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胺雨楼。
晌午时间一过,人潮一波波涌向阜雨楼。
“什么?!那就是刘寡妇?好个标致的小娘子!”
听到这话,好不容易挤进阜雨楼边边的温喜绫差点没跌死!这些男人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她抬起头,这么高的楼,看得到才有鬼!
不过冲着一座阜雨楼的地契,一个女人再老再丑也会跟美丽沾上点边。但最重要的,温喜绫得意的笑,她的河诠姐姐是货真价实的漂亮。
“老天!是不是全苏杭的男人都挤到这儿来了?”上了楼后,从五楼俯看下去,她才发现人多过她想像的,其中男人多过女人,而年轻的又多过壮年的,每一张都是渴望的脸,她不禁喃喃惊叹着这个惊人的画面。
“应该是吧。”杨琼玉无精打采的托着脸。事已至此,她仍是不赞成这种欺骗的手段;尤其事关她对梁河诠的忠诚,强迫她如此实在为难。
梁河诠本拟今日要休假的,反正这种事与她无关,交代江磊几件事完毕后,却不想刘文死拖活拖的把她拉来。不仅如此,还递给她一叠红遍半边天的衣裳。
“穿上。”
“干嘛?”她把衣服推回去。“好端端的,穿这么红的衣服干嘛?哎哎哎,你把头巾蒙在我头上,我瞧不见东西呀。”
不理她的抱怨和抗拒,刘文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披挂在她头上身上,眼见时辰就要到,主角还这么慢吞吞的,怎么不教他气恼。
“河诠儿,我看你这回真的骑虎难下了。”一旁的温喜绫啃着糖葫芦,漫不经心的说。
“骑虎难下?什么意思?”还在跟刘文争论不休的梁河诠好不容易才从红衣服里钻出头,顿时起了疑心。
“小孩子有耳没嘴!嘴这么碎干什么,还不到土豆那儿帮忙去,看看有什么可做的。”刘文狠瞪了温喜绫一眼,仍不忘把最后一串珍珠套上梁河诠的脖子。
越是这样,越显得不对劲,望着自己穿得乱七八糟的红衫,梁河诠觑着刘文,神情越来越难看,口气越来越坏。
“张家姑娘呢?抛绣球时辰快到了,不是说她借咱们的楼办喜事吗?怎么没瞧见她呢?”
“当然,当然!”刘文笑呵呵的看着那喧闹的人潮,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听到那不怀好意的笑声,要不是梁河诠还有点自制力,非扼死这老头不可。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干爹!”
刘文没接话,硬是把她推出来。
“丫头,你别急,瞧,这么多人,够你选的吧?嘿嘿,连老子都觉得很光荣,有句话叫什么什么‘我家女儿长成人,养在养在龟窝里没人知’来着,是吧?”
“你家女儿不长成人,难道还长成鬼?”那厢温喜绫被这话给逗得噗哧一笑。
“死人诗里头不是这么写的吗?”刘文羞赧的搔搔头,傻笑问道。
“刘老爹,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杨琼玉悲惨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样子岂不挺好的,这么多的男人,够你挑的了。”
这一来一往的对白,梁河诠总算听明白了。被算计的愤怒让她揪起了刘文的衣襟,鼻子几乎贴到他脸上。“这是你的主意?”她阴森森的问。
刘文咧嘴一笑。
“刘老爹,都这时候了,你就清醒点吧,事关河诠儿的终身大事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那两匹马”未了温喜绫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老头分明是讨打,只怕她再不出声,梁河诠可能真的会宰了刘文。
“什么马?”刘文笑呵呵的看着底下的人,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境况。
“两匹马。”温喜绫抠着指甲,翻个白眼儿,才懒懒地回答。
“什么两匹马三匹马?”
