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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她紧紧咬住嘴,盯着脚尖,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毫无预兆的,一只手突然托起她的下巴,强硬又不失温柔地移过她的脸,那张绝美如精灵的容颜映入眼底,正以无比郑重的神情凝望着她,长长的睫毛下温柔的颜色是使她失落的深邃夜空
别过头,他轻轻地笑了“傻瓜,那个时候,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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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睁得大大的,连呼吸都为之停止的瞬间。
脖颈以下完全僵硬,压在裙边的手指也不能动上一动,视线只盯着眼前的人,就像初次见面般移不开她的目光。
“不要哭,难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吗?”他弯下身,眼睛对上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那么,告诉我要怎么做,才会让你相信,相信你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可取代的存在呢。贞德”
把脸埋在颤抖的指间,她大口地吸气,试图让情绪平静下去,努力地在重新抬头前漾起一个微笑。
“是我,又在胡思乱想了。查理”
悲伤地微笑着,即使眼中充满水气。脆弱如玻璃丝般紧系在两个人身上绷得紧紧的丝线,禁不住太多的试探。
在眼泪终于落尽的刹那,她退后一步,离开他的臂膀,深吸一口气。
“查理,让我去巴黎吧。”
还没有来得及握住那轻轻撤离的手,便忽地听到上一刻还掩面低泣的少女说出天外飞来一笔的公事,他愣了一下,随即反驳:“为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我?”难道她就非得离他远远的吗?
“不是,我相信你。”她缓缓地说着,重重地将一字一句连同碧蓝流离的眼神敲入他的心底“两者并无相干,只是觉得雷蒙说得没错,现在正是收复巴黎的好时机,难道查理你不希望快点收复首都吗?”
如果这番话剔除雷蒙两个字,那他或许会认真考虑.但为何他感到莫名的挫败,胸口一阵郁结。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他怔怔地站了片刻,忽然转身。
冰冷的脸寒霜布满,适才温柔款款的眼眸已成为冬日的冰潭,缓步走向自己的座位,他背对着她,却在落座转回身的刹那恢复成温和的笑脸。
“贞德,”他握住茶杯,喝了口早已冷掉的茶水,金色的眉高高地扬着,话音轻柔地落下“如果我说我出于自己的考虑,希望暂时不要打巴黎,你会支持我吗?”
她微微苦笑,又是要她的意见吗?她难道不是已经相当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吗?他根本是想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替他提出反对的意见吧。
“陛下,你希望我叫您陛下吗?”
这一次,毫不避让地水蓝眼睛对上他的。纤细的少女射来的视线竟也如早春白梅带着凛冽的气息。
唇边的假笑微敛,他握住茶杯的手紧了起来,语音却平平缓缓,不带出丝毫的焦躁“这是什么意思?现在这里只有你我,无须客气。”
“太好了,我本来就不打算客气呢,查理。”她的大眼,像融化了水蓝宝石般的柔软,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如果你是我的查理,就该记得贞德的生日。你说过要送我礼物呢,而我想要的是巴黎。让我和雷蒙出征吧,这便是您答应过要实现的贞德的心愿。”
唇勾勒起向上的弧线,他低低地笑了。右手托着腮,眼波弯弯笑容纤丽的青年微笑着说:“好吧,就让一切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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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退出之后,明亮的厅堂便显得异常空旷。
他静静地坐着,姿势一动不动。额前的长发散落下来,遮掩了他的表情,半晌,他才抬起头,做出决定般弹了弹手指“赛瑞雅,请你给我滚出来。”
静默须臾,层层结束的月白纱帐被人掀开,身材修长的青年立于其后,浅浅微笑道:“原来你已经发现啦。”
对于自己的臣下在一旁偷听讲话的行为似乎并不感到大惊小敝,查理只是冷淡地瞥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蜷起手指放在唇边,无意识地轻咬着“我呢,现在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的确,看来沉静的绝美侧脸事实上已经陷入一触即发的盛怒中了。聪明的赛瑞雅马上选择告退,却被叫了回来。
