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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周围还有摄像机,心里不禁泛起落寞感。他想着要是没有镜头多好,谈情娓娓道来的回忆就可以被他独占,现在却要通过节目和无数粉丝分享了。
一段时间后,他们玩腻了多米诺骨牌,五颜六色的方块散落一地没人收拾。于是大家分了房间,早早洗漱休息。
祝涟真躺在床上发现确实信号差,还好他提前缓存了新一期团综以及弹幕,适合睡前打发时间。
节目才播到第二期测谎仪特辑,开头是他们五个人接受编导的事前调查,祝涟真看见自己连续被电好几次,接着画面一转,编导问谈情是否对某个成员不满。
谈情说:“有。”
“是谁?”
谈情:“祝涟真。”
两秒钟内,画面被忽然涌出的弹幕挤满了。
“???”“你再说一遍是谁?”“哦?”“哈哈哈哈哈你完了以后分房睡吧。”“大人,情真be了。”“危。”
……
编导没追问理由,祝涟真现在也不好奇答案了,面向观众公开播出的内容本身就没有真实性可言,或许谈情当时就是故意留个钩子等他发现。
祝涟真有点困了,直接快进到谈情测谎的环节,想知道粉丝看他心电图紊乱时会作何感想。然而令他意料不到的是,显示器上的数据结果被后期剪辑拼接过了,甚至部分问题也有变动……谈情虽然仍是失败的结果,但原本那句“全程处于慌乱状态”并没有出现在节目里。
弹幕开始齐刷刷夸奖谈情为人正直,不会撒谎,祝涟真皱起眉头,切实感受到了公司对谈情个人形象的在意程度。
他索然无味地丢开手机睡觉。
转天吃过早餐,大家立马开始构思属于acemon的戈德堡机械。队内气氛在前期脑洞大开的阶段最为和谐,只要是听着有趣的创意都会被投票采纳。祝涟真结合参考作品,提议道:“先明确目标吧,昨天看的视频里最终目的只为了上一份菜,网上别的作品还有为了篮球进筐、为了点亮圣诞树之类的,那我们忙活半天应该让它怎么收尾?”
他看向谈情,主要想听对方想法。
谈情若有所思,很快给出方案:“给品牌赞助打广告吧,感谢他们对我们长久的支持。”
祝涟真:“……”
不过这种掉钱眼儿的思路立刻被另外几个狗腿子认同,某手机品牌是节目的冠名赞助商,而手机的功能丰富多样,作为机械里最重要的一环将会有很大容错率。
祝涟真又问谈情:“我们几个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可以在房间里唱歌。”谈情回答很快,大概早就想好了方法,“但困难在于声波有能量,如果我们没能平衡好振动,附近的机械就可能会受到影响。”
koty灵机一动:“那我们可以当整个作品的bgm啊,后期偶尔切我们镜头就行了,反正主角是机械嘛。”他说着又拍了下掌,“噢,我们以前还组过乐队,把乐器加入进来,内容不是更丰富了吗?”
纪云庭:“问题是哪里找乐器?”
“让邱皓想办法。”付榕冷不丁开口,“威胁他如果找不到我们要的东西,这期节目就完了。”
……
初期构思结束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他们没感觉到饥饿,迫不及待地画图纸,将刚才的想法记录下来。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纪云庭开始画第一个动滑轮装置时,他意识到计算数值时必须精确每个单位,道具之间不同组合也会影响能量转换,而他们想象中的机械总长度至少几十米,从房子一楼延伸到二楼,甚至室外——如此巨大的工程量意味着每处机关都要经过严格计算,而负责这项工作的只有两人。
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周内完成。
纪云庭觉得无从下手,考虑过后,他说:“再简单点吧,去掉抛物线运动的环节,尽量横平竖直地设计开关。”
“可那样看起来不够帅啊。”祝涟真反对,“大部分观众不会研究机械是怎么动起来的,只要空间利用越多,他们就觉得越厉害。”
纪云庭没有动摇:“不是还有多米诺吗,把骨牌摆满整个客厅,倒下来的时候照样震撼。”
“投机取巧。”祝涟真说。
纪云庭问他:“你知道整个机关允许的计算误差才多少吗?”