“冯、冯、冯,干爹,喜绫儿说的是冯即安,你是装迷糊还是真不知道,别胡闹了。我去叫土豆把人给赶开!”梁河诠气不过,揪着刘文的衣襟大吼出声。
“赶这么多人?你别傻了,只怕土豆那愣小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死了。这些人可不单是跟咱们一样的平民百姓,有头有脸的多的是。阜雨楼有胆下这帖子,就该有担当把游戏玩完,要是他们知道咱们耍了他们,只怕众怒难犯。”
“耍了他们又怎么样?”梁河诠懊恼的跺跺脚。冒名下帖的可是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骗了我,这笔帐还没跟你算清楚呢。我告诉你,你该死的给姑奶奶我听好了,这绣球给你丢,让他们娶个老男人回家去!”
“放屁放屁!”这番没大没小的话惹恼了刘文,眼见梁河诠转身要走,他气急败坏的揪回她,大声骂起来。
“你才放屁放屁!”梁河诠吼回去。
“别急别急,我要阿磊哥去拉冯公子过来了。”怕这对父女当场打起来,杨琼玉忙插话。
梁河诠透过头纱,看着楼下万头钻动的盛况,可是扫过一张张渴望的脸孔,就是没有朝思暮想的人儿。她心头一恼,开始诅咒这个空前绝后的烂计划。
都使出这着棋了,那个死人居然连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而自己又是怎么搞的?难道藏在心里的真爱如此顽强,怎么打也打不死?
“有没有你喜欢的人?”说着,刘文把杨琼玉递来的绣球硬塞进她怀里。
问这话简直多此一举,她赌气的摇摇头,扭头又要走。
“嗳嗳嗳,丫头,你这一走,不就真的没戏唱了。”
“是呀是呀,阿磊哥哥就回来了,你再等等。”杨琼玉也赶过来拦她。
“等什么等呀!你们简直反了谁要你自作主张,去找他来着?他不来就不来,难道我还求他!”她迁怒的朝杨琼玉一阵骂,复而转向刘文:“你想作媒?倒不如送我进坟!”她破口大骂,甩手将绣球朝温喜绫扔去。
没防一阵风来,这一扔,温喜绫不但没接着,还把那红绸结成的绣球拨出了楼外。
众人全都呆了!
“绣球抛下来了!”底下人群先是一呆,也不及细想时辰还没到,已经騒动起来。
“给我抢!”突然,楼下传来樊多金怒吼的声音。
“抢!抢回来!”其他几户富家公子也不示弱,纷纷指挥下人奋力朝绣球方向挤去。
梁河诠率先反应过来,滚着红色绣花的丝袖扬起,一枚暗镖已在纤指间蓄势待发,打定主意,谁要是接了这绣珠,她就让谁倒大楣。
“你干什么?”刘文眼尖,先叫骂了起来。
她扭头看着刘文。“干爹,我放弃了,这辈子我谁都不想嫁了,男人实在太麻烦,要是谁抢到这绣球,我就废掉他的手!”
刘文被这话气得怒不可遏,劈手就抢下她的镖子。“死丫头胡闹个什么劲!抢到绣球的人是你夫婿,难不成你当真立志当寡妇?”
“那有什么关系!”她没好气的动手又想抢回暗镖。“反正也当了这么多年,我适应得不是很好?”
刘文无话可说,径自冷哼一声,几招后迅速将那镖子藏起。“少给老子耍嘴皮,今儿个有我坐镇,绝不许你胡闹!”
空中掠过一道身影,一掌便朝那男子拍来,只见那位男子伶利地将彩球揣进怀里,轻轻松松痹篇了攻击,整个人安然无恙的坐在阜雨楼对面石宝客栈高翘的屋檐上。
反倒是那个攻击者,二楼的空中因为没有落足点,乒乒乓乓、栽到人群里头去了。
每个人都遮着脸,没敢去听那唉叫连天的呼救声。
“小子,你使什么邪门招数,这绣球明明是我家公子抢下的!”樊家几个家丁遥遥指着那人破口大骂出声。
“这本来就是各凭本事,你只能说,姻缘事是注定的。”那男子生得极为俊朗,尤其一口白牙,笑得特别迷人。他摇起儒扇,风流倜傥的煽了煽,夹道二楼几个青楼女子探头见了,摇着丝绢,纷纷尖叫出声。
“这个好,”刘文满意的点点头,眯着眼睛觑着那男子,复而一笑。“我早瞧他顺眼了,丫头,配上这个人,你也不会太委屈。”
梁河诠也眨着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事情已经结束了。但这这是她的终身大事!
