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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了口气:“不是,是整整二十六年你至今没有告诉我,‘满汉一家’的‘满’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满清’又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惊,从他身上蹦了起来。
天哪,满汉一家!
二十六年前这么久远的事,他居然还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可早就彻头彻尾忘得一干二净了!
皇太极一把拽牢我,叹道:“好了,好了不愿说就算了。别动不动就瞪着眼珠子蹦达,再跳两下我的腿就快被你压断了!”
“哈!”我翻白眼,不服气的又跳了两下“怎么就压断你的腿了?我有那么重么?我这是在给你做体能训练好不好?省得你打仗骑马腿脚不利落!”
“哎唷”他故意嚎叫“这算什么道理,天下还有比你更不讲理的人么?”
“怎么没有?”我斜眼瞄他,见他笑得诡异,忙又改口“不对!哪个说我不讲理了?你又绕着弯子损我”
他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将唇瓣温柔的覆下,封住了我所有的牢骚
满室浓情缱绻。
如今宫里行的是四贝勒轮值制,四大贝勒一人轮一月辅佐大汗打理政务,这个月正好轮到皇太极,所以他在家的时间就越发的减少,即使回家也会待在书房没完没了的看折子。
这日天没亮他就出门了,我闷得发慌,便换了套马褂长裤,让歌玲泽到马厩去将小白牵出来,我打算去城外遛马,顺便再练练刀法。
才将腰刀从萨尔玛手里接过,没等我出房门,歌玲泽一脸郁闷的回来了。
“怎么了?小白给你气受了?”我打趣的问“不会是又给你尥蹶子了吧?”
“哪啊”歌玲泽噘起嘴“主子,您让奴婢去牵马,可小白早不在马厩了。奴婢问了养马的奴才,他竟然说小白一大早给一个小姑娘骑走了!”
我正抽刀拂拭刀身,听了这话不由愣住:“什么小姑娘?”
“奴婢也不知道,小白欺生,寻常之人休想靠得近它再说,咱府里哪个不知小白是主子的坐骑,谁也不敢乱骑的。”
我点头,沉吟片刻,轻轻将刀身推回,站了起来:“走,瞧瞧去!”
出了院门,才走到花园子,便见路径上奴仆来往不断,十分匆忙。
“家里来客人了?”我困惑不已。
歌玲泽机灵的拦住一名正拎着一只红木食盒的小丫头,劈头问道:“这是送哪的?”
小丫头抬眼瞧见是我,唬得小脸一白,慌忙跪下,说道:“回侧福晋,这是大屋里的嬷嬷要的,今儿个是大福晋的寿辰。”
哲哲的生日?对啊!今儿个已经是四月十九了!我怎么把这个事也忘了呢?
心念一转,忙撇下那丫头扭身往回走:“歌玲泽,替我备份礼物,一会儿给大福晋送去!”正说着,忽听墙院外响起一阵马嘶,我听着耳熟,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
“主子!那是小白”
就连歌玲泽都听出来了,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想到有人不经我允许便擅自将小白给骑了出去,我心里很是不快,三两步小跑着我直接出了大门。
门前街道上没几个行人,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打西边转角纵马奔过来两匹马,一灰一白,白的那匹正是小白。骑马的是两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衣服首饰都有些怪异,像是女真人的打扮,又像是蒙古人的打扮——蒙古诸部中,有这种类似于女真族人装扮的,除了一个科尔沁部再不作第二人想。
“哎唷!不行了,这马性子太倔!我看算了吧,换一匹也是一样的”骑在灰马背上的是个穿绛色衣裳的女孩儿。
“不行!我就不信治不了它!”小白身上驼着的是个穿了一袭大红衣裳的女娃儿,正埋头勒缰和小白较劲,小白被她勒得连连晃头,原地频频打转,却始终不肯往前挪动一步。
“再这个样子耗下去,你倒是什么时候才能出得了城啊?姑姑让咱们好好待在家里哪都别去,一会儿瞧不见人”
“哎呀!姐,别说了,赶紧过来帮我一把!”红衣女孩儿举起马鞭刷刷两鞭,小白咴地嘶鸣一声。
这一鞭子好似抽在我身上似的,心疼得我直龇牙吸气。
眼瞅着绛衣女孩儿已跳下马去拉小白的辔头,姊妹俩手忙脚乱的和小白较着劲,谁也不肯服输,我随即撮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小白尖尖的耳朵动了两下,脑袋晃动,猛地抬起前蹄,马上那红衣女孩惊呼一声,险险的倒向马侧。
我又是一声唿哨,小白放下前蹄,等那红衣女孩儿抓稳了缰绳,它甩开面前绛衣女孩的束缚,飞快的向我奔来。
得得得,小白在我跟前停住脚步,我笑着伸出手去,任它凑过嘴亲昵的舔着我的手指。
小女孩坐在马背上惊魂未定,我偷偷那余光瞟她,不觉一愣。
红艳艳的衣裳映得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绝丽动人,脸上还挂着惊悸的惧色,但转眼却听她咯咯笑起,银铃般的声音清脆悦耳:“你怎么做到的呀?它怎么就这么听你的话呢?”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歌玲泽斥道:“还不下来!这马是我家主子的,岂容你随便乱骑乱打?”
