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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口迎脸一罩,他急忙用长殳一拦,格格格格四声,长殳竟给柔力扫出三脚,把矮、瘦、胖三鬼扫得飞跌出去,通通通,不偏不倚地,跌回跃出来的土中深洞去。
三人在洞里传来一连串的哎唷声,赖药儿这几下出手姿势闲淡雅致已极,但挥袖间即把三大高手扫入土洞中,他人长得十分修长,出手又轻描淡写,高雅非常,瞧得李布衣为之心悦诚服。
傅晚飞拍手笑道:“好哇,你们名字倒没叫错,这回真是醒冲、席壮、陶早!”
他故意把他们名字说成谐音的“横冲、直撞、逃走”
赖药儿像全没动过火儿,袖子一展“嗖嗖嗖”连响,断殳折殳全射了出去,往土洞里笔直投去,边道:“东西还给你们。”
只见飞殳直往土洞投落,便传来:“哎呀!”“哎唷!”“哇地!”连声,但听矮鬼道:“好痛啊。”
胖鬼雪雪呼痛边骂道:“还没轮到你说话!”矮鬼道:“我刚才少讲了一句。”
瘦鬼道:“你们有完没完?可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儿?”三人边骂,声音渐沙哑难辨,敢情是知非赖药儿之敌,在原路潜逃回去。
赖药儿笑道:“别理他们,请进屋里。”
傅晚飞背着李布衣、搀扶张布衣,进得屋里。鼻际使闻着一种淡淡的药香味。
傅晚飞素来至怕吃药,却从来未闻过如此好闻的药香味。使他心忖:“假使世间真有如此清芬好闻的药材,叫他当饭吃又何妨!”
走进了茅屋,只觉得甚为宽敞,地上晒了些枯花似的药材,倒不见着什么研药的器具,也无药埕、药罐、药锅等东西。
赖药儿请三人在一张甚为干净、雅洁的木桌边坐下,向内叫道:“阿凤,倒茶。”
后头有人隐约应了一声,小狗竖起了耳朵,很快乐地蹦跳到后面长廊去了。
这茅舍窗明几净,给人一种甚为明净宁谧的感觉,其他倒没有什么特别,倒是向东靠门处,有七八十块小木牌,傅晚飞初以为是供奉神主牌,但仔细一看,只见牌上有一行大字。
写着一人的外号姓名,旁边还有数人,甚或数十人的细小名字,傅晚飞心中大奇,不禁问:
“这是供奉些什么呀?”
赖药儿脸色稍稍一变,没有立即作答,傅晚飞看了几人的名字,什么“金刀奇侠”萧君雨、“九死一生”唐家秦、“桐城金钩”营侠心等等,他都觉得很熟,似曾听说过,却一时想不起谁。
直至他看到有一个木牌上原笔写着“哥舒天”三个字,傅晚飞震了一震,脱口问:“天欲宫副宫主哥舒天!”
李布衣即向赖药儿道:“我想见一见我那位朋友,他的伤势不知怎么了?”
赖药儿站起身来,向内走去,淡淡抛下一句话:“这个容易,我再替他上一次药,你们再进去看他。”
傅晚飞仍是奇道:“这儿怎么会有哥舒天那大恶人的灵位?”
张布衣也沉声接道:“也有刘谨的。”
傅晚飞闻言又吃了一惊,刘谨是当朝阉党之首,贪污勒索,杀人放火,不但无所不为,简直无恶不作。
李布衣低声道:“你们有所不知,赖药儿的尊上也是名医,叫做赖愁子,悬壶济世,仁心仁术,救人不论出身,当年刘谨重疾,也是他一手救活过来的”
傅晚飞忍不住道:“刘谨那种贻祸千年的家伙怎么能救!”
李布衣叹道:“便是了,后来刘瑾恩将仇报,向赖愁子讨长生之药,唉,这世间哪有长生之理?刘谨藉故抄斩赖愁子,还要赶尽杀绝。幸而赖药儿逃遁三千里,受木栅里这一带归隐田园的高手所救,从此隐居于此。”
张布衣恍然道:“难怪天祥木栅里的乡民的信物在手,他便会出手治病了。”
李布衣道:“本来他也是济世为怀,无论奇难杂症。他都不分贵贱,尽心医治只是他后来救了一些不该救的江湖人,譬如‘夜鹰’乌啼鸟、‘穷酸杀手’茅雨人、‘蒙人磨子’沙蛋蛋全是他救活了,结果这些人重入江湖,杀了无数无辜的人,赖药儿痛苦已极,把这些人所杀的人名刻在碑上,使他把这些教训铭刻于心,养成铁石心肠,再也不救会武之人”
张布衣微哨道:“那么哥舒天也是”
李布衣道:“那大概是赖药儿救得最错的一人了。”
傅晚飞似想起了什么似般,半喜半忧地问:“大哥,你跟这天祥木栅里的人一定很熟的了,不然怎会这般清楚他们的脾性,他们又怎会把信物给你呢?”
李布衣笑道:“他们都很尊崇赖药儿,他因不替恶人治病,被人暗算过,我救过他三次,有两次还把他抬回这里来,天祥人都很记恩,可能爱屋及乌,感谢我救了赖药儿,便把信物交给我他们都知道除了他们相求,赖药儿是从不破例替武林人治病的。”
傅晚飞道:“可是,你救过他的呀――”
李布衣微笑道:“他也救过我一次,另一次,我要他替‘剑仙’周词看病,加上昨天的,只是他曾痛下誓言,不医武林人,照规矩行事,周折一些罢了。”
李布衣道:“他们都是一批看破世事,避于此地的武林高手。有的已传了两代,大都有一身绝技,决不可小看了。”
傅晚飞问:“那么那个鼻涕虫给蛤蟆我的那个孩子,他他也会武功呀?”
李布衣笑道:“他叫唐果,外号‘抓不着’.别的没什么,人可刁钻得很哩。”
傅晚飞问:“那抽烟杆的老爹爹他又叫什么?”
李布衣微微笑道:“他便是从前武林上,一夜间连刺杀七个著名狠毒阉官,横渡极地、中枢七千里流沙的第一好汉:张汉子。”
张布衣“哦”了一声,道:“文抄公、文抄婆、张汉子都在这里,天祥可谓固若金汤了”
傅晚飞却有点不自然起来。终于接着道:“还有还有还有那位那位姑娘”
李布衣和张布衣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又同时因笑牵动伤口,两人脸容都在笑意里隐透痛苦之色。
傅晚飞的脸涨得通红,分辨道:“我我只是想知道那位姑娘她也会武功吗?”
李布衣笑着道:“你拐着弯子问这许多,问的可不是她吗!”
傅晚飞急忙道:“不不,我,我”脸颊上烧红了起来,如灌了一大瓶温酒似的。
李布衣不理会他,继续笑道:“她叫鄢阿凤。”
傅晚飞腼腆地道:“不我只是想知道,她武功”心里却默默把她名字背了三趟。
李布衣呵呵笑道:“她就在你背后,你何不自己问她去。”
傅晚飞吓了一大跳,回首一望,午后雨罢的阳光灰蒙蒙,似湿了很多尘埃在空气中,偏屋里又有一种极端窗明几净的感觉。
而就在甬道前就站着一个女子,穿着粗布的衣裳,手里提着个青花茶壶,因为提着茶壶,所以手臂和腰肢和衣衫折叠收紧,更显出一种犹似飞燕舞新妆的娇美。
这女子两颊彤红,羞得垂下了头,但还是可以看到两靥上的红云。
这女子赫然便是适才在田野给傅晚飞递上泥巴的农家女。
鄢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