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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人立即迎上去,恭谨躬身:“总管。”
瘦高小胡子一双圆眼紧盯着花三郎,打鼻子里嗯了一声,人来到近前,他也已经把花三郎打量个够,望着花三郎道:“打从有人谋刺刘瑾未成,三厂高手遍搜五城,经由我们这儿就救了不少人来,送了不少人平安出去,你是其中的一个,明白了么。”
花三郎道:“我明白了,可是这儿”
“你在这儿待不了多久,我们救的是三厂要抓的人,从不问救来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的,究竟是不是谋刺刘瑾的人,我们也不必问那么多,你也不能例外。”
花三郎碰了个软钉子,不死心,还想再说。
“三厂鹰犬马上就会加紧搜捕,连我们这儿都逃不过搜查,为你,为我们,别多说了,跟我来吧。”
话落,瘦高小胡子转身往后行去。
蓝衣人向着花三郎摆手肃客。
花三郎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跟着瘦高小胡子走去。
过一个月形门,进入另一个院子,应该说是后院。
好大的个后院,有刚在前头看见的森森林木,还有四时花草,更有一应俱全的亭、台、楼、榭,只是,看不见一个人影,静悄悄的,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走完一条画廊,瘦高小胡子推开左边房的两扇门,一双圆眼盯着花三郎。
当然,这意思是让花三郎进屋去。
花三郎懂了,谢了一声,举步迈了进去。
这只是间普通的小客厅,普通的陈设,丝毫不起眼,可却不是没有起眼的东西,有,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
只见瘦高小胡子跟进来,往迎面那堵墙行去,到了那堵粉墙前,伸手一转墙边几上的花瓶,那堵墙上,一人高,三尺宽窄的一块,突然往内旋转,现出一个墨黑的门户来。
瘦高小胡子转身又摆手:“尊驾,请!”
花三郎原本看得为之一怔,闻言定了定神道:“这是”
瘦高小胡子截了口道:“这是本宅的隐密所在,只有这样才能逃过三厂鹰犬的搜寻,为彼此都好,尊驾还是赶快进去吧!”
又是为彼此都好,人家有援手之恩,花三郎纵然不为自己,也得为人家着想,微微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过去。
花三郎进入那个门户里,瘦高小胡子也跟了进来,没看见他有什么动静,那堵墙马上又合上了,眼前一片漆黑,直令人伸手难见五指。
也没听见瘦高小胡子有什么行动,只觉眼前一亮,再看时,瘦高小胡子手里多了一根正在燃烧的火把。
花三郎忍不住道:“这里的设置还真齐全啊!”瘦高小胡子没答腔,只一声:“请随我来。”
高举火把,前行带路。
花三郎没再多说什么,跟了上去。
两个人走的,是条青石砌成的甬道,有弯曲,可并不觉得是上升或下降。
一般甬道或者是密室,都是在地下,而这条甬道没有下降的趋势,很明显的,它不是通往地下。
一阵弯曲,半盏热茶工夫,甬道已到尽头,尽头也是青石砌成的墙壁,并没有看见门户。
花三郎知道,眼前一定有门户。
果然,瘦高小胡子手一抖抖熄了火把,眼前马上又是一片漆黑。
不过这漆黑的时刻相当短暂,几乎是火把熄灭的同时,眼前又有了光亮,那是天光,来自石壁上一人高,三尺宽窄的一块。
当然,那又是一处门户。
瘦高小胡子带着花三郎行了出去。
出了这扇门户,花三郎不由为之一怔。
这扇门户竟是开在一座假山上,门户外是一个相当幽雅的小花园,有凉亭、有池水、有朱栏小桥,还有两三间精舍。
就在那座八角凉亭内,正坐着两个人在那儿谈笑,两个人一穿黑衣,一穿白衣,此时似乎听见了动静,立即转头望了过来,旋即也都站了起来。
怪的是瘦高小胡子没跟那两个人招呼,生似不认识那两个人似的,向着花三郎道:“尊驾,请这边来!”