“那不是‘四时绣’的当家吗?”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
“喂!怎么回事?”梁河诠拢起眉心,手肘拱拱温喜绫,不明白事情如何会发展成这样。
“我看那‘两匹马’是真的不会来了,所以”温喜绫绞着袖子傻笑。“请佟扮哥帮这个忙,他的条件绝对比那痞子好,你嫁他定不吃亏。”
梁河诠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说那什么鬼话!”
“温家娃娃说的没错。”刘文摇摇头。“我喜欢这家伙,气宇昂轩,丫头,嫁这人便是现成的少奶奶,不差,不差。卜家人说话算话,你可别反悔。”
“我不”
众人的惊呼声中,石宝客栈的屋檐后又窜出一道影子,劈手就劫去了佟良薰手中的绣球。
不过不知道是角度不对,还是两个男人的手劲太大,居然把一团结得漂漂亮亮的红绣球给拉成一条笔直的绸带子。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佟良薰拭了一下汗,又长吁了口气,在空中扭转了半个身子,晃了一式虚招,放松的笑了起来。
“让你多风光几下嘛。”冯即安笑呵呵的开口,出掌抬腿,假意跟佟良薰拆了两招。
“风光?你还当真舍得把刘寡妇让给我?要是她知道你这么整法,小心她下回多扔几只猫到你身上。”
“姓佟的,少哪壶不开提哪壶。”冯即安失去了笑声,权威似的咳了两声,接着一个鹞子翻身,身子已经落在筒瓦上。
“明明就喜欢人家,干嘛不肯开口。”佟良薰笑道,跃身而过,空中又跟他过了两招。
“我才没这么笨,那丫头鬼灵精一个,要是我坦白了,谁知道下回她会不会请我吃什么蝗虫苍蝇饭。”
佟良薰爆出大笑,和冯即安同时“假装”、“不小心”地放开了绸带,只见那彩带有如一条失去支架的彩虹,飘然然的降了下来。
底下又是一阵騒动,樊家家仆及多数男人全朝绸带落地的方向冲去,一大票的人在原地你推我挤的撞成一团。
胺雨楼上的每个人,都被事情的变化给弄得错愕不已,就连那最乐见其成的刘文也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你要真心对人家,就是她天天熬蜈蚣蚂蚁汤给你补身,你也要甘之如饴。”瞟了底下的战况一眼,佟良薰回头又糗了冯即安一句。
“甘之如饴?哼,佟老弟,你用词可真鲜。”冯即安没好气的开口。
“难道不是这样?”佟良薰好笑的反问。
“不跟你拗了。”冯即安咕哝一声。
“我抢到了,我抢到了手了,哈哈哈!胺雨楼和刘寡妇是樊家的了!”无论谁接到了绣球,都在樊家众家丁群起的拳头攻势下,最后仍落在樊多金的手里。
“他是故意的这浑球,他是故意的”梁河诠咬牙切齿的瞪着冯即安。这下好了,她真的得降格以求,去嫁樊家这白痴。
“你满意了?!”梁河诠叉着腰,扭头就给刘文来这么狠狠一瞪。“暗镖再不给我,我就让樊家抬你这老糊涂过门去!”