祝涟真没底气反驳了,最费脑力的任务与自己无关,纪云庭想去掉点负担也无可厚非,只是从视觉上看会觉得可惜。
“就听队长的吧。”谈情温声说,“我们一起顺利完成一个作品才是最重要的,管它效果什么样呢。”
既然连许愿的人都这么表态,祝涟真也没异议了,老老实实找道具尝试排列组合。
此后大家度过了漫长的沉默,邱皓有时过来看看情况,见他们经常陷入瓶颈,全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发呆。
邱皓笑了:“你们要的乐器我已经联系上了,还缺什么?”
“缺德。”纪云庭脸上盖着一张线条凌乱的图纸,他就在下面闷哼几声。
邱皓:“感觉怎么样,团魂燃烧起来了吗?”
他这么一问,众人才发现今天队内关系格外融洽。其实这很好理解,平常大家龃龉不断的原因就是互相都觉得对方是傻逼,然而现在全队脑子加在一块都不够施展,那么智商也就不分你我了,骂谁都等于骂自己。
邱皓说:“休息一会儿吧,我们打算下山找夜市吃饭,回来给你们带点烧烤。”
节目组去吃喝玩乐,留他们五个在屋里继续摆弄道具,氛围渐渐消沉。他们先用了十来个物品做出一套简单的机关,但运行时,球体滑行的路线总是偏离预想,如果前期进行人为干预,之后物体的受力也会随之改变,整套设计又要重新开始。
为了缓解压力,他们索性抛开其他道具,先搭出图案立体的多米诺骨牌。五个人围在一起建立acemon的经典皇冠标志,如果拆分来看,则只需要几个金字塔叠加。他们懒得讲话,每人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很快,皇冠塔的“地基”就建好了。
立体的多米诺摆起来没有想象中困难,无非就是不断重复几枚骨牌的顺序,同时保持稳定。当天边隐去最后一抹余晖时,半座黑色塔身已经从客厅正中央拔地而起。
他们终于得以喘口气,“累了,先这样吧。”
话音未落,几人听见靠近谈情那边的骨牌连续传来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他们屏息凝神,注意到骨牌开始从外向内塌陷,但谁都没伸手试图阻挡。所有人像待机一般身体静止,大脑空白地关注眼前的突发状况。
终于,最后一列骨牌散落在地,眼看它起朱楼,眼看它楼塌了。几人面无表情地围绕着这片黑色的狼藉,无论表达什么都苍白无力。
静默许久,谈情慢慢起身,去外面抽根烟。
祝涟真躺在那堆凹凸不平的骨牌表面,后背被硌得微痛。他突然又想笑,仿佛自己这半天置身事外了一样,明明付出了不精力,心里却很难为这上千块多米诺的倒塌而悲伤。
祝涟真望着天花板上光芒温和的吊灯,想明白了原因。果然谈情不是无所不能的,连koty都还没犯的错,却由他先上演。能亲眼见证骨牌在谈情手上失误、坍塌、乱成一乱……祝涟真的心情竟然比成功搭建的那一刻还畅快。
可惜谈情平时做人太面面俱到,现在队友们敢怒不敢言,只有祝涟真留着闲心想去嘲讽一番。
等了十分钟,谈情还没回来。祝涟真耐心耗尽,决定出门找他。
谈情不在阳台和后院,这么说是离开了房子。祝涟真站在高处眺望,海边风景一览无余,暮色四合,视野内充斥着昏暗的灰蓝色调。
他打开手机相机对准海边的方向,当它是望远镜,手指划拉两下将屏幕上的黑点放大,于是看到了眼熟的人影。
祝涟真走下台阶,接着忍不住小跑几步,凉风灌进领口,他沿路跑下去,整个人好像要飘起来了。
沙滩绵软,鞋子踩上去立马印出凹陷。谈情正俯身捡贝壳,听见背后有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祝涟真本想着过去吓他一下,结果这么快被发现,他只得悻悻地走上前。
“捡这个干嘛?”祝涟真问。
谈情:“可以当增加质量的道具,比那些螺丝铁块要好看点。”
祝涟真跟在他身后,但没有帮他。这时,谈情弯腰拾起一枚形状较大的海螺壳,轻轻吹去表面的沙子,凑到耳边认真倾听。
祝涟真对他的举动完全没怀疑,连忙问:“听见什么了?”