“陛下需要赛瑞雅做什么呢?”他脚跟定住,身子倾斜回望。
查理笑了笑,摊开桌上笔纸,抬手写下些什么。
“很简单,帮我将这道命令交给杰金斯。”
左手轻转茶杯杯盖,右手举起写好的纸,冷漠的眼再最后审视一遍,随后,手指一扬,轻飘飘的纸张便向地上飞去,赛瑞雅眼疾手快,将它弯腰接住,眼睛对上白纸黑字的瞬间,秀丽的眉深深地拧了起来。
“陛下”抬眼对上那双深邃的眼,他扬了扬手中的纸“您这个命令是错误且不智的”
“我知道啊。”十指交加,托起微仰的脸庞“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只不过”停了停,透过纸页的边沿,蜜色刘海下的紫黑眼瞳飞快地闪过一抹无名的情绪“只不过是会害死杰金斯面已。”
“你不必管那么多,只是让你帮忙传个信,你不会忙到没有空吧?”他气定神闲地扬眉说道。望着赛瑞雅的双眼却异常冰冷,都是这个多嘴的家伙,贞德会一反常态突然提出那种问题,一定是听到了今早的对话吧。
“”静静地望了他一眼,赛瑞雅小心收好纸页,挺直背脊“虽然杰金斯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关系,但我却有责任必须提醒您,这个人对您很有用,让他太早消失您会后悔的。”
“赛瑞雅啊,”青年眼中闪过妖异的幻色,抬眸的同时撩动着潋滟的眼波“如果你的手臂上长了毒瘤,你是要切断手臂,还是要失去生命呢”
并不等他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接道:“至于我的话,一定会选择前者的,总不能因为舍不得手臂,而让自己毒发身亡吧。呵呵”赛瑞雅冷静地端详着他的陛下,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似的微低下头,问:“陛下,您的这则命令,和适才天使小姐的表现有关吗?”
手中握紧的茶杯忽然碎裂,深海的宝石寒冷地转动过来,不顾双手被嵌入茶杯碎片涌出的鲜血,他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和你没有关系。”
“我明白了。”赛瑞雅微微颔首“放心好了,陛下,不该存在的障碍物,一向是应该早早清理掉的。”转身而去,他知道他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以及怎么做才是对查理陛下最佳的选择。
“真是可惜啊”没有留意赛瑞雅说了什么,查理只是看着破碎的杯子,惋惜般地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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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云在青蓝色的天空上缓缓变幻,贞德怔怔地托腮坐在花园的一角,无焦聚的眼神散漫茫然。
“这一定是我内心的不安造成的吧。”她摇了摇头,挥去漫无边际的胡乱臆测,对,一定是因为没有按照查理的意愿行事而衍生的细微的忐忑。
“啊欠!”她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才意识到自己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去找雷蒙吧,把查理同意去巴黎的事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至少,和雷蒙在一起,比坐在这里沉浸在悲伤的想象中要好得多了。对上雷蒙翡翠般澄清的眼睛,她便能坚定自己的信仰,那个为法国而战的信仰!
因为没有骑马,等贞德到达练兵场的时候,太阳一半都沉落了,包裹夕阳的云被染得金灿灿的,而意外的,练兵场中心聚集的士兵却都还没有走。
“雷蒙!太好了,我还以为太晚了碰不到你了呢!”很轻松便在众人中找到了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
“贞德?你怎么来了?”听到她喊他的名字,才猛地回过头来的男子澄碧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神色,她不由得一愣“发生了什么吗?”
“贞德大人!”卡拉尔神情焦急“是”
“没什么!”大手一摆,硬生生截住了卡拉尔未完的话,雷蒙露出一抹微笑“什么都没有。”
“嗯?”看看左边欲言又止的卡拉尔,又看了看笑得和平时没有两样的雷蒙,贞德狐疑地皱起鼻子“真的吗?有事要说哦。”为什么她觉得周边士兵们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事实上,”雷蒙咳嗽两声“我只是说头有点晕,他们便紧张起来,非要让我早点休息。”
“看吧!”贞德装出凶巴巴的样子叉起腰“这就是穿着单衣炫耀武技的结果!一定是感冒了!我早就说过你穿得太少!你不要总让卡拉尔为你担心啊!做人家上司要给下面竖立好榜样!”