“这马是你的么?”眼珠滴溜溜的一转,她目光落到我腰上,见我佩挂的腰刀,不禁露出一抹惊羡诧异之色。
那头绛衣女孩儿也跑了过来,小脸煞白,拍着胸口直嚷:“以后再不听你的了,在这城里遛马再怎么也比不得在草原上来得畅快”话讲到这里,瞥眼瞧见一旁的我,顿时收口。
红衣女孩已乖乖从马背上下来,我漫不经心的将马缰拢了,交给歌玲泽:“带到马厩去另外告诉管事的,养马的奴才办事不力,问问他平日里是怎么教底下人的?”
歌玲泽急忙应了,牵着小白进了府邸。我冷眼睃着这两小丫头片子,论容貌长相那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甚至可以与当年的阿巴亥一较高下。
过生日啊我冷哼,哲哲打的什么主意,我总算是完全弄明白了!
晚上大屋那边搭起了戏台子,伴着歌舞助兴倒也着实热闹。
哲哲派人来请了我两回,我仔细打听着皇太极仍是待在书房办公务,便也推脱没去。等到戌时末,忽然巴尔急匆匆的来找我,在门外禀告说贝勒爷刚被一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硬给拖去了大屋。
这个时候我已经脱了外袍,散了头发准备熄灯就寝,听了这话后不由腾地从炕上跳了起来。
红衣裳的小姑娘——又是她!
“歌玲泽!”口气生硬的唤来歌玲泽,我匆匆绾了头发,因为再要梳起把子头极为费时,便只是在脑后编了两股辫子,长长的拖在身后,也顾不得敷粉整妆,穿起外袍就走了出去。
巴尔恭身在外候着,萨尔玛见我一副砸场子的吃人表情,唬了一跳。看她呆了半天后我拿眼瞪她:“做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不整妆的丑样!”
萨尔玛噗嗤笑道:“侧福晋这个样子若是也称作丑的话,那奴婢就该无地自容了。”顿了顿,不死心的问“您这就要去大屋吗?”
“是啊!”我冷冷一笑“大福晋诚心诚意的邀我去,我总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萨尔玛别扭的垂下了头,瞟了眼歌玲泽,歌玲泽对她打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我又不是去找茬,只是去给大福晋贺寿。”我暗自好笑,看她们的表情好像我是捋了袖子,准备过去砸场。
其实科尔沁会送俩小女孩过来,本在情理之中,不难理解。想想哲哲嫁给皇太极后整整十年无所出,科尔沁那边等着这桩政治联姻开花结果的大家长们只怕早急疯了,哲哲自然不会好意思将不得宠的家丑泄露半点,但是她不能生下一男半女总是事实。
换个角度讲,在她心里,现在是又喜又涩吧。科尔沁弄两小丫头过来,虽然一方面可以借此压制我专宠的势头,可另一方面她却也不得不面对着姑侄同嫁一夫的悲哀。
姑侄同嫁
没来由的,我忽然想起了孟古姐姐,想起了当年许婚于努尔哈赤时的情景若是那时我当真嫁给了努尔哈赤,是否我也能这般去理解孟古姐姐的悲哀呢?