“当然什么都听不见。”谈情直接把壳子丢给他。
祝涟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谈情这么做是故意逗他,骂骂咧咧地又把海螺扔回去。
两人走了一会儿,在沙滩上坐下歇着。节目组确实找了个好地方,听说这边是即将对外开放的海滨浴场,沙质细腻不掺石砾,直接光脚踩过都相当舒适。
天色愈暗,四周却还没安装照明工具,祝涟真看着谈情侧脸只有模糊的轮廓。
“小祝,往前看,我们两个好像被困在孤岛上了一样。”谈情平淡地陈述想法,祝涟真放眼望去,发现海水好像还没涨潮,泛白的浪花温柔地融进沙子里。
祝涟真说:“导演哪儿都不许我们去,跟被困起来也差不多。”
谈情没反应。
祝涟真双臂向前举,伸了个懒腰,“如果我们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那个机械装置,你知道节目组会给我们什么惩罚吗?”
“嗯?”
“公开八年前写的东西。”祝涟真笃定道,“那几个铁筒留在邱皓手里,他到时绝对会逼着我们念出来。”
谈情笑着说:“也许里面没有敏感内容呢。”
“但还是羞耻啊!”祝涟真说,“写给自己的信我只想自己看,万一我当时脑子不好,真写了什么隐私呢?”
谈情漫不经心:“让后期剪掉不就行了。”
说到这个,祝涟真才想起来有事问他:“你看第二期节目了吗?”
“还没。”
“你那一part好多都打乱重剪了,跟当时的状况不一样。”祝涟真忿忿道,“导演组还挺偏爱你。”
短暂几秒沉静之后,谈情告诉他:“是我要求那么剪的。”
祝涟真不假思索:“为什么,不想让粉丝知道你谎话连篇?”
“你一个人知道就够了。”谈情低头摆弄手里的贝壳,让它们摩擦出“咔啦咔啦”的声音。祝涟真感觉自己心里也被这些东西搅了一下,目光只顾凝望谈情那不真切的侧脸。
“那……那这期我也去提要求。”祝涟真小声说出自己的决定。
谈情暂停手中的动作,“你要剪掉什么?”
“也是只有我知道就够了的内容。”祝涟真如是说道。
谈情轻笑一声。
天色彻底进入黑夜阶段,风携着海浪向前推进,祝涟真感觉到了凉意,但他看谈情安稳地待在这里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于是也佯装出享受夏夜海风的模样。
谈情深呼吸,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当年写的愿望无聊极了?”
祝涟真欲言又止,因为不清楚谈情希望听到哪种回答。稍微斟酌过措辞,他才说:“一开始听不明白,但今天玩了一会儿就觉得很有意思了,就算搭一天多米诺也行……只要它别倒下去。”
“你真这么想?”
“嗯。”祝涟真点头。
“可他们……”谈情声音渐渐弱下去,“小祝,我觉得我给大家添了麻烦。”
祝涟真微怔,忙道:“没这回事,他们自己定力不足而已,才多大点工程量啊……”
他说完,心里不禁冒出脏话,自己出来找谈情不是为了嘲讽吗,怎么现在还安慰起来了?
谈情语气透露出些许轻松:“谢谢,还好有你愿意帮我实现这个想法。”
他突然示好,祝涟真有点无措,下意识装不在意:“别自作多情哈,我只是想满足十七岁的谈情,跟现在的你有什么关系?”