“哈哈,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呢。”雷蒙微笑着凝望地,半晌,忽然弯腰,将额头抵上她仰起的脸颊。
“咦?”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令她手足无措“雷、雷蒙?”
“没事我只是在试温度而已。”
比平常低了一个音阶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低语,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已经直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好了,贞德,真的很晚了,你快点回住所去,不要被我传染感冒。”
“可是”
“没什么可是!总不能两位指挥官全都病倒吧!”他一板脸“不听雷蒙哥哥的话了吗?”
“少臭美了,大、大我十岁就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
“哪里,我又没让你叫我雷蒙叔叔。”
“你!”
“真的,”他收起开玩笑的表情,湛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贞德,太阳都落山了,快点回去吧。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想到雷蒙一天到晚地忙碌,身体又不舒服,贞德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你也早点睡。”
“嗯。骑我的马回去吧。”他解下披风,为她披在肩上,顺手拨开她及肩的头发“女孩子果然是长发好看啊”睁着大眼,望着面前帮她系好披风带子的男人,那种不安的感觉又从心底如涟漪阵阵扩散“雷蒙。”轻轻叫他一声,仰头望着那长棱角分明的脸。
“你有点怪”
碧绿翡翠般的眼睛弯了起来,成为两池清澈的泉,大卷的黑发在风里凌乱地飞舞着,而那个笑容的温度却如此真实“贞德,女孩子要接受别人的好意才会可爱哦。别乱想,骑我的马回去。晚上似乎要下雨,记得多盖床被子。”
“你好像占星师呢。”她翻身跳上雷蒙的马,因为稔熟的关系,马儿乖乖地任由贞德骑上去。她回头笑笑“真的呢,上次你说要下雨的时候,也真的下了。你怎么知道会不会下雨呢?”
“因为”顿了一下,雷蒙微笑冲她挥手道别“我是个魔法师,你说过的嘛。”
目送女孩的身影在风里渐渐消失,他松了口气般地放下手,望了望天上凝聚成团的云“雨夜,是离别的季节啊”“大人!”卡拉尔激动地握紧双拳“您、您为何阻止我告诉贞德小姐!陛、陛下传来的那个是什么命令啊!让您带一千人马立即出发去巴黎,这哪里是去打仗,不是送死吗?”
“卡拉尔,军人要服从命令。还有,”他警告性十足地回眸瞪向周边“谁也不许把这件事告诉贞德!”
“我不要!”卡拉尔义愤填膺“是巴黎!是巴黎呀!你带那么少的人只会死的!如果由贞德大人出面阻止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挽回啊!老大!你听我说”
话未完,雷蒙忽地出拳击上他的腹部,准确有效的一击令卡拉尔“唔”的一声晕倒在地。
“把卡拉尔看起来,我出发后再放他出来,”冷厉地向身边下令,他看了眼士兵们担忧的表情,叹了口气“你们其余的人也听着,谁也不许去告诉贞德,你们并不希望贞德大人也出事吧?”
他太了解她了,如果让她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放他独行的。但是送死这种事呢,真的是一个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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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的雨声和着在风中狂舞的树枝不断叩击窗棂,透过浅色的窗帘,化身为张牙舞爪的黑影,如同暗夜中潜伏着的魑魅魍魉。
辗转反侧,怎样也睡不安稳。仿佛将有事情发生般的,直觉心慌意乱。
她转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下面,而心脏宛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紧,任意肆虐,带来阵阵紧缩的痛感。
“唔好难受”被翻滚的思想折腾得终于认输,她呻吟一声,干脆爬了起来,懊恼地拥着棉被坐在床上。睁着茫然的大眼透过床边的垂幔,怔怔地望向对面墙上的窗。手脚并用地摸索到床边,光着脚板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凉意侵入刚离开温暖被窝的身体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奇怪的是,适才那种恶心头晕的感觉反而好了很多。
忖疑地皱着眉,等双眼能够适应眼前的黑暗,便慢慢地走到柜子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将身体蜷缩在藤椅中,捧着透明的杯子,小口啜饮着,让思绪缓缓沉淀。
诺大的宫室一片岑寂,只有窗外的雨声沙沙,反反复复如有节奏的韵律。
忽地,窗外一片大亮,是闪电划过,骤然的白光伴随着紧接而来的雷声轰鸣。被惊蛰的雷鸣一吓,杯子哗然脱手,在清脆的落地声中,她忽然想到了纠缠全身的莫名违和感何来。
“雷蒙?”