戏台子下燃着一堆篝火,熊熊火光中一团红艳艳的娇俏身影在鼓点声中转动着,跳跃着。那般载歌载舞的灵动气息,让我一个恍神,仿佛又回到了扎鲁特草原上。
是的,这就是蒙古人特有的味道!
热情,奔放甚至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都随着马头琴动听的琴音声声泻出。
哲哲端坐在皇太极身边,脸上淡淡的挂着微笑,皇太极看着场中的舞蹈,表情若有所思。那个绛衣女孩就坐在他俩对面,动情的吹着口琴伴奏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喜庆热闹。
“主子!”歌玲泽见我停了脚步,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我轻轻吁了口气:“你进去通禀吧。”
歌玲泽这才踮着脚尖跨进了门槛。
在接触到皇太极急遽抬头朝门外投来的急切目光后,我微微一笑,昂首跨了进去。
“我给大福晋道喜来了!”
哲哲惊愕的呆住,但转瞬已笑着起身招呼。一时寒暄客套,我见那两小女孩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我,不由笑说:“早晨见过两位格格了,科尔沁草原果然是出美人的好地方!瞧瞧她们长得多水灵啊”我把目光收了回来,瞟向哲哲,抿嘴含笑“说句实话,大福晋可别恼我,这两位格格的品貌姿色可在大福晋之上呢,将来谁能娶了她俩,可真真是有福气的人呢!”
哲哲面色一僵,尴尬的笑了下,指着那绛衣女孩说道:“这是乌云珊丹,她阿玛是我堂兄桑阿尔寨。”又指着那红衣女孩,声音不禁放柔了,满是爱怜的说“她可就是个野丫头了——我兄长寨桑的宝贝女儿布木布泰你们两个快过来拜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侧福晋!”
“哎呀,姑姑!”布木布泰娇嗔着跺脚,刚跳完舞的脸孔红扑扑的,额上沁着微小的汗珠子,越发显得俏丽可人“你怎么可以在姑父面前这般说我,我哪里是什么野丫头了?”
乌云珊丹放下口琴,楚楚动人的脸上充满好奇:“侧福晋是喀尔喀扎鲁特部族的人?那您也是蒙古人啰?”
“算是吧。”我模棱两可的回答,冲她眨眼“扎鲁特的女人可没有科尔沁的那么美啊。”
乌云珊丹小脸一红,娇羞的低下了头。
我拉起了她的小手,柔声问:“你多大了?”
“回侧福晋,十三了。”
才十三岁啊,我不禁朝皇太极剜了一眼。他正面无表情,状似无心的玩弄着手里的酒杯,对于我的目光假装无视。
我这时却是好奇得好死,面对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两岁的女孩儿,皇太极心里会是如何想法。
“侧福晋,我十一了!”布木布泰笑着挽起我的胳膊,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着实惹人爱怜。
十一岁啊,再过得两年,我的兰豁尔也该长成像她这么大了。
忽然间,我心生感慨,颇有那种沧桑消沉的触动。
年轻的生命在一步步的成长着,可我却已被上天所遗弃!
“侧福晋,听姑姑说你曾跟随姑父一同征战”布木布泰撒娇的扯着我的衣袖,噘着红嘟嘟的小嘴,回眸埋怨的看向皇太极“我都问姑父好几回了,他总不肯跟我说他打仗的事!好福晋,你跟我说说吧我都好奇死了,在科尔沁的时候我就听人说姑父打仗可厉害了”
正当我被她缠得一个头比两个大时,皇太极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悠然,回去了。”边说边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我趁机摆脱掉布木布泰的纠缠,伸手装腔作势的扶起了皇太极,憋气说道:“爷饮酒了?那我等会儿让下人给你煮醒酒汤吧。”
皇太极暗地里在我手背上掐了一把,我强忍住笑意,这才没当场笑出声来。
“不必,晚上看折子乏了,想早些睡。”顿了顿,回身向哲哲说道“今儿你生日,且和侄女们玩得尽兴些吧,不必拘于时间明儿个早起我还得赶着进宫”
哲哲无奈的屈膝行礼:“恭送爷!”
