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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他不在谷中!”

    万映霞缓缓把钱炳放在地上,苗素兰蹲下身子,伸出纤纤玉手,在钱炳身上推拿起来。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钱炳气息忽然转重。

    苗素兰已累得满头大汗,低声对万映霞道:“妹妹,快点倒一杯热水,让他服下。”双手突然加力,推拿他前胸三穴。

    但听入云龙钱炳长长吁了一口气,忽然睁开双目,满脸痛苦之情,望着谷寒香道:“夫人”刚刚叫出二字,室中微风飒然,烛光摇颤复明,面蒙黑纱的钟一豪突然出现厅中。

    此人来的甚出人意外,室中诸人无不被吓得微微一怔。

    苗素兰长长吸一口气,站起了身子,说道:“钟代盟主功力深厚”

    钟一豪不容她把话说完,已接口说道:“医术一道在下毫无素养”

    口中虽然在谦逊,但人却缓缓低下头去,似在查看钱炳的伤势。

    谷寒香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怜他连被何人打伤,都不能讲啦!”

    钟一豪蹲下身去,伸出右手,一把抓在钱炳右腕,暗中运集真气,右腕一抬,钱炳突然翻了一个转身,由仰面而卧,变成伏地而卧。

    谷寒香吃了一惊,问道:“你要干什么?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啦!你还要这般对他”

    钟一豪左掌举了起来,迅快异常的在钱炳背上拍了三掌,纵身退开。

    说也奇怪,钱炳被钟一豪在背上拍了三掌,忽然一个转身,坐了起来,他缓缓移动目光,把室中诸人打量了一遍,道:“夫人,大哥回来之后,要他别再栈恋绿林盟主之位”话至此处突然一阵急咳,喷出来四五口鲜血。

    钟一豪冷森森地问道:“钱炳,提一口气,把话说完再死。”

    谷寒香心地纯善,目睹钱炳脸上痛苦之色,又不禁流下泪来,从怀中摸出一条雪白的手帕,拂拭去他口角边的血迹。

    只听钱炳重重的喘息一声接道:“我内腑已被震得支离破碎,只怕难再撑下

    去了”

    钟一豪大声喝道:“是什么人打伤了你?”

    钱炳双目已自闭上,听得钟一豪大喝之声,突然重又睁开,断断续续地说道:“是一个”

    忽闻一阵急风,扑入室中。

    钟一豪身子忽然向旁侧跨了一步,反臂拍出一掌。

    只听一个沉重声音喝道:“钟兄怎么出手就要伤人。”一股暗劲,迎面撞来。

    钟一豪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那人也被钟一豪反臂劈出的一股强猛掌风,得跨进室门的左腿,重又退了出去。

    这时,谷寒香、苗素兰等都已看清楚了来人正是罗浮一叟霍元伽。

    但见霍元伽身子微微一停之后,重又举步跨进门来。

    钟一豪突然疾进两步,一把抓住钱炳的手臂,提了起来,问道:“是哪一个伤了你,快说呀!”

    他一连问了数声,仍不闻钱炳答复之言,探手摸去,竟已气绝而死。

    谷寒香突然向前奔了两步,举手一掌,拍了出去。

    但闻砰然一声,钟一豪脸上着了一记耳光。

    这一掌打的甚是着实,钟一豪竟然被打的晃了一晃,因他脸上蒙着黑纱,无法看清他神色如何,只见他缓缓放下钱炳,说道:“夫人,属下有什么不对吗?”声音平和,毫无怒意。

    谷寒香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般出手打人,打完之后,才抬起头来,说道:“他已经身受了极重的内伤,你还要那般的折磨于他”

    耳际间响起了钟一豪爽朗的笑声,道:“这个属下怎敢,他实是受了极重之伤,已非任何药物能救,我以本身真气拍击他身后三大要穴,使他即将散尽的真气,回聚于丹田之中,原想让他借此一点回光返照之力,说出被伤经过,哪知竟然未能如愿,唉!属下举动莽撞,事先未能对夫人说明,也难怪夫人误会了!”

    霍元伽忽然冷笑一声,抬头望着钟一豪,满脸轻藐不屑之色。

    谷寒香本已相信了钟一豪解说之言,但听得霍元伽冷笑之声,心中突然又生了怀疑之态,眨眨动人的眼睛,叹道:“要是大哥在这里,我就用不着去想这件事了!”