踏着青石小径,迈步行去。
花三郎倒是忍不住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六道目光交换了一瞥,那两个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也没看出什么来,似乎对这种情形,已然是司空见惯。
花三郎跟着瘦高小胡子进了一间精舍,外头是小客厅,里头是间卧室,摆设并不华丽,但看上去令人有一种舒适之感。
只听瘦高小胡子道:“委曲阁下了,好在这只是暂住,我们会尽快把阁下送出京去的。”
花三郎听了舒口气道:“恐怕阁下误会了。”
瘦高小胡子道:“误会!我们误会什么了?”
“我并不急于离开京里。”
瘦高小胡子为之一怔:“你并不急于离开京里,你以为你还能在京里待下去。”
“为什么不能?”
“朋友,三厂有个鹰犬遭了暗杀。”
“对,那个人已经死了,他没办法再说一句话了。”
瘦高小胡子淡然一笑道:“朋友,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既然有一个鹰犬会找上了你,他们的招子都够亮,照样也有别的鹰犬会找上你,为你好,我们势必要把你送出去。”
“尊驾,这个地方究竟是为”
“为大明朝保住几个忠义之士,能保住一个是一个,我们没有酬劳,不计安危,别的你就不用多问了。”
“要是我有把握能在京里安身呢?”
“抱歉,我们仍然要把你送出去。”
“你们不放心。”
“你既然有把握能在京里安身,我们没有什么不放心你的,我们只是不放心我们自己。”
“尊驾这话”
“你已经知道我们这儿的秘密了,是不!”
花三郎笑了:“你们要是信不过我的话,即使把我送出去了,难道也能担保我不会折回来告密?”
“我们倒不是怕你告密,你没有告密的理由,凡是有血性的忠义男儿,也不会告密,我们只是怕你再落进他们手里,受不了那种酷刑。”
花三郎还想再说。
瘦高小胡子已然接着说道:“朋友,不要再多说了,你既然已经到了这儿,除了让我们把你送出去以外,别无他途,外头那两位,也是跟你同样的情形到我们这儿来的,江湖上各有各的隐密,各有各的忌讳,万一你们彼此间有什么交谈,还是尽量少知道对方的事好,请歇息吧,吃喝应用,自有专人照顾。”
他没等花三郎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花三郎还想叫住他,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既来之,则安之,既是友非敌,且看他们把自己怎么办吧,能多知道几个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还有什么不好的?
韩奎父女等于是项刚送出肖府的,就冲着这,应该不会有人再招惹了,外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花三郎这里心念转动,他一双目光却望着瘦高小胡子出了精舍,望着瘦高小胡子看也没看凉亭里的那两个,就进了开在假山上的那扇门里,然后门户关上了,再看那座假山,看不出一点异状。
花三郎想了想,信步走进里头的卧房,往床上一坐,往下一躺,真舒服。
刚躺下,外间有了动静,一声轻咳,然后是一声:“朋友!”
花三郎挺身离床,走了出去。
刚才还在凉亭里的那两个,此刻已经并肩站在了小客厅里。
中年人,年纪都在四十上下,面目长得都很端正,可却一个眉透阴鸷,一个目露剽悍。
花三郎一拱手:“两位”
白衣人、黑衣人双双抱拳:“请恕孟浪。”
花三郎道:“好说。”
白衣人道:“阁下能到这儿来,跟我们哥儿俩的情形就该一样,那就是朋友,阁下谅必不会见怪。”
花三郎含笑道:“阁下说的是理,此时此地应该有个朋友聊聊,否则太冷清,太寂寞了,两位请坐。”
白衣人、黑衣人没再客气坐了下去。
三个人都落了座,黑农人目光一凝道:“我们兄弟李清、石俊,方便请教么?”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花三郎犹豫也没犹豫,是友非敌,即使是敌也不怕人知道,有什么好犹豫的。便道:“花、花三郎。”
黑衣人石俊道:“原来是花朋友,花朋友也是碰上鹰犬了。”
“不错。”
白衣人李清道:“恕我盂浪,花朋友是哪条道儿上的?”
