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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走在太平间的尸廊里,对着头顶那个苍茫的夜空浩然长叹,然后我象个没有灵魂的幽灵,猫着腰继续麻木地开打着一口口棺材,跳上跳下地去探视在上边卧柜里躺倒的兄弟姐妹们,我有时心里也憋着一股气郁愤难平,凭什么潘天高就能独自霸占一口那么大的棺材,我的这些父老乡亲们就只能弓身蜷腿憋屈成一团?不过我的义愤很快也就烟消云散,因为我现在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行尸走肉又怎么能具备悲天悯人的人类情怀呢?我木然地走着,呼呼地喘息着,麻木地看着,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我一排排地转过来又转过去,时间就在我的混沌意识中悄然滑过,不知不觉,我已经查看到了潘天高所在的这一排,在打开这一排南端第二口棺材时,我才因为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的地方使意识开始清醒,我仔细凝集我的思维和视线,直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不一样的地方原来是我面前挤在一团的尸体堆里竟然有一个长长的条形一样的空隙,大概刚好能够容纳一个干瘦的尸位的样子,肯定是工作人员还没有来得及将下一具尸体塞进来,真是难得啊,这堆尸体算是很幸福了,最起码他们还可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这点空隙舒展一下他们憋屈的身体,相比其他棺材里的尸体,他们要幸运得多了!
我替这些尸体感谢着苍天感谢着大地,感谢着人世夺走他们生命之后,寂然给他们关上大门,不想再有尸体去打扰他们了。就这样,我一直看到潘天高所在的这堆棺材边后,就失去了再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和勇气了。毫无疑问,到这些生前日夜被艰苦生活侵袭的劳动尸民当中去寻找美女,无异于缘木求鱼、大海捞针,不存在任何可能性,而且那种蜷缩憋屈着没有容身之所的惨状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我明晃晃的神经。也罢,不找美女了,我还是加紧研究潘天高吧,他生前令天下万千生民没有容身之所,而死后独占一穴又令万千死尸丧失了略微舒展身躯的机会,再也不能这样过,再也不能这样活,要赶紧研究出致潘天高死的神秘死因去毒杀骑在劳动人民头上的豺狼来释放人类生存的空间,要赶紧看透潘天高躯体上每一个疑点好腾出这具棺材来给其他劳动尸民存放的空间。
意念至此,我放弃了继续查看下去的想法,又跳上了潘天高的棺材,当我再看向潘天高时,只是一眼,我身体一晃,由于我还没有坐上去,所以我从棺沿上扑通掉到旁边的地铺上,我躺在地铺上,身形还在不住地颤栗,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潘天高的眼睛红红的往外渗着血,那是血吗?当然我失魂落魄之下也不能肯定那就是血,但是那红红的液体从眼角往外渗着并沿着胖脸颊形成两条流线,我却是看得真切的。难道我输入他体内的19000毫升血到这个时候才现身吗?而且还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医学上有这样的道理吗?难道我李智真地要从此开辟一个新的血液循环理论?那诺贝尔生理学奖和商诗美人奖岂不就要指日可待了?
我躺在地铺上心绪难平,兀自胡思乱想着,不行,我一定要看个真切,看那是不是血,我给自己鼓足了劲,我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从地铺上爬起来,甩了甩胳膊,发现气力已经逐渐恢复,于是我抓住棺材壁,脚底发力,嗖地一声飞身而上,由于我忌惮那四溢的血,所以不敢再坐在棺沿上,而是站在棺沿上待身形稳住了,再蹲下身去俯视潘天高,仔细看向那红红的液体,凭着我医生对血液的熟悉和敏感,我完全可以断定,那就是血。如此说来,难道我输入潘天高体内的血并没有象个天外飞仙一样无影无踪?它们实际上还在潘天高体内,只是隐藏在目前还不为人类医学所知的某个未知的部位,现在在太平间的某种气息的引导下,于是从眼睛里汩汩而出?
我作为一个医生,其实一直都认为人体解剖学实际上还没有将人体详尽的了解,就象人们发现胰腺里的胰岛一样,还有很多器官一定会被或偶然或必然地在未来的某些时刻陆续发现。现在被眼前的场景刺激,我自然而然就开始想,难道人体里除了心血管之外,还有其他的藏血器官?如果我将这个器官找到,天啦,我简直不敢往下设想那种震惊全球和商诗的盛大场景和光辉前程。
我平抑了一下心头狂乱的激动,再次看向潘天高的身体,想找点来自其他方面的证据,不过这注意力往其他方面一分散,一眼之下,我又是一阵痴傻,怎么回事?潘天高不是一直平平整整地仰天躺着的吗?怎么现在看起来那么佝偻,除了脸还是仰着的,背却成了一张侧弓?难道在我查访美女尸体的时候有人动过他?我心头一寒,猛地站起,高高地立在棺沿上,举目四望,太平间里一片寂静,除了白炽灯管咝咝的电流声,没有任何其他异响。由于我立在了上层卧柜的最高沿,所以我现在基本上占据了太平间里的制高点,眼前再没有障碍物,自然能够看到太平间的各个角落。
我视线逡巡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我却留意到了一口非同寻常的棺材,它正好就在我没有去查看过的东边最里边一排最北端的位置,也就是说它是整个太平间里最东北角的那口棺材,它倒不是奇怪在外观有什么异常,外观和其他棺材是一样的,它奇怪在它是独立存在的,也就是说它不象它旁边的棺材那样是叠放着的,当然西边第一排棺材也是独立存在没有叠放,但是它不同于这西边第一排棺材之处在于,西边那一排棺材只有一层,而它尽管也是独立存在,却是在第二层。当然,嘿嘿,你不要以为它是悬空摆放着的,如果到了这样恐怖的程度,我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哪还有心思和你在这里讲故事?它实际上也就是下边有一张四条腿的桌子一样的东西在支撑着她,让它上沿的高度与周边其他棺材平齐。不过尽管它也就是这点特异之处,却激发了我极大的好奇,为什么它就是这样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打算过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