对了,今天傍晚见到雷蒙后她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对劲。虽然他平常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但却很注意进退的分寸尺度,会轻轻地拥抱她,称赞她留长发比较好看,这种事,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啊。最后望着她带出淡淡依恋的眼神,像是在告别一般。但,为何会这样呢
想不出丝毫的理由,会不会是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太在意雷蒙了?但心跳怦怦如擂,又像在急切地昭示她,她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怪身子发冷又发烫,将要发生什么事的感觉强烈到让她几乎马上就要冲出去。
而阻止她这样做的不是窗外的雨和她的理智,而是另一人的轻盈细微的呼吸声。
在这间屋内,在她所没有察觉的时刻,何时,进入了另—个人?
电光火石中思绪千回百转,为何她竟会没有发觉?是借适才雷声轰鸣的机会进入的吗?她屏住呼吸,椅背涸祈,从后面很难发现她坐在上面,她轻悄悄地调过头,位置和光线的缘故令她能借由窗外的微光窥到一抹模糊的人影。
黑影修长矫健,似是个年轻男子,正向床的方向摸索前进。立于床头,他停下脚步,麻利地自腿上抽出一柄一尺见长约两指宽的银亮匕首。
冷汗涔涔冒起,她忽觉毛骨悚然。在王宫内的位置,竟然出现了欲置她于死地的暗杀者!虽然早就醒悟到她的确招到不少人的妒恨,但这么明显地发生在眼前的真实猎杀还是让她感觉心悸。
她缓缓弯腰,动作轻巧地捡起杯子的碎片,持在手中。
黑影分开垂幔,向枕头一剑刺下的同时。贞德的动作快疾如飞,如山猫般灵巧地自椅上跳起,跃上黑影的背,将手中的碎片划向对方的颈部。
一剑刺入,却是空空软软的无力感。黑影猛地醒悟刺中的只是枕头,身后疾风忽起,他心思翻转,躲闪不及,干脆反手接住对方的兵器。
玻璃刺入手指带来的痛感反而让他笑了起来“只是这样吗?”
握住玻璃碎片的手向上一翻反扣住贞德的手,侧身抬腿,一脚踢飞贞德。在贞德还来不及起身的时候,便更快一步地压上去,流满鲜血的手已将玻璃抵住了贞德的喉咙。
“真意外。天使,你的身手也不错嘛。可是呢,那些东西和我比的话,差得太远了啊”仿佛真的是在惋惜什么的口气,配着冰冷的眸光,令贞德倒抽了一口气。这个人是
“其实,我和你并没有深仇大恨,只不过,你活着的话,会让我觉得很麻烦。而且,你知道吗?”他压低身体,轻飘流曳的额发洒落在贞德的脸上,和夜色—样的冰冷“我非常非常地讨厌你”“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的。等你回到天上,再向神告我的状吧。不过我早就生活在地狱里了,恐怕你的神也奈我不得。呵呵”他捂住贞德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左手高高抬起,在黑暗中闪光的玻璃就要落下!
“啊!”猛然发出惨叫的却是他自己,尖锐的东西刺穿他的肩,他狼狈地回头望去。
“来人”贞德借机会爬起身冲到门边大声喊了起来。
“用你自己带的兵器伤了你真是不好意思啊。”突然出现在暗杀者身后的人手中所握的正是暗杀者刺在枕头上的锋利短剑。
“哼”捂住肩上伤口,黑影身形刚动,便被后来的人无情地踩上去,不知是故意还是成心,正好踏在他受伤的地方。
“纵然你是功夫高手,如果不想肩膀碎裂的话还是老实些好。我这个人功夫很差,但是力量却很大,想从贵公子变成残障人士的话你就尽管动吧。”
“贞德大人!出了什么事?”