花三郎微一摇头道:“三厂的人误会了,两位也误会了。”
李清讶然道:“这话”
花三郎道:“我是个读书人,连年大比未中,这趟带了几个钱,想到京里来走走关节,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谋个一官半职,哪知从客栈出来就碰上了三厂的人,他们正盘问我,忽然中了暗器躺下了地,然后就有一位奔过来拉着我就跑,坐上一辆马车飞也似的到了这儿,我就是这么到这儿来的。”
李清道:“呃,原来花老弟不是道儿上的朋友。”
“两位看我这个样,象么?”
只象个不务正业的有钱人家纨-子。
李清跟石俊彼此对望了一眼,石俊道:“我们还当是江湖志同道合的朋友呢,原来是个来捐官的。”
花三郎道:“不得已,不这样怎么有脸见父母,只要有个一官半职混混,家里是不会管你的官是怎么来的。”
李清、石俊忍不住笑了,李清道:“花朋友说得是,花朋友说的是”
石俊道:“花朋友府上是”
花三郎道:“关外。”
石俊道:“好地方!”
“好说。”花三郎道:“有人傲夸关外崇山峻岭,秋风猎马,所谓风萧水寒,燕赵多悲歌慷慨之士,我却独羡慕湖山秀美,江左的文采风流,所谓红外风娇日暖,翠边水秀山明,这些个,是关外所无法比拟的。”
这口吻,可真不象个读书人。
李清道:“哪儿的话,哪儿的话,什么地方都一样,有好也有坏。”
这位谈吐可就不怎么样了。
石俊道:“花朋友,在如今这个时候做官,恐怕不太适宜啊!”花三郎道:“怎么?”
石俊道:“朝里有刘瑾专权,上欺天子,下压群臣,那种日子不好过,弄不好就要赔上身家性命,就算命比别人大,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李清道:“就是嘛,花朋友,说句话你可别见怪,这年头做官的人人为自保,不是想辞官回家养老,就是做起事来战战兢兢,心惊胆颤,巴不得早一天跳出这是非圈,你怎么反倒想往里钻呢?”
花三郎道:“我辈读书人,十年寒窗,磨穿铁砚,为的是什么,士、农、工、商,士列四民之首,不求取些微功名,辜负那十年寒窗,不混个一官半职,又何以光门楣、显祖宗,最现实的事,我拿什么脸回家呀!”
石俊还待再说。
花三郎已然正色说道:“我知道,宦海波涛,诡谲险恶,可是试观古来历朝历代,哪一朝代的宦海平静,仕途顺利,能否明哲保身,能否平步青云,能否飞黄腾达,端在自己,古来多少人标榜清高,不愿随波逐流,但却个个落落寡合,郁郁不得志终其生,清高或许清高,又能得到什么,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我敢说,那些人在他将死前的片刻,必然是悔恨交集,倘若天假其年有机会,让他从头来,他必然会彻头彻尾改变,一定不会再蹈覆辙。”
这番话,听得李清、石俊瞠目结舌,无以为对,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似乎是话不投机,定过了神,石俊强笑:“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李兄,咱们走吧,让人家花朋友歇息吧。”
石俊跟李清走了。
花三郎笑了。
石俊、李清没回小亭子里去,相偕走进了东边不远那间精舍里。
花三郎人在屋里,可是从窗棂里投射出去的目光,始终没放过那间精舍。
只一会儿工夫,石俊从那间精舍里轻快异常的走了出来,出了院门不见了。
那个院门,正是花三郎跟瘦高小胡子来的时候,走过的那扇门。
花三郎脸上的笑更浓了,吁了一口气,坐了下去。
饭时到了,有人给送了饭来,送饭的,是两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不但穿的花不溜丢,而且人也浓妆艳抹,喷香喷香的。
这两位大姑娘人长得不算美,可也并不讨人厌,只是搔首弄姿,挺会作态,而且还透着些妖气。
在别人眼里,这两个算是够迷人的,迷人的不是她们的姿色,而是她们的媚态。
可是在花三郎眼里
花三郎的眼界太高了,他阅人良多啊。
两位大姑娘也算得上是阅人多矣,在这种地方当差,这种地方做的又是“救人”的事,生张熟李,焉有不阅人良多的道理?