    苗素兰道:“夫人!钟代盟主说的不错。”

    钟一豪回头望望霍元伽,冷冷道:“霍兄冷笑什么?”

    霍元伽道:“兄弟的事,钟兄也要过问,不觉着管的太多点吗?”

    钟一豪怒道:“霍兄早不笑,晚不笑,怎么刚好在兄弟说完话时,冷笑起来,不知是何用心?”

    霍元伽脸色一变,双目中暴射出恶毒的光芒,缓缓了过来,慢慢举起右掌。

    钟一豪低声说道:“夫人快请闪开。”一提丹田真气,双掌平胸戒备。

    谷寒香心头大急,高声叫道:“不要动手。”急奔过去,站在两人之间。

    霍元伽脸上闪掠过一抹杀机,冷森森地说道:“夫人不肯让开,属下万一收势不住,那时候,伤了夫人”

    突听一个威严宏亮的声音,起自室外,接道:“万一伤了她,你觉得该怎么办好?”

    谷寒香一听那声音,已知是什么人,急急叫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唉!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愁死了。”

    霍元伽收了掌,回头望去,只见胡柏龄满脸风尘之色,缓步进了室门。

    谷寒香急步迎了上去,说道:“大哥!钱兄弟死啦,你如早回来半个时辰,他也许就不会死了。”

    胡柏龄伸出右臂,扶住了谷寒香的娇躯,目光投注在钱炳的尸体之上,黯然问道:“他死了多久啦?”

    苗素兰插口接道:“不足一刻工夫。”

    胡柏龄蹲下身子,伸手在钱炳胸前摸了一阵,说道:“没有救了!”重又缓缓站起,回头望着霍元伽、钟一豪道:“击鼓召集兄弟们,我有要事宣告。”

    钟一豪抱拳一礼当先退了出去,霍元伽却站在原地不动,沉吟了良久说道:“今夜咱们‘迷踪谷’中来了强敌,连闯四道暗卡,伤了一十二位兄弟。”

    胡柏龄道:“知道了。”

    霍元伽又道:“属下率人赶去,曾和来人对了一掌,彼此竟然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大概强敌见我后援高手赶到,和属下对这一掌之后,抽身逸走。”

    胡柏龄“嗯”了一声,没有追问。

    霍元伽顿了一顿,又道:“对方轻功火候造诣甚深,去势如电,属下追之不及。”

    胡柏龄笑道:“霍兄可曾看清敌人装束么?”

    霍元伽道:“来人似早已有备,和属下对掌之人身着长衫,头包黑巾,叫人无法看出年岁面形”

    他微一停顿之后,又道:“不过当下武林之世,除了几个自诩正大门派中人之外,绿林道上高手,大都在盟主统率之下,一二漏网高手,亦必是盛名甚著之人,属下纵然没有见过,亦必闻名甚久了,此等之人来咱们‘迷踪谷’,其志亦在盟主之位,大可堂堂正正找盟主一较长短,绝不致暗中偷袭,故而属下推断今日来袭强敌,必是自诩正大门派中人。”

    胡柏龄道:“推论之言,颇有见地”

    霍元伽朗朗笑道:“属下之言,决非无的之矢。”

    胡柏龄摇手阻止他再说下去,接道:“目下大事正多,霍兄还是先行退下,待会在聚义厅中再谈就是了。”

    霍元伽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抱拳告退。

    万映霞瞧着霍元伽背影去远之后,说道:“此人跋扈嚣张,只怕另有阴谋。”

    胡柏龄轻轻叹息一声,道:“幸得我预感到谷中有事,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谷寒香轻轻叹息一声,道:“自从大哥走后,钟、霍两人大有水火互不相容之势,事无大小,必起争执”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此事早在我意料之中,倒是想不到他们竟敢明目张胆的出手相搏”

    谷寒香突然举步走了过来,和他并肩坐下。

    胡柏龄甚感娇妻动作突然,不禁回过头去望了她一眼。

    只见谷寒香流下两行泪水,说道:“大哥,你这绿林盟主之位,别干了吧,这几天来,我常想到很多凶险之事,心中害怕极了。”

    胡柏龄低声慰道:“你怕什么,可是觉着霍元伽要背叛我?”

