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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越眯了眯眼。
胸腔间那股情绪就像是从自己心底自然而然地喷涌而出,强烈地冲击着他的理智，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不留半点自我意识,让他不顾一切地去复仇。或许由于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能够依旧保留自己冷静的意识,旁观着这些记忆中的场景，却不受这些情绪的影响。
996这会儿却已经震惊了。
“宿主，那个生命体二号应该就是你吧？”
那些记忆投映到了顾清越脑海中，996自然也看到了那数不清的记忆画面。
看清了那个一直在实验室待着的生命体一号从屏幕上观察的那个人。
这种熟悉无比的嚣张跋扈，肆意张扬，一言不合就开干的行.事作风，妥妥的就是自家宿主啊！
这个宿主它996熟悉得不行！
联想起之前在封玉衍记忆中看到的一些画面,996一瞬间就在脑中理清了那些事情的因果。
正是因为科学院测算出联邦所处的整个象限将出现一次大爆炸,所以联邦花了大半个世纪创造出了生命体一号和二号，一号觉醒成功，成为未来计划各个小世界的能量池,而二号，也就是自家宿主,由于没有觉醒,被联邦中将顾瞻所收养,以一个自然人的身份长大，也因此遇上了父母都是未来计划负责人的封玉衍。
未来计划应该是成功了的,因为各个小世界如今都在正常运行，但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从封玉衍给自家宿主的所谓原初世界的记忆能够看出来,自家宿主被一个名为“中枢”的东西所控制，由“守序者”监管，前往各个不同的世界进行驯化,因此与宁苒、三年二班家长们那群大小龙傲天们相遇，最后在八号的帮助下发动所谓的“大断电”事件，反杀那个傻.『逼』中枢，后来才成为现在的自家宿主。
而在现在这些记忆中，生命体一号对于自己做各个小世界的能量池一点始终是愤怒且仇恨的，对自家宿主的感情也是对比之下嫉恨为多，996代入了一下那个生命体一号，忽然就默然了。
“宿主……那个生命体一号，是不是很想毁灭所有人类？”
顺便毁了你？
当然后面这话996没敢说出口。
毕竟半个多世纪以来，整个人类的希望都压在了它的身上，注定被牺牲，谁都没有问过它是不是愿意，而应该与自己有同样经历的另一个生命体却能够获得属于自己的人生，收获属于一个自然人的诸多真挚情感。
更有封玉衍为他隐忍十多年，只为将他从这既定的宿命中拯救出来。
而它自己，则被关在实验室二十多年，眼看着自己一路走向成为能量池的那条路。
这经历，不偏执黑化也就怪了，换谁都受不了。
但是……
996一顿，忽然又有些疑『惑』。
按照科克伦的理论，小世界创造者是所谓的“第一因”，其实就是上帝的存在，生命体一号作为小世界的创造者，应该能够控制各个小世界，作为创世神也好，上帝也好，他与那个小世界的关系，不应该是他让小世界生成就生成，他让小世界毁灭就毁灭？
未来计划里，不应该是实验室的人求着他让他维持小世界的运行？
怎么反而会是实验室控制他维持那些小世界？
996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耳边自家宿主出声说了一句。
“他没有实体。”
996：？？？
什么？
抬眼看去，就见到自家宿主眯着眼，双眼没什么焦距，似乎正在看其他展现出来的记忆。
“按照未来计划，那两个生命体被创造出来是为了维护所有小世界存在，只要他们激活场域，实验室就能通过什么办法生成小世界，而小世界的维持也不需要他们再费心，只需要派出一些精神力者前去那些小世界，建立信息渠道，信息渠道一旦建立，小世界的稳定就足以维持。但你也说了，为什么生命体一号不选择毁灭那些世界。”
说到这里，顾清越挑了挑眉，猜测到了某种可能，随即抬手，眼前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快速闪过。
伴随着这些记忆变化的是顾清越清冷淡定的声音。
“因为它没办法。”
“小世界一旦生成，就开始从他身上汲取能量。”
顾清越唇角微勾，像是感到极为有趣。
“生命体一号作为小世界的‘第一因’，当他首次作用于小世界后，这个所谓的‘第一因’就不可继续存在，只能被不断消解。”他顿了顿，“听过‘缸中之脑’的说法吗？”
996正懵『逼』间，听到这话忙查了一下。
“放在缸中的大脑在接收到同等神经刺激的时候是否能够分辨自己并非在颅中真切地经历事物，而只是在缸中？”
顾清越点了点头：“没错。当缸中大脑早已形成自己一整套的认知，并且在此基础上形成完整的情感和价值取向，那么当他意识到自己最本质的存在与运作模式，这一整套的认知，乃至情感和价值取向，其存在与意义都将会被颠覆和质疑。类似的道理，‘直接认识第一因’与‘认识第一因影响下的世界’彼此对立，不可共存。”
“所以回到那句话——当所谓的‘第一因’作用于小世界后，它就不可继续存在，只能被不断消解。”
996咋舌：“这个规则谁定的？”
“不知道，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只能通过现象去推测。又或许这说法也是错的，谁都说不准。”