而象花三郎这样儿的人,恐怕她俩还是头一回碰上,你看,四只水汪汪的眸子,滴溜溜直在花三郎身上转,就舍不得挪开,哪怕是一刹那。
不但搔首弄姿得更厉害,媚得更来劲儿,简直是极尽卖弄之能事,甚至,殷勤的不得了,盛饭、夹菜、侍候吃、侍候喝、侍候洗手、侍候擦脸,花三郎的两只手就等于是多余的。
都侍候到了,行了吧。
不,脚底下象粘住了,还舍不得走。
还侍候什么。
花三郎可没表示什么,处之泰然。
两位大姑娘似乎在等花三郎的话,等花三郎有所行动。
花三郎既没有话,也没有行动。
说话的另有其人,来了。
一阵香风,醉人,显不出两位大姑娘的香了。
猛一亮,也使得不算顶美的两位大姑娘暗然失色。
精舍里进来个人儿。
这么个人儿,说她是少妇,年岁嫌大了些,说她是中年妇人,可又年轻了些,那也是罪过,谁也不忍这么说。
看年纪,该有三十多,可是她有着十八九姑娘们的身材、肌肤,身材美好而圆润,肌肤也既白又嫩。
十八九姑娘所欠缺的,是她那动人的成熟风韵。
这种酒,不必品尝,看一眼就能醉人。
她,没有浓妆艳抹,但却美艳照人。
她,没有搔首弄姿,故作娇媚之态,但,她远较那两个已经够媚的大姑娘媚人。
她,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媚,她,举手投足,没有一个动作不媚。
就算现在她寒着一张吹弹欲破的娇靥,照样无碍她的媚力:“收拾收拾,出去吧。”
两个大姑娘一下子一丝儿媚意也没有了,急急忙忙的收拾了碗筷,带着一阵香风走了。
花三郎拱起了手:“承蒙款待,毋任感荷。”
刚想寒着一张娇靥,如今花三郎这句话,就象是解冻的春风,马上,她笑了,笑得更媚,媚得让人心跳:“您好说,既然把您请到我们这里来了,粗茶淡饭还能不给吗?各位都是我们打心眼儿里敬佩的血性英雄,我们自愧做的不够周到,还要请您多多包涵呢。”
花三郎连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她目光一凝,秋水似的明亮,火一般炙热的眸子,紧紧的盯在花三郎冠玉似的俊脸上:“说了半天话了,还没请教,您贵姓啊。”
“不敢,花,花三郎。”
“哎哟!”她一脸惊喜的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您瞧这有多巧啊,在这儿碰上了您这位本家。”
花三郎微一怔:“呃!您也姓花。”
“可不,一笔还能写出两个花字儿来嘛,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花三郎“哎哟”一声,也显出了热络劲儿:“那可是真不容易啊,能有你这么一位本家,可是我的无上荣宠,您忙不?不忙请坐会儿。”
“我没事儿,就算再忙,碰上了一家人,说什么也得亲近亲近。”
她坐下了,花三郎也坐下了,挨得她挺近的。
她往前欠欠身,一张娇靥到了花三郎眼前,娇靥既美且媚,加上那阵阵迎面直送的幽香,真能让人心头象小鹿似的:“您家在哪儿呀?”
花三郎道:“关外。”
“您今年多大了?”
“二十了,一事无成。”
“别这么说,我这么问可没别的意思,既是本家,还跟自己人客气,问清楚了多大好称呼,我三十了,托个大,叫你一声兄弟。”
花三郎微一怔,旋即一笑:“您这是跟我开玩笑,您哪儿有三十。”
“真的,三十了。”
“我不信。”
“骗你干什么。”
刚才是“您”现在变成“你”了。
“以我看,您跟我差不多。”
她横了花三郎一眼,媚意四溢:“你可真会讨人家喜欢啊,女人家,那有硬往自己头上加岁数的。”
“这么说,是真”
“当然是真的,这还假得了。”
花三郎直愣愣地望着她,一时没说话。
“叫你一声兄弟,不会见怪吧。”
花三郎忙道:“那怎么会,我巴不得有这么一个姐姐!”