    忽听三声鼓响,遥遥传入耳际。

    胡柏龄站起身来,轻抚着娇妻秀肩说道:“回房去休息吧!我去去就来。”随手抱起入云龙钱炳的尸体,直向聚义厅中走去。

    大厅中早已燃起二十四支儿臂粗的巨烛,照得满室通明。

    胡柏龄长长吸一口气,登时精神大振,大步走入厅中,放下钱炳尸体,走向盟主之位。

    钟一豪首先抱拳作礼,江北群豪纷纷行礼参见。

    胡柏龄虎目放光,冷冷的望了霍元伽一眼,霍元伽立时垂首抱拳,高声说道:“拜见盟主。”

    胡柏龄一挥手,道:“罢了。”

    霍元伽道:“属下有事启报。”

    胡柏龄道:“可是为了释放那两位武当道人的事吗?”

    霍元伽怔了一怔,道:“盟主神目如电”

    胡柏龄微微一笑,接道:“霍兄领袖江南群豪,一向唯我独尊,此次屈居兄弟之下,心中只怕常存着一股不服之气。”

    霍元伽目光缓缓由岭南二奇脸上扫过,道:“属下不敢。”

    胡柏龄笑道:“霍兄如想代兄弟出掌盟主之位,眼下倒有一个大佳的机会。”

    霍元伽怦然心动,忍不住脱口问道:“不知什么机会”话出口,方知失言,赶忙住口不言。

    胡柏龄神态轻松,朗朗大笑道:“明晨午时,有人到咱们‘迷踪谷’中来,霍兄如能胜得那人,兄弟甘愿以盟主之位相让,而且立时携眷速走。”

    霍元伽对年前比武败在胡柏龄手中一事,心中始终存着一股不平之气,听胡柏龄口气认真,似非虚言,当下反问道:“如若属下不能胜得来人,不知该受何等责罚?”

    胡柏龄突然一整脸色,满脸庄严地说道:“如你不能胜人,从今之后,就要循规蹈矩,少生妄念。”

    冷笑一声,又道:“如你出手不胜,本座再出手给你开开眼界,免得你心中对年前争夺盟主之战,败的不服。”

    霍元伽冷哼一声,缓缓向后退了两步,垂下头去。

    胡柏龄目光环扫了厅中群豪一眼,站起身,走到钱炳尸体之前。聚义厅上群豪的目光,一齐投在胡柏龄身上。

    只见他伏下身去,一手把钱炳的尸体托了起来,说道:“诸位请看他是被什么武功所伤?”声音低沉,充满着悲伤。

    钟一豪当先走了过去,仔细的在钱炳身上瞧了一阵,道:“属下之见,似被大力金刚掌,或小天星重手法所伤。”

    胡柏龄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江北群豪紧随钟一豪身后,缓步而过,看了一遍,但却再无人提出钱炳被伤的意见。

    罗浮一叟霍元伽待钟一豪率领江北群豪退下之后,才缓步走了过去,仔细在钱炳身上瞧了一阵,道:“属下之见,和钟兄不同,钱兄似是被武当派中绵掌之类的武功所伤。”

    胡柏龄轻轻放下钱炳尸体,吩咐厅中值班健汉,道:“你们把他尸体,先用白绫包起,置放在聚义厅上,暂时不要掩埋。”说完,缓步又走回盟主之位。

    四个黑衣佩刀健汉,依言把钱炳尸体抬了下去。

    胡柏龄目光环扫大厅一周后,面容十分庄严地说道:“兄弟承蒙诸位抬爱,推选为盟主之尊,原想借重诸位之力,作出一番事业,一洗我们绿林道被人目为盗匪之辱,哪知时不我待,眼下咱们‘迷踪谷’中,即将掀起一场滔天风波”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天下绿林豪雄,联手结盟,就实力上说,并不输于眼下江湖上实力强大的门户,但咱们却不能见容于武林各正大门户,以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为首,已对咱们‘迷踪谷’中的一举一动,留上了心,不但暗中派遣弟子侦察咱们谷中动静,而且还有兴师监视之举”

