屎,可以用这种办法解释他逃跑的动机。你休息一下吧!你到家了。抛掉一切恐惧,因为所有快速和慢速行驶的列车的卫生间窗户通常装的都是毛玻璃。毛玻璃窗户能挡住幽灵。哦,平静的田园生活。它就像科隆那个随时恭候他光临的火车站卫生间一样神圣,差不多类似于天主教。每当他到科隆来寻找一个安静地点时,都要光;临该地。甚至在有缺陷的漆上也有乱涂乱画的东西。通常见到的是:诗、声明、要去做这样或者那样事情的建议和他不熟悉的名字。因为每当他试图辨认那些独特的笔法时,不管是心脏、脾脏还是肾脏都不会颤动。可是,当那幅手掌大小、密密麻麻地画着虚线的图映入他眼帘时——有黑纹的狗佩尔昆、森塔、哈拉斯、亲王、普鲁托跳过一个园围篱笆——他的心脏就变得模糊起来,紫红色的脾脏变得暗淡,那个题材在他的肾脏中凝结成块。马特恩再一次逃跑,现在是逃避画得惟妙惟肖的狗。

    可是,如果一个人要离开那个唯一的、受到看不见幽灵的毛玻璃窗保护的庇护所,那他在一列行进着的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火车上,又能往哪儿逃呢?开始,他想在马格德堡下车——这也是合乎逻辑的——可是后来,这只着了魔的家兔却忠于自己火车票上的目的地,希望得到易北河的所有援救。易北河横穿而过。易北河是和平阵营的天然障碍。那些稻草人幽灵——除此而外,谁还可能在路途上呢——将在易北河西岸灰心丧气,不是面对苍天发出他们的稻草人叫声,就是发出幽灵般的号叫,而这时,这趟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列车却要通过总未修好的易北河大桥,匆匆而去。

    可是,当马特恩和这趟在此期间空了一半的列车——多数乘客在马格德堡下车——把易北河大桥这个救星抛到身后时,在易北河东岸的芦苇中,却出现了越来越严重的乱子。不只是那些常见的、犹如在马拉松与雅典之间怀揣消息的稻草人在赶路;同样,一条皮毛被易北河弄得湿漉漉的、闪耀着深黑光泽的狗只认准一个方向,在这趟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列车后面跟踪而来!它开始面对面地和那趟飞速驶过和平阵营的列车赛跑,很快就超过了稍微晚点的列车,因为按照列车运行时刻表不准赶得太快——因为和平阵营的轨道路基太软——那只言生又落后了,这样做,是为了马特恩可以对这条黑狗百看不厌。

    啊,你真该把普鲁托这条狗交给天主教车站服务社饲养,而不是把它推到热爱动物者的竞争当中去!要是你给它吃了行之有效的毒药,或者说狠狠地揍了一棒,那就会使这条瞎眉瞎眼的野狗失去赛跑的兴趣和跳跃的乐趣。可是这样一来,一条黑牧羊犬却在根廷与勃兰登堡之间年轻了几个狗年。地褶把它吞了下去,山隘又把它吐了出来。篱笆把它分成十六分之一。这是漂亮、整齐的赛跑动作。轻轻点地。强壮有力的后腿和臀部。只有它才这样跳跃。瞧,从前背部隆起部分到逐渐倾斜的臀部这线条。有八条——二十四条——三十二条腿。普鲁托赶了上来,它在给地里的稻草人带队。夕阳勾画出剪影的轮廓。第十二军在拥向贝利茨。这是众神的黄昏,是最后的结构。要是有一架摄影机在那儿的话,那就拍轮廓,轮廓!幽灵全景!最后胜利的全景!狗的全景!可是,和平阵营是不准从行驶的列车上摄影的。这支伪装成稻草人军队的文克战斗队和一只名叫佩尔昆、森塔、哈拉斯、亲王、普鲁托的狗,同推移窗后面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马特恩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它们都不能拍摄。滚开,狗!走吧,狗!感觉灵敏的昆翁!