“他们都管我叫九姑,兄弟就叫我一声九姐吧。”
花三郎道:“九姐。”
花九姑打瑶鼻里“嗯”了一声,听得人心颤:“好兄弟,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花三郎往外指了指:“九姐,白天那边的两位来跟我聊过,逢人只说三分话,莫要尽掏一片心,跟他们,我没有实话,九姐你这个自己人不同,我家里没人了,从小浪荡到如今,我除了知道自己叫花三郎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花九姑微皱娥眉,娇靥上一片痛惜色:“弄了半天,家里只剩兄弟你一个人了,怪可怜的,不要紧,往后有你这个姐姐照顾你,谁叫咱们都姓花,谁叫你叫我一声姐姐。”
花三郎一脸的感动色,欲言又止。
花冗姑凝目接问道:“那你这趟上京里来,是来”
那位总管说,他们是不多问的,可是这位花九姑却问这问那,问得很清楚,这岂不是违反了“规矩”
花三郎似乎没在意,他把她当做了本家碰在一块儿,人不亲,姓是一个,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人之常情,答得毫不犹豫:“九姐,就象我刚才所说的,都二十了,一事无成,再这样下去,怎么对得起爹娘,跟花家的列祖列宗,我想通了,痛下决心,想改改以前的昨日非,所以我横心咬牙离开了关外到了京里,京城天子脚下,是个繁华的大地方,也卧虎藏龙,只要运气好,保不定就能藉着风云直上九霄,哪知道刚到京里的第二天,出了客栈门儿,刚想开始碰运气,哪知道时运不济,竟碰上了三厂的盘查”
花三郎态度很诚恳,话说的也煞有其事,他刚说到这儿,花九姑就接了口:“原来是这么回事,兄弟你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姐姐我很高兴,也很安慰,咱们花家能有个有出息,能有个出人头地的,我这个姐姐虽然是八杆子打不着,可是冲着这个‘花’字,姐姐我也沾了不少光,只是,兄弟,你是打算往哪一行,哪一业”
花三郎道:“我读过书,也练过武,哪一行哪一业都行,只要能让我出人头地,扬眉吐气,我就卖力卖命。”
花九姑沉吟了一下,一点头道:“行,谁叫你碰上了我,自有我给你留意,姐姐我在京里待得久,人头地面都比你熟,让我来给你找个好差事”
“可是,九姐,这儿的人要把我送出京去。”
“对了,要是连命都保不住,什么雄心壮志,全是假的,你不知道三厂的人有多厉害,既然找上过你,又因为你伤了一个番子,短时间内你要是待在京里不走,兄弟,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吓唬你,你这条小命非丢在三厂人手里不可,所以必须得把你先送出去。”
“要是把我送了出去,那我还怎么能”
“傻兄弟,放心吧,姐姐能把你送出去,就能把你再弄进来。”
“九姐的意思是”
“现在先别问,姐姐我自有安排,我还有事,不多陪你了,你歇着吧。”
说完这句话,她拉过花三郎手拍了拍,然后站起来带着香风走出了精舍。
这位花九姑,很怪。
看她散发媚力的样子,似乎对花三郎有很大的意思,支走了那两位大姑娘,也似乎有意思吃独食。
但是,她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是因为她的成熟,世故,不急前躁进,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花三郎可不在意,尽管她那只手柔若无骨,细嫩润滑若羊脂,花三郎可是心如止水。
花三郎的年龄没她大,可却远比她“成熟”远比她“世故”啊!
这是一间小屋,比花三郎所住精舍精雅十倍不止的小屋。
镂花纱灯轻柔的灯光下,那瘦高小胡子正左拥右抱,一左一右那两个,正是侍候花三郎吃喝的那两个大姑娘,小胡子的胡子,刺刺这个,扎扎那个,那两个,乌云蓬蓬,罗衫半解,这边“吃吃”那边“咯咯”都是令人血脉贲张,心旌摇动的娇笑。
突然,花九姑推门而入,娇靥上象笼罩了一层寒霜。
两位姑娘并没有什么惊慌色,挪身离开了小胡子,各自抬皓腕理理头发,整整衣衫,脸上甚至一点儿羞色红意都没有。
瘦高小胡子含笑站了起来,微一欠身:“九奶奶。”
花九姑冰冷道:“初更时分,安排停当,送他出去。”
瘦高小胡子两眼一亮:“摸清楚他了?”