乌云珊丹也跟着肃了肃身,只有布木布泰不甘心的追过来喊道:“姑父!姑父!明儿你到底陪不陪我出城狩猎啊?”
“大玉儿!别胡闹。你姑父乏了”
随着哲哲的一声喝斥,我猛地一颤,一时膝盖发软,攀着皇太极的手竟然没抓牢,砰噔一下滑坐到了地上。
“悠然!”皇太极急吼,忙拉住我,紧张的看我。
“没没事。”头有些晕,我舔了舔唇,艰涩的说“我们回去吧。”
“真的没事?”
“啊,真的”
皇太极不放心的看了我两眼,紧紧攥住我的手,右手细心的扶上我的腰,一路搂着我往东屋走。
我脚下虚浮,满耳充斥的尽是那声“大玉儿”!
大玉儿敢情这个布木布泰竟然是未来的孝庄皇太后?!
我的天哪!
那岂不是岂不是
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我后脑勺抽抽的疼。原以为不过是两不起眼的小丫头,这下倒好,居然扯出个孝庄来了。
按着历史发展会如何?孝庄应该是替皇太极生下顺治皇帝的那一位吧?
我忧心忡忡的望向皇太极,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是该顺应历史的发展,还是该阻扰破坏掉这种必然趋势?
可是,如果那样做,皇太极的皇位是否也将被扭曲的历史改写?
果然是两难啊!
乌云珊丹和布木布泰姐妹俩在哲哲屋里竟然住了半月之久,我原还以为这场政治联姻最终会很快就被两家当政的大家长敲定,然而指婚的汗谕却迟迟未曾下达。
想着布木布泰就是未来的孝庄皇太后,我心里除了无奈的抽疼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些日子临睡前和皇太极闲聊,每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都会故意将话题远远扯开。
五月中,指婚的谕旨终于还是下来了,然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并非是让皇太极迎娶她们姐妹过门——努尔哈赤的汗谕竟然是将乌云珊丹指给了十四阿哥多尔衮。
在大厅跪听谕旨的那一刹那,我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
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绪。
哲哲恭顺的接了旨,乌云珊丹随即害羞的躲进了房里,倒是布木布泰闪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淡淡失落之情。
我慢慢直起身,皇太极的手及时出现在我眼前,牢牢的握紧了我的手,将从地上我拉了起来。
他淡定的冲我微微一笑。
忽然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眼眶里酸酸的,我吸了吸鼻子,别开头。
违逆大家长的意思,执意不肯娶科尔沁的女人皇太极啊!你可知道这样子要付出多惨痛的代价吗?
我心疼得揪结起来,他盯着我,手指温柔的摩挲着我的手背,轻声说:“父汗指派我操办十四弟的婚事,这几天我会很忙你也知道,父汗很疼十四,更何况这是他的初次大婚”
提起多尔衮,我不禁想起那年遇见他时,他谈起娶妻的那番言论。如今不过才三年时光,他这个不满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居然果真要娶亲成家了。
“那个十四弟的年纪会否太小了些?”我呐呐的询问。
要命啊,一个十三岁的新娘和一个实际只有十一岁半的新郎让这样两个小孩子结婚,还不跟过家家一个样?真是没法想像!
皇太极哧的一笑,意有所指的说:“不小了。”
我瞧他目光火辣,猛地记起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经成人,而我还曾经把他的某种行为误解为“尿床”
我的脸霎时烧了起来,染得耳根脖子通红。
多尔衮的婚事操办的异常热闹,皇太极却为此忙了整整十日。婚礼过后,布木布泰随送亲队伍一块回了科尔沁,四贝勒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我却清楚的知道,其实有些东西却是没办法和以前一样了。
一日午后,我在花园里碰着了哲哲,她刻意躲避我已经有个把月。那张沉静稳重的脸孔下带着屈辱似的创痛,我并不避讳她略带恼恨的目光,直直的顶着她。片刻之后,我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气:“来做笔交易吧!”