爆内的巡逻卫队业已闻声而至,瞬间,屋内被他们擎举的灯火照耀得如同白昼。
待看清屋内的情形,这帮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有人试图暗杀我,”贞德冷慎地解释“幸好卡拉尔救了我。”
“所以才说你会后悔的。”贞德一边活动着被压制而扭伤的手腕一边向被压住的黑影说,刚才被他压倒的瞬间,她就看到卡拉尔从窗子内翻进来了。
“哎呀,谁想到天使小姐屋里竟会出现别的男人呢。”被踩住的黑影竟然毫不慌乱,反而俏皮地对她眨眨眼睛。
“请您解释一下,”巡逻队长神色复杂地望着已经放弃抵抗的刺客“为什么您会在这里?如果不能有合理的解释,即使是您,我也只好将你先扣下了,赛瑞雅大人。”
“解释?呵呵”赛瑞雅拂了拂凌乱掉的发丝,优雅地抬起下颌“我出现在女人的房间里需要解释吗?”
“带着凶器就不一样了吧!我亲眼目击,他想行刺贞德大人!”卡拉尔厉声指责。
“哼”赛瑞雅冷峻地瞟了卡拉尔一眼,挑起眉毛,邪气地一笑“那你呢?三更半夜跑到贞德大人这里想做什么?”
“是我让卡拉尔来的,要处理些较为隐秘的公事。”贞德出言给卡拉尔解围。
“哈,圣天使大人,三更半夜找男人来处理公事?”嗳昧地笑笑,赛瑞雅托起脸,转向巡逻队长“喏,两个情夫碰面,难免要打架喽。”
“你少胡说八道!”卡拉尔恨赛瑞雅恨得要死。就是这个家伙传给雷蒙大人的那种命令,谁知道是不是他挑唆陛下下达的。
“赛瑞雅大人,不管怎么说,你持剑出现在宫内都是不合规矩的,”巡逻队长命人绑住他,随即向他欠身行礼“请体谅我的职责。您有什么话,明早和陛下解释吧。”
赛瑞雅是政要大臣,小小的卫兵当然不敢惹他,但贞德大人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呢。双方都不想得罪的巡逻队长,只好下令先关住赛瑞雅,明早交由陛下来处置。
“贞德大人,要我传您的亲卫队来保护您吗?”
出门前一刻,队长回头询问贞德。
“不必了。有卡拉尔在就行了。”
待一切重归寂静,贞德按了按胸,力图压制住急促的心跳,整个人虚脱般地坐在藤椅中,才想起问卡拉尔“幸好你来得巧。不过,你怎么会这么晚来找我呢?”
卡拉尔突地跪倒在地,将贞德吓得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你、你”即使赛瑞雅要杀她,也不比这来得更惊吓了。
“贞德大人!请你救救雷蒙大人吧!”卡拉尔双手按地,重重地向贞德一叩。
“雷蒙?”再度陷入猛烈的不安,她下意识地握住胸前的长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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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白色殿堂,是查理的书房。横卧在边角为弧线构造的紫檀木案几旁,披着银色长袍的青年以肘撑颊,长长的浅金色头发还未曾梳理,略嫌凌乱地随意披散着,有几绺自额前垂落,正好遮挡住他冰冷恚怒的表情。
延绵屋内的红色地毯上跪着刚刚被松开绳索正在活动手腕的青年,他飞快地扫了眼听完士兵们禀报的话后就一言不发的查理,又低下头去。
“赛瑞雅!”挥手让所有人全部退下之后,查理才抬起头,用几乎是从牙缝中进发出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叫出跪在地上的人的名字,
“赛瑞雅在。谨从您的吩咐。”赛瑞雅抬起尖尖的下颌。
“听从吩咐?”像听到笑话般的,查理冷笑“你何时听从过我的命令?我明明再三警告过你,你却任性如昔,刺杀贞德?恐怕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想到昨夜,贞德差点死在赛瑞雅手中,深邃的蓝瞳不禁进发出两道足以冻结人心的寒光,肩膀在发颤,因恐惧、因气愤,他终于怒不可遏地在案几上一拍,霍然站起身,银色的衣摆和身后的长发旋转成华丽的回旋,他厉声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是啊,您知道一切呢。”跪在地上的人咬住薄薄的唇“可是,您知道赛瑞雅这样做的理由吗?”