威胁显然奏了效,刘文干笑了两声,把镖子丢还给她,梁河诠一接下,想也不想,扬手便朝屋檐上笑成一团的两个男人打去。
这着棋快得出乎人意料之外,底下的人潮谁也没看清楚,多数的人不是打躬作揖的恭喜樊多金,就是鼻青脸肿的瞪着樊多金,其他的人,则扼腕叹息自己没这个好福气。
只有佟良薰把冯即安躲暗镖的窘状看得一清二楚。他笑得乐不可支。“哟,河诠姑娘这下子可是真的发飙了,冯兄,依小翟拼,你的蚂蚁汤是喝定了。”
冯即安没理会他的调侃,捏着镖子尽在那儿嘀嘀咕咕:“拿了东西就乱扔,也不想想,这要打伤我,谁还有这个胆娶她。”
“刘家小毖妇,绣球已经在我手中,这下你不得不认帐了吧?”樊多金仍在那儿得意半天,笑得梁河诠更气更怒。
“人家压根儿就不认帐,所以你抢到了也没用。”那宏亮的声音活生生截断了樊多金的笑声。他抬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冯即安已经扔开镖子,正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梁河诠这时总算看清冯即安的功力修为,那黑色筒瓦高高低低的斜下来,常人连立足都难,他居然能如履平地,身子也没滑下一分半寸。
“你什么意思?”樊多金生气的对他吼。“我说,你抢到也没有用,这刘寡妇宣布的可是抛绣球,又不是抢彩带。再说,你也没有亲自下场抢绣球,任谁也难以心服。”冯即安慢吞吞的伸个懒腰后,才爱困的开口。
“这这”樊多金给堵得哑口无言。他瞪着手中的彩带,不知如何是好。几个原抓到绣球却挨了揍的年轻人随即跟着冯即安的话鼓噪起来,场面顿时又变得混乱。
“就我说,这招亲会干脆就算了,”冯即安朗声一笑,信口胡诌:“刘寡妇生平嫁了五个夫婿,偏偏五个夫婿都短命,樊少爷,你不会想当那第六个吧?”
樊多金傻了,显然当了真,不知该如何接话。
“冯老哥,你真好口才,瞧他吓的,也该你上场了。”佟良薰嘻嘻一笑,朝阜雨楼努努嘴。冯即安忽地爬起身,盘腿坐着,手托颚,脸上的怡然自得变得不自在。
潇洒飘泊了三十几年,突然要一脚伸进牢笼里,这个决定实在不可不慎。唉,冯即安对空一叹,都是那个丫头害的,凡事顺其自然便可,干嘛非这么咄咄逼人不可。
另一头的梁河诠,前脚才下得楼来,就瞧见门外已黑压压的堵着一堆人,几个凶神恶煞在门口当门神,为首的摇摇摆摆走进一个怒容满面的男人。她定神一瞧,正是那想抢绣球没抢成的樊多金,他手里仍紧紧捏着那条绸带,显然不甘心之至。
“今天我不管你怎么说,东西是我抢到的,阜雨楼和人都是我的”
梁河诠很想告诉他,阜雨楼今儿个封馆不做生意,再者他的大吵大闹弄得她头疼死了,可是对方根本不给她抢白的机会。樊多金跨前一步,啪一声,竟扬手揭去她的面纱。“你你是怎么会是你!”他又惊又怒,随即脸颊被一阵火辣辣的扫过。
“是我又怎么样?!”梁河诠恼怒的收回手,还手之后仍不敢相信自己吃了亏。
“好!好!打得好!我终于找到你了!”不知怎的,樊多金竟笑起来,他笑吟吟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梁河诠被他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
“跟我回去吧,不管你是谁,我都不在乎,你晓得吗?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说罢又去抚摩她的脸。
啪一声,又一个耳光狠狠煽在樊多金脸上。“滚出去!别在这儿装疯卖傻!”
连连挨了两个耳括子,樊多金这会儿也恼了。“你这泼妇!我诚心诚意,你却跟我装糊涂。来人哪!把这贱蹄子给我架回去,我非治得她服服贴贴不可!”
“你要治谁?”刘文冷冷的声音在楼梯间传来,跟在他身后的全是阜雨楼的伙计,菜刀板凳碗盘全拿在手里,只等一声令下,随时随地对樊家的家丁当头砸下。
“我接了绣球,”樊多金一见这排场,口气不得不软下。
“你接了绣球,那些挨揍的人又怎么办?阜雨楼看不上你这种人,等下辈子吧。”刘文冷哼。
“你们又没规定不能这么接!胺雨楼这么大,难道要说话不算话!”见对方看似不认帐,樊多金也火了。
“就是不算话,你他妈的樊家又能拿咱们怎么样!”一位伙计朝地上啐了口痰,两手的菜刀应声相砍,擦出几道火花。这群人原就是跟着刘寡妇从关外牧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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