哲哲震撼莫名的看着我。
“你知道我不会生养这辈子我都将无儿无女,但我却拥有你最最奢求的恩宠。可是贝勒爷不能无子,或者确切点说白了,金蒙联姻不能无后”
哲哲眼睛一亮,白皙的脸上透出异常深远的神情。
我苦涩一笑,继续说道:“具有金蒙血统的子嗣,就由你来孕育吧,不必再让无关紧要的女人打乱你我之间的平衡。以后你的孩子我亦会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以你正妻的地位,加上我的影响力,这个孩子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越大阿哥!”我顿了顿,留心观测着哲哲不断变幻的神色“这笔交易,大福晋认为可还做得?”
哲哲眼神闪烁不定,过了好久,她才犹犹豫豫的小声问道:“这可是爷的意思?”
我嘴角抽了抽,心里感到一阵尖锐的痛楚:“爷那里自由我去说和,你不必管那许多,我只问你这交易你做还是不做?你一日无出,科尔沁便会不断送你的子侄过来顶替你的位置,你仔细掂量着,虽然她们是你的亲人,可以壮大你的声势,但你也别忘了,她们都比你年轻,比你美貌,保不定哪一天就会顶了你大福晋的位置。到时候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你就只能回你的小院去冷清清的呆一辈子”
哲哲微微动容,愣忡过后,慢慢回复神智,笃定的一笑:“你其实也是在担心你自己吧?只怕她们进门后,首先会威胁到的人,是你”“随你怎么想吧。”我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且让她想当然的自以为是吧。
我不清楚到底能否去改变历史,改变的后果又究竟会是什么。我只能在不影响皇太极争夺皇权的形势允许下,小小的去争取一下
毕竟,掌握哲哲的心性,比掌握那个历史上辅佐两代君王的孝庄,要显得简单容易得多!
孝庄只怕是我这种智商平平的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应付得来的。
那一晚我破例没有早睡,一直守在灯下看书,只可惜满篇白底黑字晃眼,竟是一个字都认不得。
亥时末,身后才窣窣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我才合上书页,耳后便传来一声轻悠的叹息,皇太极熟悉的味道拥了上来。
我将身子慢慢的往后靠倒,好一会我俩谁都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一处,守着那点晕黄的烛光,默默的感受着彼此真实的存在。
“以后多往大屋走动”终于,我无力的打破了宁静。
皇太极拢在我肩上的十指一点点收拢,我忍着痛没吱声,过了片刻他终于放开手,却猛地紧紧将我搂在怀里。
“悠然我负你太多。”
我心里一痛,却故作平淡的说:“不用这么说,你只需认定你的目标永不气馁就好”“悠然啊!”他哑声怅然低呼,双手微微发颤“你是最懂我的,这世上再没人比你更懂我”
我凄然一笑,勉强扯出一线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又何尝不是?”抓过他的右手,五指牢牢与他的手指交错纠缠在一起“只要你懂我的心就行,只要你仍然爱我”
“爱你!”他吸气,语音有丝哽咽“至死不渝”
是年秋八月壬辰,总兵官、一等大臣何和礼身故,自此创业五大臣全部殁世。努尔哈赤痛心疾首,恸呼:“天何不遗一人送我老矣!”
秋末,哲哲开始出现呕吐不适等症状,我心知肚明,一面打发人延医诊治,一面叫人入宫通禀皇太极。
那日医官得出诊断,哲哲果然有喜,一时消息传到宫内。没过半个时辰,皇太极先赶了回来,一进府便直奔我的房里。
四目相对,我冲他无声的一笑,他走过来牵了我的手,柔声说:“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那还得看这一胎是否是个儿子!”
他亲了亲我:“那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眼光一掠,轻笑:“不对啊,生男生女关键在你,可不关女人什么事啊。”
皇太极挑眉,我忙捂嘴偷笑。
他搂着我的腰,固执的问道:“这次又是什么古怪道理?你跟我讲个清楚”
“讲不清楚!讲不清楚”我一闪身,从他怀里挣脱开去,笑不可抑“真的没法子讲清楚”
“讲不清楚,我便要重重罚你!”他嘿嘿怪笑两声,张开双臂奸笑着扑了过来。
傍晚时分宫里便打发人送来贺礼,不过是一堆绫罗绸缎外加金银玉器。哲哲命人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全部送到我的屋里,我晓得她的用意,看着这一堆无用的死物,只是淡淡一笑:“都退回去吧,告诉大福晋,心意我领了,让她好生养胎,其他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皇太极一边用着莲子羹,一边抬头不时睨我,脸上似笑非笑,我瞅着别扭,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怎么着,见不得我摆架子么?”