    然而,只是在河中小岛后面,在波茨坦前面,在一望无际的多湖泊平原和把这片土地吞没掉的黑暗之间,稻草人和狗才消逝不见。马特恩一直坐在他那二等车坐位的塑料套子上,凝视他对面这幅镶上镜框的照片:易北河砂岩覆盖着岩石崎岖不平的地形,以横开本的方式展现在面前。徒步旅行,穿过萨克森瑞士。出现了另一番景象,特别是因为既没有稻草人、也没有狗在岩石之间瞎跑。有结实、舒适的尽可能是双层鞋底的旅游靴。有羊毛的、但没有织补过的袜子。有旅行背包和步行漫游地图。有巨大的花岗岩矿、片麻岩矿和石英矿。当时,布鲁尼斯同皮尔纳的一位地质学家通信,同他换云母片麻岩和云母花岗岩。再说,易北河砂岩有的是。你想去那儿,那儿更安静一些。在那儿,没有任何东西从后面赶上来和超过你。你还从来没有在不带狗和带着狗的情况下在那儿待过。总而言之,人们只应到他还从未待过的地方去,差不多直至地亩界石,然后沿着交叉路往上,经过可以望见波伦茨景色的齐根吕克公路。这是一个没有栏杆的岩台,从这儿可以望见波伦茨山谷的优美景色。在那里,阿姆泽尔低地通往阿姆泽尔斜坡和霍克岩。然后,在阿姆泽尔低地小宫殿里投宿。我不是本地人。马特恩?从来没听说过。为什么阿姆泽尔低地叫阿姆泽尔低地,阿姆泽尔斜坡叫阿姆泽尔斜坡呢?这个名字的命名同您那个与它们同名的朋友毫不相干。更何况这儿还有阿姆泽尔洞和阿姆泽尔石哩。我们对您的过去不感兴趣。我们发的是别的社会主义的愁。我们参加了漂亮城市德累斯顿的重建工作。古老的回廊用新的易北河砂岩建成。我们在国营采石场为和平阵营制作房屋的正面部分。在那里,所有的人和您都失去了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本事。因此,您出示您的身份证,交出您的路条,您避开前线城市西柏林。您一直坐到东站,紧接着就参观了我们那片有建设意志的易北河砂岩山区。当列车不得不停在战争煽动者和复仇主义者的车站时,您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吧。您忍耐着,一直忍到弗里德里希大街车站欢迎您。看在老天爷面上,您千万别在动物园车站下车!

    可是,在这趟往来于东、西德之间的列车停在动物园车站之前不久,马特恩想起,身上还带着他那播音员酬金剩下的一笔数量可观的零头。他无论如何要顺便将他的西德马克按照有利的资本主义汇率换成东德马克——一比四,然后乘环城铁路的火车抵达和平阵营。此外,他还得买一把带刀片的刮胡刀、两双短袜和一件换洗的衬衣。谁知道,那边的人是否把必不可少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怀着这些要求不高的愿望下了车。其他那些同他一道下车的人肯定怀着更大的愿望。家庭成员们在相互问候,全然不顾没有家属等着的瓦尔特-马特恩。他略带酸楚地这样想着。不过,还是安排了接待马特恩的事情。接待时用两条前腿向他扑来,用长长的舌头舔他,高高兴兴地狂吠着,哀鸣着欢呼雀跃。你不认得我了?你不喜欢我了?难道我应该一直待下去,到死都待在那个糟糕的车站服务社里?难道说就不让我像一只狗那样忠实?

    当然,当然!好啦,普鲁托!现在你又有了自己的主人。你仔细瞧瞧。他既是也不是主人。一条很明显是黑色的公狗名叫普鲁托,可是门牙摸起来没有裂缝。眉心上面那些灰白色的小岛没有了,再也不见肮脏的眼睛。也就是说,在长得健壮时,这条狗还不到八周岁。它变得年轻,焕然一新。只是狗颈项上的税牌依然如故。丢失了,然后又重新找到;可是——在火车站的情况怎么样呢?——这时,已经有一个老实的发现者提问了:“请问,这是您的狗吗?”

    他从梳得平平整整的头发上取下博尔萨利诺毡帽。这是一个矫揉造作的瘦高个儿,他的声音完全沙哑,但仍然吸着雪茄烟。“这个小动物向我跑来,后来就逼着我去动物园车站,在那里,它拉着我穿过售票大厅,走上台阶,来到这儿。在一般情况下,长途快车都开到这儿。”

    他是想要归还失物的酬金呢,还是在找熟人?他一直把帽子拿在手里,毫不吝惜声带:“我有幸遇到您,但并不想纠缠不休。您愿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我吧。在这儿,在柏林,人们大都叫我黄金小嘴。这是影射我的慢性沙哑和我不得不安在嘴里的那些含金量颇高的假牙。”

    这时,马特恩清点身上的现金。所有的货币丁零当啷直响。他的心刚才还在红肿发炎,现在盖上了一层金箔,脾脏和肾脏有几杜卡特1重。“嘿,真想不到!而且这种事发生在火车站。我不知道,我更该感到惊奇的是什么,是我重又得到普鲁托呢——这只动物我在科隆丢失了——还是这一次,我不能不说是意味深长的重逢。”——

    1杜卡特:14世纪至19世纪欧州通用的金币名。

    “我也同样!”——“难道我们不是有共同的熟人吗?”——“您说呢?”——“是呀,萨瓦茨基一家子。要是他们在场,他们会感到惊奇的!”——“是啊,这么说,那我很可能——要不就是我弄错了——是在同马特恩先生打交道了?”——“和他本人一模一样。可是,这种偶然事件必须喝酒庆祝。”——“我来。”——“您建议在哪家饭馆?”——“随您便。”——“可以说我在这儿什么都不熟。”——“那我们就在巴尔宫斯开始小酌吧。”——“我什么都同意。可是在这之前我还想买——我的旅行没做准备——换洗的衬衣和一把刮胡刀。趴下,普鲁托!您瞧瞧,这条狗多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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