“我不想知道你那见鬼的理由。”有意回避赛瑞雅目光般的,他调过头“别以为我不会对你怎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自己不知检点的话,没有人救得了你。”
“哈,您是说您为了贞德可以毫不眨眼地处死赛瑞雅?”赛瑞雅脸庞浮起一个惨淡的笑容。
“放心好了,”查理扬眉道“你的家族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和王室又有姻亲,即便你刺杀的是我,都很难把你处死。”
停顿了一下,他扬起嘴角,微笑补充:“只不过呢,要杀一个人的话,有很多种方法。赛瑞雅,你不会有兴趣一一尝试的。”
“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啊,真是让我怀疑坐在那里的是我们法兰西高贵纯真的陛下。”拍了拍膝盖,赛瑞雅干脆站了起来“为了贞德您甚至不惜和我撕破脸,看来我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决定?”
“对。”赛瑞雅哼了一声“正如您所说,杀人的方法很多。若是赛瑞雅一定要贞德死,恐怕您也难以保护周全。”
查理闻言变色,幽冷的眸光掺杂着令人费解的情绪“杀了贞德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当然没好处,但是对陛下您却有很多好处。赛瑞雅不能允许有人影响您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你可真是个忠臣啊。”玩味地笑了一声,他轻藐地扫视着面前的青年“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你承诺以后不与贞德为敌,我可以不计较你过往的行为。”
“只要是您的愿望,即使是天上的星星,赛瑞雅也会将它射下来,但真是抱歉,惟有这件事情,赛瑞雅恕难从命。”
“你太放肆了!”被对方的语气激怒,查理衣袖—扫,将满案的书拂落在地。地毯消去所有的声音,但赛瑞雅心中如被重物击小的疼痛却清晰可闻,嘴唇已经咬破了,鲜红的血滴落衣摆,他神情复杂地凝视着查理,攥紧自己的双手,力图平静情绪。
“陛下,你冷静—点。不是赛瑞雅猖狂,我这么仿都是为了您!贞德对您的影响已经到了让您做出对自己不利举动的地步了!为了她,或说为了您心中的那份感情,您不惜自毁长城。若是您的理智还能占上风,我也不会这么做,可是您连自己都把持不住了。为了一点嫉妒之心,您让杰金斯去巴黎,凭着赛瑞雅对您的了解,我知道那本来是您想扶持的人才不是吗?可是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您宁肯折将铩羽!以前的您绝不会做出如此不智的行为,你看不到自己的改变,我也看不到了吗?”
被赛瑞雅的话深中肯綮,查理恼羞成怒“我要做什么,我乐意变成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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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上银色的盔甲,熟悉的战争的气味便涌至眉睫。她抬头,向被阳光染成橘色的天空深吸一口气,一挥手,整备好的军队便依次鱼贯而去。而她落在最后,犹自环顾空荡下来广阔的练兵场。静默的眼包容着复杂的心绪,然后,决绝地回首,扬起手中的长鞭。
“贞德!”
急切的声音即使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她也依然能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眼中窜起一片热辣,她徐徐回身,任泪水纵横的脸与那拥有绝代风华的男子,遥遥相对。
就是面前这如天使般美丽的男子,下了那样残酷的命令。
他欺骗了自己,假装同意她的提议,却暗中叫雷蒙连夜出发去攻巴黎。只给他一千人马,即便雷蒙很强很厉害,也绝无半点取胜的可能。查理不是笨蛋,她和他一起打过奥尔良战役,她明白他其实有多聪明。
“贞德!你这是干什么?”
他竟然还质问自己?她微抽一口冷气,想要开口,喉头却先涌起一阵哽咽。
“贞德?”
在他再次出言催问后,她只是倔强地咬住唇,扬起小小的脸“陛下,贞德要出发去巴黎了。”
“什么?”
像是要确认自己听错了般,他蹙起原本光滑的眉尖,诧异地望向一身盔甲的少女,不安、惊惧、喘息,随之而来,茫然的眼和茫然的心,都悬系着那白马银鞍之上的少女。
“你听到了,我要去巴黎!”她放慢了说话的语速“陛下,我要追上雷蒙,然后一起攻克巴黎。”
“我不允许!”他猛地醒悟到雷蒙的事被贞德知道了,急怒交加地向她喊道:“我不许你去!”雷蒙、雷蒙、雷蒙!他就那样重要吗?比自己还重要吗?为了那个男人,她竟然想私自率军去救他?