    钟一豪朗朗接道:“少林、武当两派,自恃人多势众,经常在江湖上和咱们绿林中作对。

    在下之见,倒不如借机和他大干一场,旧恨新仇,一起作个了断。”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少林、武当,两大门派,在江湖上虽然获誉甚隆,但远不足动摇咱们‘迷踪谷’中基业,眼下倒是有一件更为重大之事,对咱们‘迷踪谷’存亡威胁甚大。”

    霍元伽道:“不知什么重大之事,还请盟主明白相示。”

    胡柏龄回头望了霍元伽一眼,道:“霍兄出道甚早,不知是否知道阴手一魔其人?”

    霍元伽沉忖了良久,道:“阴手一魔似是听人说过!”

    胡柏龄道:“霍兄既听人说过阴手一魔其人,想必听人提过酆秋其人?”

    霍元伽仰脸思索了半晌,缓缓说道:“可是四十年誉满江湖,被人称作神杖翁的吗?”

    胡柏龄道:“不错,正是此人。”

    霍元伽脸色忽然大变,身子微一颤动,说道:“如若此人还活在世上,这绿林盟主之位,自是非他莫属了。”

    胡柏龄淡然一笑,道:“霍兄一向自负甚高,不知何以一听神杖翁酆秋之名,竟是这等畏惧。”

    霍元伽只觉脸上一热,垂下头去,默然不言。

    胡柏龄突然提高了声音,豪壮地说道:“以酆秋为首的几个退隐已久的老魔头,近日已重现江湖,如若他们单是为绿林盟主之位而出,兄弟自当拱手相让,不过,他们重出江湖的目的并非是只为了绿林盟主之位”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从今夜三更开始,咱们这‘迷踪谷’中,开始严密戒备,不论何人,未得本座允准,不能擅自出入,违者一律处死。”最后一句话,字字如金石相击,钻入群豪耳中,武功稍弱之人,听得心头怦然一跳。

    他生相本就威武,顾盼之间,已是神威慑人,此刻虬须怒张,目光如电,目光所到之处,群豪纷纷低下头去。

    胡柏龄目睹群豪尽为自己神威所慑,缓缓坐了下去,说道:“钟兄请就所属之中,选出二十个武功高强之人,负责巡视全山,接近各处明卡暗桩,一得警讯,立时赶往现场驰援。”

    钟一豪躬身抱拳说道:“属下敬领面谕。”

    胡柏龄目光转投到岭南二奇身上,道:“两位就岭南高手中,各选五人,驻守谷口,凡是入谷之人,一律要他们投柬求见,如若遇上不愿投柬之人,两位就放手拦阻,格杀勿论。”

    岭南二奇躬身应命。

    胡柏龄又转脸望着崂山三雄说道:“三位请代本座掌理刑规,凡见有背叛四大戒律之人,一律就地格杀!”崂山三雄齐齐抱拳说道:“属下领命。”

    胡柏龄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明日午时,各位一律佩带兵刃,在聚义厅中相会,除了原派各处的明卡暗桩之外,一律在午时之前撤回聚义厅中待命。”

    霍元伽忽然抱拳说道:“盟主何以不派属下职司,难道属下武功不足以胜任繁重吗?”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本座一向视霍兄、钟兄为左右二臂,是以离谷之时,才把谷中大事,尽付托两位,不过霍兄明日午时要和人动手,如果本座派付职司,恐怕有分霍兄精神,今宵请好好休息一夜,本座预祝明日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本座也好以绿林盟主之位相让”

    他不待霍元伽答话,举手一挥,道:“散会啦。”大步向厅外走去。

    群豪目睹胡柏龄背影消失之后,才纷纷离开大厅散去。

    半宵时光,匆匆而过,次晨午时不到,胡柏龄佩带剑拐,赶到聚义厅上,群豪大都已到,个个佩带着兵刃,大厅上一片肃煞之气。

    霍元伽腰扣蛇头软鞭,全身劲装,精神饱满,看来昨夜已经运功调息。

    胡柏龄步入大厅,群豪纷纷抱拳致敬,胡柏龄一面颔首作礼,缓步走上盟主之位。

    片刻工夫,钟一豪带着二十名江北高手,也赶到聚义厅上。

    此人还是一袭长衫,面蒙黑纱,腰中扣着缅铁软刀,大步走到木案之前,抱拳说道:

    “托盟主神威洪福,昨夜中各处明卡暗桩,均无事故发生。”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钟兄多辛苦了。”

    余音未绝,忽见岭南二奇中搜魂手巴天义急步奔入大厅之中,双手捧着一个大红简,恭恭敬敬递到胡柏龄手中。

    胡柏龄单手接过,拆开一瞧,笑道:“带他进来吧!”