花九姑沉声道:“我让你送他出去。”
瘦高小胡子恭应一声,然后笑道:“还是九奶奶行,到那儿一摸就给摸透了。”
花九姑冷哼道:“摸透了,别小看我这个本家,他可不是等闲人物,是朋友,他能派大用,要不是朋友,他可就是咱们生平仅遇的唯一扎手对头。”
瘦高小胡子敛去了笑意,目光一凝,道:“一个人占不了几尺地,东院里剩下的地方不大着呢,九奶奶为什么不跟对付以前那些个一样,把他作了。”
花九姑道:“不急,我还要试试,真不成在外头作他也是一样,他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儿去的。”
瘦高小胡子道:“这小子不比别个,已经算是闹得满城风雨,稍有名气了,怕只怕到时候那位姑娘那儿”
花九姑冷哼道:“敢,那个小蹄子她敢管我的事儿,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是!”瘦高小胡子躬身答应。
花九姑转身出去了。
初更时分,花三郎正在床上躺着,轻捷步履声由远而近。
花三郎唇边浮现笑意,可仍躺着没动。
掀帘进来个人,正是那瘦高小胡子。
花三郎仰身坐起:“尊驾”
瘦高小胡子一句:“朋友,送你出去的时候到了,请跟我来吧。”
转身走了出去。
花三郎在外面小客厅追上了他:“还有两位”
“我们已经把他两位送出去了。”
“有位花九姑”
瘦高小胡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外头等着你呢!”
花三郎没再多说,跟着瘦高小胡子出精舍,出小院子,循原路来到了当初来的时候,马车停住的地方。
有辆马车停在眼前,那是来的时候坐的那一辆。
赶车的换人了,是个穿得很体面的中年人。
花九姑在车旁站着,一见花三郎,立即迎了过来,递给花三郎一封信,道:“马车会送你到你该去的地方,到了以后,你就把这封信交给那儿的人,他们自会给你安排吃住,耐心在那儿住着,一有眉目,我马上会让人接你去。”
花三郎要说话。
花九姑却道:“别多说了,上车吧,我们是算准了时间的,错过了时候就难出城了!”
花三郎很听话,没说一个字,拿着那封信上了马车,车篷垂下,鞭梢儿一声脆响,马车驰动了。
算算车出了大宅院,花三郎想抽出那封信看看,可是刚抬起手他就忍住了。
花三郎人坐车里,看不见车外的一切,但他知道,马车往西走。
没多大工夫,车到了城门口,速度减慢了,但是没停下,听见车把式在车辕上嚷了一声:“送我们少爷出城去,各位辛苦,请买酒喝。”
敢情用的是这一套。
这一套也得看人用,换个人恐怕还不灵呢。
大宅院的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居然跟吃官粮,拿官俸的混得这么熟。
花三郎闭目养神,想都没多想。
车出西城,一路疾驰,没多久就拐了弯儿,又约莫一盏茶工夫,车停下了。
车把式外头喊上了:“到了地头了,朋友请下车吧。”
花三郎掀开车篷跳下了车,只见眼前竟是个小酒馆,酒旗儿高挑,招牌挂的是“太白居”
这当儿,门半掩着,里头有灯光。
客人没了,但却还没上门。
花三郎疑惑地指指“太白居”
车把式高坐车辕点点头。
花三郎迈步走过去。车把式赶着马车走了。
花三郎迈进了“太白居”柜台上有灯,板凳都上了桌子,可却不见一个人。
轻捷的步履声响自身后,花三郎装听不见:“有人么,里头有人么?”
身后响起了低沉话声:“人在这儿呢。”
花三郎霍然转身,眼前站着个中年人,商人打扮,八成儿是“太白居”的掌柜。
花三郎道:“尊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