他摇头,过了会儿,又摇了下头。
“说!不许一个劲摇头!”
“那你先告诉我,满清何解”
“呃”这人,怎么还惦记着呀,他怎么就一辈子不忘了呢?我抬脚走人“我去外头练刀了”
“咣!”他飞快的扔下调羹,追了上来“我陪你”天命十年正月,正当合府热热闹闹的过着新年,哲哲突然收到一封来自科尔沁的家书,没过多久,她略显臃肿的身影便行色匆忙的出现在了我的屋里。
“跑什么?”我眉头微微一皱,颇感不悦的斥责。
她难道以为这孩子来得容易么?万一有个闪失,我可不保证还能有这个肚量容忍她再怀一次。
哲哲面色雪白,我从没见她有过如此惊慌之色,即便是天大的事落到她头上,她也绝不会半分失态之举。
我心中一懔,惊问:“出了什么事?”
哲哲哆嗦着:“大玉儿布木布泰她”
不祥的预感伴随着冷气咝咝渗入我的五脏六腑,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布木布泰那丫头胡闹任性,唉她居然请我阿玛出面,主动向大金汗提出配婚贝勒爷”
咣啷!
手上一松,手炉掉落在地,滚出老远。
我踉跄着跌后一步,撑着桌沿颤颤的站住。
“怎么办?大汗已经允了,下个月布木布泰就由我侄儿吴克善护送至辽阳”
“够了!”我厉声大喝,哲哲被我吓了一跳,怯怯的退开一步,我指着她冷笑“你狠!算你狠——你以为这个样子便能一石二鸟?你以为你就一定能生下儿子,保你荣华富贵了吗?”
“不是的!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她的脸,觉得自己当真蠢如白痴,以为能改变历史,其实无论我如何挣扎,不过还是历史潮流里的一枚小卒子。面对历史洪流,我能做的恰恰是推波助澜“你现在很得意吧?可是我要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你姑侄二人休想称心如意!你们你们实在欺人太甚!难道我的心,就活该要被你们算计,被你们践踏么?”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真的完全不知情”
“滚出去——戴着你虚伪的面具,从我这里滚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哲哲张口欲言,痛苦的掩面哭泣:“我真的”
“悠然!”门口人影一闪,皇太极冲了进来,焦急的喊“怎么了?”
我只觉得胸口郁闷,头晕目眩,一时抓住他的胳膊喘吁着说不出话来,捱了好一会,才颤抖着手指指向哲哲,憋气:“叫叫她出去我、我再如何不堪,也毋须她来羞辱我”
“滚——”皇太极面色铁青,眼眸凌厉如刃的杀向哲哲,怒气锋芒万丈“再敢到这里撒泼胡来,不管你身后是否有科尔沁撑腰,我照样废了你!”
哲哲失声抽泣,羞愤难当的转身,踉跄着逃出房间。
“悠然悠然”皇太极拍着我的胸口替我顺气,我闭了闭眼,欲哭无泪,刚才的愤怒仿佛耗尽了我全部心力。
“她要来了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必然争不过命运”我喃喃自语,心里倍感憋屈。
“不怕!不怕谁来都不用怕!”他柔声哄我“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二月,科尔沁贝勒寨桑之子吴克善带着送亲队浩浩荡荡入了辽阳城。
努尔哈赤亲自主持婚礼,给足了科尔沁面子。那晚行过礼后,皇太极草草应付了宾客,借着不胜酒力,回到了我的房里。
新婚之夜,迎接布木布泰的不是期盼中的洞房花烛,而是形单影只,独守空房。
三月,大金国再次迁都,定都沈阳。
迁了新居后,皇太极除非在书房熬夜通宵,必当留宿东屋。对于哲哲居住的大屋和布木布泰居住的西屋,他甚至连门槛都未曾踩踏进去。
而每逢一月一次的家宴,我总推脱不去,皇太极极为细心体量,每次在大屋用完餐后即刻回转,绝不拖延滞留。
一晃半年过去,妻妾之间相安无事,虽然同处一个大宅门,却颇有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
