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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如此,还能快乐吗?
夏天说那就先装着快乐吧,装的久了,就自以为是真的快乐了。
那我装装看吧。程天爱说。
晚上,程天爱和夏天、安欣聚到了一起,程天爱看上去情绪不错,事实上,她的确有些在“装”,不过除了故意高兴着之外,她的本心也不像前些天一样苦闷和疯狂了,杜时明和她开始零碎地讲话,分床而居,各行其是,杜时明追究她外遇的热情也萎靡了,程天爱也一直没有提刘芸的事,可她知道他心里窝着怒火,而她已经完全地不想解释什么,她知道他和她一样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好好摊牌。
——那天,她和林亚东去开车兜风的时候,安欣确实没走,杜时明回来后,他们一直在聊这个家的烦心事。安欣当然万分辛苦地为天爱辩解,说得杜时明也将信将疑了。后来安欣告诉程天爱,杜时明没有离婚的打算,他不能接受离婚这件事对自己形象的负面影响,他只是要程天爱把事情讲清楚,并且保证历史不再重演,然后,日子就这么将就着过吧。程天爱听了只是冷笑。
现在,她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似的,跟夏天兴奋地聊着合作的前景,她忽然喜欢这种状态,这样的生活,即使一个人,又有什么可怕?也许林亚东的想法没错,自由身总是美妙的,对杜时明幻想的“将就过”的生活,她只能嗤之以鼻,她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同一类型的人,却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鸿沟有这么巨大。
一旁,安欣一直静静地微笑着。夏天在说到他的计划时,是另一种激情的姿态,使她有别样的心动。偶尔在一瞬间,她会有些吃天爱的醋,马上就又知道自己的可笑和可爱。
夏天拉着米粒儿的小手说:“安欣,让米粒儿当我的干女儿吧。”
程天爱立刻说:“你凭什么抢先,那我要先当她干妈。”
“那我俩不成了干公婆了?”
“我求之不得呢,就怕人家高凡受不了咱这干爹干妈啊,听着就危险。”程天爱笑道。
安欣脑子一闪,觉得高凡还真不能接受夏天做米粒儿干爹这种事情,是有些“危险”和暧昧呢,不过她没好意思接茬儿,只笑着指指天爱的肚子:“你还是先当好他的亲妈吧。”程天爱惬意地笑起来,忽然冒出一句:“我还没做好做单亲妈妈的准备呢,你说会不会很另类?”
夏天说:“如今社会没有另类,存在就是合理。”
程天爱“嘁”了一声,问:“合理的就能理直气壮?”不等回答,她就接着来了一句:“外遇这种事咋算?”
安欣略略有些尴尬和紧张地扫了一眼夏天,正和夏天的目光交汇在一个瞬间,夏天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你和值得你爱的人绝不会只有一个,可是,能够跟你相守一生的,却是唯一……”
“所以最该珍惜的,难道不是这个唯一?”
“人总是有更多的精神需求,渴望更完美的人生。”
“一面追逐完美,一面破坏唯一的契约,伤害另一个因为爱才走到一起和你共担风雨的人?像那个古津,还有杜时明,都能用合理来为自己开脱了?”
夏天顿了一下,显然有安欣在跟前,他显得有些不安:“外遇的事,不能一概而论,有的是因为寂寞难耐,有的是为了以错制错,有的是一时冲动,有的却是在寻找真爱,总之一切的根源在于婚姻契约的独裁力,外遇根本上还是人性苏醒的结果。”
“是人性的优点还是人性的弱点苏醒了?”
“没有谁知道吧,不论怎样,健康的外遇应该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可笑,健康的外遇,亏你想得出这么个词来,现在在我眼里,外遇就是婚姻的毒瘤,有健康的毒瘤吗?哦,可能你说的是良性肿瘤,哈哈。”程天爱笑起来,接着说:“就算它是一道再美的风景,我也只能站在窗口欣赏,不能容忍它移植到我家里来,我没想到自己那么标榜先锋,在这种事情上又成了古董老太太。”
“每个人对生活的感悟都不一样,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原则。”
“人说婚姻像鞋子,舒服与否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脚自己才明白。我觉得那些能容忍外遇的人简直就是穿着一双大拖鞋在过日子,看着洒脱开放,其实一点儿也不塌实,穿着不跟脚的鞋子还不如光脚,还好,我很快就要当赤脚大仙了。”
安欣被他们两个讲得心乱,又担心米粒儿听了以后乱问,甚至和高凡去学话,赶紧把孩子拉到一旁聊些现话。米粒儿还是眨巴着眼问:“妈妈,啥叫外遇?”