    巴天义应了一声,翻身急步而去。

    胡柏龄侧着脸望了霍元伽一眼,笑道:“来了,霍兄请拿去过目。”

    罗浮一叟接过红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晚进师弟张敬安叩。”不禁一皱眉头,道:

    “此人当真是盟主师弟吗?”

    胡柏龄微微一笑,道:“天下武功,原本一家,此人和师门又有一些渊源,自称师弟,勉可说得过去。”

    霍元伽道:“如若此人当真是盟主师弟,属下就不敢和他动手了,万一失手伤损到他,岂不愧对盟主。”

    胡柏龄摇头说道:“相搏之时,霍兄但请放手施为,只要霍兄能够胜他,伤死不论,怕的是霍兄为对方所伤”

    霍元伽吃胡柏龄拿话一激,登时满脸怒意,冷笑一声,道:“盟主放心,属下今日如不能胜得来人,也无颜生见”

    胡柏龄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霍元伽未完之言,接道:“胜败乃江湖常事,霍兄不必许誓立诺。”

    大厅上重归沉寂,听不到一点声息,肃然中更显得杀气腾腾。

    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搜魂手巴天义、拘魄索宋天铎带着一个三旬左右的中年人,缓步入厅。

    来人一身天蓝长衫,看去十分文弱,但气度却很沉稳,目光环掠大厅一周之后,直对正中木案走了过去,相距五步,停下身躯,抱拳一礼,说道:“师兄鸿图大展,身膺天下盟主之尊,小弟长居深山,直到今日,才迟迟赶来恭贺,尚望师兄大量海函。”

    胡柏龄冷然一笑,道:“咱们师兄弟十余年没见了吧?”

    来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十二年零三十月。”

    胡柏龄道:“你千里迢迢赶来此处,可只是为了向我祝贺吗?”

    来人淡淡一笑道:“除了恭贺师兄之外,倒是还有一事相求。”

    胡柏龄道:“什么事说吧!”

    那文弱中年目光环望了四处群豪一眼,道:“请师兄移驾一处秘密所在”

    胡柏龄冷冷接道:“全厅中人俱是小兄心腹,有话请说不妨。”

    那文弱中年微微一皱眉头,缓缓入怀中摸出一个锦缎包着的拜匣,道:“家师有一份薄礼,特命小弟送呈师兄过目。”

    胡柏龄接过拜匣,打开锦缎,里面果然有一个八寸长短,四寸宽窄的红漆木匣,胡柏龄望了那木匣一眼,并不立时打开,淡然一笑,又问道:“除了这木匣之外,想必另有书信了?”

    那文弱中年答道:“家师只交与小弟这个拜匣,别无他物,如有书信,想必已装入木匣之中了。”

    胡柏龄道:“这么说来,是非让小兄打开拜匣之后,才能知得内情了?”

    那文弱中年目睹胡柏龄冷漠神情,心中也似动了怒意,脸色微微一变,道:“师兄这等多疑,不觉着有伤长辈的尊严吗?就是兄弟看来,也觉着寒心的很。”

    胡柏龄淡然笑道:“尊长之辈给晚辈送礼之事,也是天下少见的事,如何不让小兄多心。”

    那文弱中年突然一抬右脚,飞上木台,举手一抓,抢过木匣,笑道:“师兄既然这等多疑,小弟替你打开吧!”右手托着匣底,左手打开匣盖。

    但见一片宝光,耀目生辉。

    木匣满装珠宝,似乎大出了胡柏龄意料之外,微一沉吟,单手接过木匣。疑目望去,只见那木匣中除了八颗明珠之外,还有一个翠色的玉瓶,和一封大红函简,封套之上,写着:

    呈北岳迷踪谷胡盟主柏龄亲拆。

    那文弱中年望着胡柏龄微微一笑,道:“家师函简,要不要小弟代为拆封?”胡柏龄默然不语,取过封简,只见上面写道:

    “目下武林形势,以少林、武当最为猖狂,余虽已息隐数十年不问江湖是非,但连年频闻两派诸多凶惨恶迹,深为痛绝,为我绿林道求一席立足之地,经几位好友苦苦劝求,决计重出道山,一挫少林、武当凶焰。

    欣闻汝独败天下绿林豪雄,夺得盟主之位,特派安儿送上薄礼一份祝贺,望于接函之后,立即传谕下属宣布余出山之事,七月七日,余当亲往迷踪谷一行。届时当大会天下绿林群豪,问罪少室峰前,以洗我绿林道上数十年受挫之辱。

    谕函布达,望早作准备。”

    师叔酆秋手笔

    胡柏龄看完之后,随手放入袋中,目光突然转投到钱炳的尸体之上,冷冷问道:“师弟请看那人,可是你伤的吗?”

    那文弱中年望望钱炳尸体点点头道:“不错!”

    胡柏龄回头望了霍元伽一眼,道:“师弟可知小兄这‘迷踪谷’是什么地方么?”

    那文弱中年微微一笑,道:“小弟纵然愚拙,也知师兄的‘迷踪谷’乃天下绿林总寨。”

    胡柏龄突然一舒双眉,圆睁虎目,怒道:“你既知我这‘迷踪谷’乃天下绿林总寨,为什么胆敢出手杀人?”

    张敬安淡淡一笑,道:“俗语道:‘出手不留情’,小弟如不杀他,他要杀了小弟,我岂不白白送了一条人命,连师兄之面也难见到。”

    胡柏龄道:“好一个出手不留情,你敢在我‘迷踪谷’外伤人,心目中哪里还有我这个师兄,师弟既知出手不留情,想必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两句话吧!”

    张敬安冷笑一声,道:“难道师兄要向小弟替属下索命吗?”

    胡柏龄脸色一变,庄严地说道:“我如不能替届下做主,何以服众。”回头望了霍元伽一眼,接道:“给我拿下。”

    罗浮一叟应声而出,大步向张敬安走了过去。

    张敬安神色镇静,微笑说道:“咱们师兄弟十几年不见了,师兄可是想较量一下小弟的武功吗?”

    霍元伽见多识广,张敬安看去虽然文弱,一付皮包骨头的样子,而且面黄如蜡,好似久病初愈一般,毫无起眼之处,但目中神光闪烁如电,两面太阳穴高高突起,实已具上乘内功,到了不着皮相之境,是以丝毫不敢大意,相距张敬安五步左右,停了下来,抱拳说道:“在下霍元伽奉谕领教张兄几招绝学。”

    此人老奸巨猾,暗中早已运集了全身功力,准备出手,但口中却说的十分客气,言中之意,无疑说出奉命出手,情非得已,并无以命相搏之心。

    张敬安微微一笑,道:“久仰,久仰,霍兄尽管出手,兄弟舍命奉陪。”

    霍元伽笑道:“张兄远来是客,在下理应奉让先机。”

    张敬安不再谦让,双肩一晃,欺身而上,举手一拳“神龙出水”当胸击去。

    霍元伽暗中一提丹田真气,突然向右让开三尺,但却没有还手。

    张敬安抬头望了胡柏龄一眼,说道:“霍兄礼让一招已够,怎的还不还手?”

    霍元伽道:“张兄和盟主同门之谊,在下礼该奉让三招。”

    张敬安左手一挥,虚空击出一掌,道:“这算第二招。”紧接着欺身而上,右手疾向罗浮一叟前胸拍出。

    霍元伽上身突然向后一仰,让开掌势,右臂一招“横招千军”拦腰击去。

    他出手力道惊人,刮起一股啸风之声。

    张敬安想不到他反击之势,竟是这等强烈,心中暗骂一声:“好阴险的家伙。”气运左臂,一招“力屏天南”硬接罗浮一叟击来拳势。

    两人双臂相触,砰然出声,各自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张敬安抬头望着胡柏龄道:“师兄请恕小弟放肆了!”余音未绝,人已疾扑而上,左掌横击,右掌直打,一攻之中,用出了两种力道。