“需要这么明显的差别对待吗?”谈情问,“我跟过去好像没什么不同啊。”
“物是人非懂吗?十七岁的谈情想要什么我都给,换成你的话……我就得考虑考虑。”祝涟真手指陷进细软的白沙中,感觉湿润又温暖。
“你撒谎。”谈情说,“你当时可没对我这么好。”
他严肃的声音令祝涟真慌了一下,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磕磕巴巴道:“那、那不是因为刚认识嘛,别说得跟我欺负你了一样……再说了,以前对你不够好,难道之后就没还回来吗?你要是翻、翻旧帐的话,我这儿可比你厚多了!”
“知道了。”谈情若无其事地改口,“那如果我现在有什么愿望,是不是再等八年,你就愿意满足了?”
祝涟真最听不惯他这副试探的口气,“我可能让你等那么久吗?”
海水上涨,朝他们的方向蔓延。谈情直视远方,悠悠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出来待着吗?”
祝涟真本来没打算细想,可偏偏有个答案这时撞进脑海——
“因为室外没有监控。”谈情同时说出口。
祝涟真身体定住,皮肤温度骤然上升。
幸好两人处在视野不明的黑夜里,除了声音,他们无法通过更多媒介捕捉对方的情绪变化。祝涟真小心翼翼地转头看过去,心脏一阵狂跳,发现谈情也正望着自己。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片刻,却没迎来对方任何行动。
“你一直盯着我?”谈情问。
祝涟真思维迟缓,差点会错意,以为谈情想让他闭眼。
正当他沉默之际,谈情又轻声问:“不吻我吗?”
全世界好像只剩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他们在黑夜里相视无言,祝涟真感觉到一阵眩晕和耳鸣。
隔开漫长的沉默,谈情无奈地笑了一下:“算了。”
耳鸣忽然消失,祝涟真清楚地听到自己左胸腔里连续传出钝重的响动。除了浪花与心跳,世界上出现了第三种声音,像是引诱又像是安抚,劝告着祝涟真:去吻他吧。
去吻他吧。
受到蛊惑的人舒展开手指,指尖大部分力量陷入细沙,剩下的也足够支撑着他上半身向前靠近。鼻尖相碰时,意味着双唇也近在咫尺。祝涟真停下来,等待对方主动配合。
然而谈情毫无反应,仿佛刚才说完“算了”就意味着对之后的种种无动于衷。
祝涟真将所有杂念统统抛在脑后,合上双眼,唇瓣彻底向前贴去,得到的回馈是无比柔软的触感。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侧脸,登时烧红一片。
祝涟真不敢刻意延长时间,当听见潮水再次涌来后,他匆匆移开嘴唇,缄口不言地低下头。
海水褪去时,他终于听见谈情的声音:“就这样?”
话里没有半分戏谑之意,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祝涟真喉结滚动,抬头注视谈情的眼睛。他刚想赌气似的反问“还能哪样”,对方已经把手里的贝壳全扔到一旁,扶着他肩膀欺身压下来。
下一秒,他身体失去重心栽倒在沙滩上,张开口还没吐露半个字,话语权就被谈情的吻彻底封禁。
祝涟真重新闭上眼,但黑暗里却能看见无数纵横交错的细线,好像两人心跳频率以具象的形式交缠在一起,高低不平,杂乱无章,它们朝着没有尽头的前方延伸,汇聚了成千上万次心动。
温柔的,强势的,熟悉的……祝涟真试着轻轻咬了一下谈情舌尖,对方的回应则是与他十指紧扣。两人掌心中沾着细沙,摩挲起来微微发痒。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彼此间的热意蔓延,祝涟真如梦初醒,唇齿不小心用了一下力。他大腿外侧的口袋里,手机嗡嗡振动,但身体被谈情压着,他手臂难以动弹。
谈情直接伸手摸进去,取出手机帮他接听。
是导演打来的,提醒他们该回去吃晚饭了。谈情镇定自若地应和几声,说话时,两人的嘴唇又似有若无地蹭到一起。
祝涟真忍不住探出舌尖舔了一下,尝到微弱的血腥味。
电话挂断后,谈情低头把它塞回祝涟真的口袋,不以为意地提醒:“再不回去他们就该出来找我们了,小祝。”
“嗯。”祝涟真感觉身体都快适应了沙滩,双臂勾住谈情脖子,被他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