安欣惊了一下,尴尬地说:“就是在家外面又遇到别人。”
“那今天咱俩不是都有外遇了。”
安欣笑起来。孩子的天真纯净感染了她,也让她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责任。回头看看还在和程天爱欢聊的夏天,她惆怅地笑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心里骤然迷惘起来。
她知道她和这个男人已经是错过一生了,她已没有勇气改变。在程天爱面前,夏天对她的态度热情明朗,没有暧昧的痕迹,这也叫她放心,她完全不想被程天爱猜疑,她希望能保持她的“完美”,她很在乎这一点。虽然她知道,天爱一定会理解她的出轨行为,可外遇是绝对隐私,隐私是不需要别人理解的。她以为这种事情毕竟不是阳光下的花,开得再灿烂也只能在温室里眯着。正像刚才天爱问夏天的,如果为了追求“完美”而伤害另一个人,那还算得上完美吗?程天爱和杜时明伤害的或许还只是对方,古津却伤害了更多人,她想她和夏天的事一旦爆发,也不仅仅是伤害着婚姻的双方,至少还要多一个受牵连的:米粒儿。米粒儿是无辜的,一个母亲是不该为了自己而伤害孩子的。
现在,她突然不能理解像自己这样理智的女人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没能把持住自己,这链子掉得有些蹊跷。
后来,夏天打车送她们回去。程天爱先回了家,在安欣家的楼下,她说:“上去坐一会儿吧。”
“不了,我直接回北京。欢迎我再来么?”
安欣一时没防备他这样问,当着米粒儿的面,她只能说:“当然。”
米粒儿热情地喊道:“我也欢迎!”
两个大人笑起来,夏天把米粒儿抱起来晃了晃,亲一下又放下。这才重新上车,冲安欣笑笑,说:“记得打电话。”
目送着夏天坐的“的士”汇入穿梭的车流,安欣怅然若失地站了好久,直到女儿催促她上楼。
房间里空荡荡的,像很久以来的那样。
想想这梦一般的一天,她记不起是不是和夏天有过什么明确的约定,关于将来,他们都没有说出一个了断的方式,她还是稀里糊涂地接受着现状,默许一切发生和继续发生着。她想自己是不是开始变得没廉耻了?她说不清,也不愿意去说清,就像她对夏天讲的,自从在广州的那个下午以后,她对生活里的很多事情开始丧失判断的能力,以前清晰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难得糊涂,真是难。
她一直没对夏天说高凡背叛她的往事,她不想让他误解,以为她生活在不幸里。她知道有些事是局外人无法理解的。尤其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谴责高凡,甚至连宽容他也没有资格了。原来被伤害被背叛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优势啊,她以前并没有明确地意识到。
安欣苦笑了一下,努力不去想这些。
这时电话响起来,居然是高凡——安欣在心里用了“居然”这个词,高凡的电话真的已经稀罕得像沙漠里的雨点儿,在安欣眼里,更多的时候,他更像一个走动亲密的远房亲戚,而不是丈夫或者父亲了。
高凡说他五一节肯定要回来,参加林亚东的婚礼。
“没有这个婚礼,你就不回来了?”安欣问。
高凡当然说“哪里会啊”,然后又开了几句林亚东的玩笑,开始叫女儿听电话,安欣没有急着叫米粒儿,先有些气气地问:“你就跟我没话么?我在你心里还有没有位置?”
高凡小声道:“老夫老妻了,你吃什么醋啊?我在会客呢,能说什么?甜蜜蜜地还不把人家牙给笑松了。”
安欣负气地喊:“米粒儿,你爸的电话!”在女儿欢快的叫声里,她恍惚听到听筒里有女人吃吃的笑声。她的心震颤了一下,再听,又没有了,她怪自己神经质。
女儿和高凡大声聊着,她的脑子里闪过那个叫小苏的业务员的笑脸。
她再一次对高凡没有信心,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的婚姻是否能够长久。
海边,或者山脚下,一间小木屋。她开始想着夏天和她的梦,那是他们一起描绘过的将来。所谓爱情,是不是就和这种梦一样,禁受不起喧嚣尘世的冲击?也许是她不和时宜了吧。也许那些不知道北岛、顾城何许人的新人类,才是这个欢腾的世界的主人。
很想和程天爱聊聊,可她知道她只能从她那里找到一些愤慨,至于答案,恐怕程天爱能提供的,都只适合她小说里的人物吧。其实,程天爱是比自己更可悲的角色,如果不是杜时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安欣应该还不会告诉她真相,那么,她那么得意着自己的男人,却被他狠狠地欺骗着,而她没有丝毫的察觉,这个傻丫头啊。
安欣觉得疲惫,坐在床边,很快,脑子里就又满是夏天,有阳光,也有风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