“你答应过的!答应过我去巴黎的事!”她的手紧了起来,细眉下的眼睁得更大了。
“没错,我答应过。可是,不是现在!我有我的计划!你不听我的话了吗?”他忍不住加大了音量。
强烈的悲哀涌至心底,迫使她露出哀伤的神色,
“若是我不听你的话,你会将我怎样呢?贞德怎么可能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呢?我依从自己的判断所作的决定,即是你认定的错误吗?”
“你的思想你的感情就是让你背着我偷偷挪用军队去救雷蒙吗?”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来不及整理的混乱心绪。怎么会这样,他担心她,想见她,四处寻找她,而她却在准备离开他,为了另一个男人心由最火热处低至冰点的急速令他无法承受。
“不!”她用力反驳“我不只是为了去救雷蒙!也没有故意要背着你,更别说是偷偷挪用军队,这是我身为法国军队最高指挥官为了法国而作出的判断与决定!”
“法国?”他不可置信地微张着唇瓣,愕然地望着她,为何面前的少女忽然让他感觉陌生得近乎战栗。
“贞德!你不会忘记你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的吧!你说过,你想变强只是因为我,你、你难道不是为了与我相守才来到这里吗?”站在暗夜街道中捧着手帕哭泣着说绝不要离开他的少女,仿佛是在昨天才发生的事。
“查理,对不起。”望着那突然显得惶然无助的他,她的泪滚滚地涌了下来,从没有见他这样子过,他是那么冷漠的人,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深不可测的样子,为何在这个时候,用孩子般惶惶的眼,看着自己?
“贞德,我不要听你说什么对不起!”他忽然纵下马背,冲到她的面前,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下,他一把握住贞德的手。
“你听好,”抓紧少女的手掌,他猛地抬起头“如果你敢在此刻挥开我的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流着眼泪贴近她的脸,咬牙切齿近乎狰狞实为哀伤乞求地警告“你的理由我不要听,你现在说过的话,所做的行为,我也可以当做没有听过没有见过。只要此刻你留下来,我便相信你爱我。若是你选择离我而去,我便恨你到千生万世,绝对不会原谅你!贞德”他近乎凄厉地喊出她的名字。而回答他的是少女不可抑制的眼泪,以及手指轻轻地一点点地抽离他掌心时所发出的足以震撼苍宇的声响。
“对不起,”少女含泪回答“我爱你,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即使将生命交付给你,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你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早在很久之前,或许第一眼见面的时候,你就是了!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超越生命而存在的!比阳光更炙热,比狂风更猛烈!让血液流窜沸腾让心脏狂跳不止这些东西主宰着我让我无法紧握住你的手臂!对不起!”
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这不是他所期盼的结局,他张着空洞的眼望向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苦涩漾满心口,紧紧咬着牙关,他不能开口讲话
“你曾经问过我,你爱法国吗?现在我回答你:我爱!我爱法国!”
他抬眼,少女英姿凛凛地坐在马上,昂着头,纵然布满泪水,也依然那样美丽,披肩的卷发在直射而下的阳光照耀中发出明灿灿的光辉,让他的眼不觉眯了起来。
面前的少女又是谁?是那个单纯地在夜里捧着手帕哭泣的少女吗?
不,那个少女在那晚便已经消失了,这里的贞德,是他打造出的贞德,梦想着可以与他一起比翼的女人,却原来在长出翅膀之后便选择挥开他的手
“不管是一天,一年,一世,生生世世,贞德都想和你在一起!在那之前,让我们先把英国人赶走好不好?查理!请你等着我!贞德并不是要离开你!请你明白!”
不,他不明白
他像用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冰冷地望向少女,空气被扬起的长鞭撕裂,浑身白如皓雪的马儿带走了黄金天使,抑或是天使选择离他而去。他没有阻拦,他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的离去,看着那小小的背影。
四周如此空空荡荡,这便是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