    罗浮一叟和对方硬拼一招之后,心中已自有数,看去文弱的张敬安,功力并不逊于自己,这一场搏斗的结果,胜败甚难预料。当下一提丹田真气,改采攻势,准备先试试对方拳脚招术,再想破敌之策,拳脚并用,把门户封的甚是严谨。

    张敬安却是着着进,招招煞手,攻势猛锐至极,二十招后,掌力拳劲不但未减,而且愈来愈是强猛,拳拳如铁锤击岩一般。

    罗浮一叟弄巧成拙,原想先用游斗之法,耗消对方真力,待发现对方后力不继时,再以雷霆万钧的方式,展开反击,哪知强敌内力,有如长江大河一般,绵绵不绝,大有愈攻愈猛之势。

    他在防守被动之下,失去先机,一时间要想扳回劣势,极不容易,二十招中,竟无法还击一拳一掌。

    张敬安久攻不下,似是动了怒火,大喝一声,拳法忽变,出掌飞腿,诡异绝伦,身法飘忽,不可捉摸,罗浮一叟霍元伽,登时被迫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厅中群豪都看出霍元伽形势愈来愈险,再打下去,势必要伤在对方手中不可,岭南二奇更是关心异常,缓步而出,运功蓄势,只要霍元伽一遇危险,立时出手相救。

    霍元伽在险象环生中又支撑了二十余合,才找出张敬安一个破绽,大喝一声,全力攻击两招,拳风呼呼,把张敬安迫退了两步,纵身斜向一侧跃开五步,脱出张敬安拳掌笼罩。

    张敬安目光环扫四周群豪,见个个怒形于色,心中暗暗忖道:“我纵能胜得霍元伽,也难当师兄神勇,何况群豪虎视眈眈,大有出手之意,今日之局,胜败都难善终,”心念一转,大生惮忌,当下举手一拱,说道:“霍兄武功过人,兄弟甚是敬佩,今日之战,就此罢手如何?”

    当群豪面前,霍元伽如何能忍下受挫之辱,冷笑一声,说道:“兄弟看在盟主份上,有意相让张兄几分,但如不分出胜败存亡,兄弟也无法向盟主交代。”

    张敬安一瞪双目,怒道:“这么说来,霍兄是非要和兄弟拼个生死存亡出来不可了?”

    霍元伽一松腰中扣把,抖出蛇头软鞭,道:“张兄请亮兵刃吧!”

    张敬安缓缓把目光转投到胡柏龄脸上,问道:“师兄可是有意相迫小弟施展毒手伤人吗?”

    胡柏龄转脸望了钱炳尸体一眼,冷冷说道:“杀一人和杀数人有何不同?”

    张敬安道:“师兄既然这么苦苦迫小弟杀人,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霍元伽一抖蛇头软鞭,接道:“张兄再不亮出兵刃,兄弟就不再等待了。”

    张敬安眼珠一转,忽似若有所悟一般,微微一笑,道:“兵刃无眼,我如失手伤了霍兄,可别怪我出手狠辣。”

    说话之间,右手探入腰际一摸,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黄圈,接道:“霍兄请出手吧!”

    霍元伽刚才相让,失尽先机,几乎伤在对方拳掌之下,这次哪里还肯再让先机,口中说道:“张兄留神了!”话出口,人已欺近对方,蛇头软鞭挟着一缕尖风,直袭前胸“玄玑”

    要穴。

    张敬安气定神闲,对霍元伽迅猛的攻势,视若无睹,直待那蛇头软鞭近胸三寸左右时,才随着霍元伽攻来之势突然一侧身子,蛇头软鞭掠着前胸衣服而过,手中金圈忽的反臂打出。

    霍元伽大喝一声,猛然收住前冲之势,双脚一起加力,倏忽之间,又向后跃退六尺。他去势如风,退回之势更加迅快几分,当真是动如灵蛇,快似电奔。

    张敬安却和他刚好相反,避敌,施袭,始终未移动半步。

    两人交手一招,霍元伽已自心惊,暗道:看来他那金圈上招术,比起拳掌之学,更要诡异几分。不敢贸然轻进,凝立原地,不再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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