哲哲终于临近产期,一朝分娩,诞下一女,这是皇太极继大格格敖汉之后的第二女,取名马喀塔。
哲哲没能一举能男,恐怕心里会因此怄个半死。
其实那日事后想想,布木布泰嫁给皇太极也许当真并非出于她本意,不过如今她没能如愿生下阿哥,只怕迫于目前失宠的形势,会当真和侄女联合起来一齐对付我这个外人。
十一月,蒙古察哈尔林丹汗不满科尔沁与大金结盟,遂乘河水未结、草未枯之际,率蒙古精兵进击科尔沁部,首领奥巴向努尔哈赤告急,请求大金履行盟约,派兵支援。
于是努尔哈赤派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二人,率精骑五千驰援。林丹汗围攻奥巴所居之格勒朱尔根城数日不下,在听闻皇太极前往支援后,竟仓惶夜遁,丢下驼马无算,科尔沁由此解围。
消息传回沈阳,举国震惊。
蒙古察哈尔的首领林丹汗威名赫赫,打个不恰当却还算贴切的比方,察哈尔在蒙古各部中的地位,就相当于以前女真各部中的建州部,而林丹汗的威名足可比拟努尔哈赤。其时,林丹汗虽未统一蒙古,然而在实际地位上却是蒙古各部的领军人物,蒙古各部犹如分封四处的诸侯小国,每年需向中央集权的察哈尔部纳俸献供。
这么厉害的一个传奇人物,居然就此在皇太极的追击下望风而逃、不战自溃,怎不令人振奋惊叹?!
我满心欢喜,替皇太极倍感骄傲自豪。虽然早就知道他会成为一代君王,可是却不清楚这位清太宗的生平作为竟能如此厉害。
这日皇太极凯旋回城,按例先赴宫城拜见父汗,这当口哲哲亦在家中精心张罗,准备大肆庆祝一番。
我让厨房另外开灶,点了一些皇太极爱吃的菜色,又让歌玲泽去门口候着,皇太极一回来就告诉我,我好让厨房及时上菜。
一切布置妥当,巳时末,歌玲泽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主子!爷回来了”
我闻言大喜,正要出门迎接,她又叫道:“可是西屋的侧福晋拦在门口,把爷硬拖走了!”
我心里一沉,拂袖直接冲出了门,还没走到花园子,就听皇太极的声音沉声斥道:“撒手!”
“爷!你为何这般狠心绝情?大玉儿哪里做得不够好了?”语音楚楚娇柔,惹人怜惜。
我脚步一顿,急忙闪到一旁,一颗心怦怦乱跳。
皇太极不吱声,布木布泰嗔道:“难道我的心意爷当真不领情么?”
“你的心意?”皇太极缓缓低下头去,因是侧身背向于我,我瞧不见他脸上是何表情。
布木布泰着急的扯着他的衣袖,如花般娇艳的脸上赧颜羞涩。她咬了咬唇,星目流转,猛地拧腰跺脚:“我我就是喜欢你。我喜欢你,所以求玛法和阿玛让我嫁了给你!”
“喜欢”皇太极哧地一笑,声音低迷“你懂得什么叫喜欢么?”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无奈的笑道“你还只是个孩子!”
“爷!我不是孩子!我我可以替你生孩子”
“我没有孩子,一个都没有。”皇太极冷笑“那些个是血脉延续,却都不是我的孩子。”
他用力挣开布木布泰的束缚,布木布泰失望的伸着双手,满脸委屈。
皇太极撇下她,冷傲的离开。
“爷——”布木布泰扯开嗓门大叫“我就是喜欢你——只是喜欢你呜呜”
皇太极身形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穿过花园,渐渐远去。
布木布泰伤心的蹲在地上哭了。
我背靠在墙头,心里暖暖的,酸酸的
这个才不过十二岁的小女孩,居然会直言说喜欢皇太极?!
是啊,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怎会不令人心动?皇太极的魅力岂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能抵挡得住的?
然而面对她伤心流涕的模样,我却只能无奈的说声:“抱歉!”
在爱情的国度里,它永远是自私的。你喜欢的男人恰巧是我一生最爱,所以无论你将来是否真是孝庄,我都不可能把他拱手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