996直接傻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可是科克伦所研究的第一因，就是万能的神。他的理论就是人类朝着第一因的方向进化，人类不止能够成为符号世界的第一因，也可以成为现实世界的第一因。”
顾清越笑了笑。
“科克伦究其一生都在探寻将人类意识中的符号世界与真实世界联结的办法，他认为寻找到的将会是人类成为第一因，成为神，改造现实世界，足以发挥人类主动『性』，并且掌控一切的可能。”
“但他一直在寻求的，也未必不是人类毁灭自身的方式。”
这话一出，996悚然一惊，许久无言。
可很快，它又猛地想起什么：“等等！宿主，如果你说的‘第一因’作用于世界后就被消解，那生命体一号？它生成那些小世界后就一直在被消解？不是说有外界能量的补充，他就可以转化能量？第一个被封宁发现的小世界就是这样。”
顾清越却示意996朝那些记忆中看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按照未来计划的轨迹，生命体一号和二号作为能量池，最终的归属应该是成为纯粹的能量，而不是拥有实体和感情的独立个体存在，如果未来计划成功，那么留下来的应该就只有各个运行的小世界与一套用以提供能量的标准程序。”
伴随着这些话，眼前的记忆再次翻动，那正是“生命体二号”觉醒后发生的事情。
生命体一号的记忆里，二十二岁的生命体二号终于觉醒了二次场域，被送往科学院。封玉衍力排众议，让他与其他精神力觉醒者一样，去小世界建立信息渠道，两人私下里似乎也有一些交流。对外，封玉衍多次前往议院顶.住联邦高层的施压，对内，他则一手压下了所有质疑和反对声，忙着自己另一个项目的研究。
那段时间，封玉衍腹背受敌，但神奇的是，他依旧成功为生命体二号赢得了一段时间。
对此，顾清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生命体一号的越发高涨的愤怒和嫉恨。
而它准备了二十多年的布置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一个复刻于主世界之上的小世界。
这么多年下来，随着它自我意识的越发强大和对小世界控制力的不断增强，它也为自己安排了后路，它不想服从于未来计划的设定，它并不想为什么维持整个人类存亡的宏大计划牺牲自己。所以它修改了后台程序，以便自己在未来计划真正启动时获得主动权。
若是没能成功获得主动权，这个小世界会保住它的最后一点意识。
只要主世界有能量提供其运行，这个小世界便也能够维持运行。
之后的几年里，封玉衍越来越顶不住联邦高层的压力，就在大爆炸发生的前一年，顾清越终于与它一样，投入了巨大的玻璃球体中，成为小世界的能量池——在那之前，顾清越与封玉衍有过一次对话，在生命体一号的记忆中，两人一前一后从封玉衍的办公室出来，前者双手『插』兜，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模样，后者却脸『色』惨白，像是随时都会倒地不起。
后来顾清越是自愿成为能量池的。
而在顾清越开始激活小世界的一瞬间，生命体一号准备了许久的筹谋和布置终于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它控制了顾清越，抽取了他的能量，使他成为了少年形态。
封玉衍作为未来计划的负责人，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它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在他进入小世界找人的时候攫取了他的意识。现实中的封玉衍很快便成为了植物人。
但未来计划各个环节早已完善，哪怕没有他的指挥，计划依旧能够照常进行。
随后，大爆炸发生。
几十亿联邦公民已在近几年相继投入它的小世界中，大爆炸前夕，所有公民完成小世界投入，而它也明显感受到了自己开始变得逐渐虚弱的意识。
那几千个小世界在不断吞噬他能量的同时，也在不断消解他的自我意识。
“几千个小世界，几十亿的联邦公民都被投入那些小世界，小世界的运行则需要生命体一号来提供能量，他在不可避免地成为纯粹能量，他想要活下来，只有一种方式，也就是摧毁那些小世界。”
996：“但他应该无法摧毁？”否则早这么做了。
顾清越点头，视线再次落到眼前的画面上，双眼再次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摧毁那些小世界是最简单的办法，但一来科学院未来计划那些人早就设定了程序，二来他自己或许也没有办法直接摧毁——很有可能他自己无法进入那些小世界施加影响，所以只能借助外力。”
996一惊，猛地意识到什么：“那些任务者！”
“嗯。”
像是印证996的这些话，那些记忆画面再次有了变化。
大爆炸发生，摧枯拉朽一般将整个象限夷为一片废墟，那是真正的末日。
生命体一号在大爆炸发生，不再有人控制程序时夺去了程序的控制权，但同样在大爆炸中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等到他自我意识苏醒，他惊喜地发现自己身上果然充满了巨大的能量，如果说以前的能量还只是一个湖泊，那么大爆炸后，他体内的能量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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