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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想提一提丁会春透露的信息,也想问问朝简,他都忘了哪些事情,可他又觉得好不容易才通上电话,不应该说那些。
况且那部分内容牵扯到的东西是要面对面谈的,隔着电话太冰冷。
陈仰还没说什么,朝简就像在他脑子里按了窃听器,开口道: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等我回来。”
“昂。”陈仰靠着冷硬的墙壁应声,以前朝简叮嘱他,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顺其自然。
现在真相的一个角已经揭掉了,并且在一点一点向他展开,他却依然很被动,记忆的开关藏起来了,还没出现。
丁会春说他的能力不够,所以朝简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缓步前行。
只要他的能力提上去了,朝简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两者都好了,那么……时机就成熟了。
“朝简,你还在吗?”陈仰喊。
“在。”朝简说,“我给我们争取了五分钟时间,还有两分钟。”
只剩两分钟了?陈仰顿时把“文青搬到了对门”和“种子没动静”删掉,他发过去视频通话得邀请,被拒绝了。
陈仰确定自己没看错,他深呼吸,忍着脾气哄道:“开个视频,我看看你。”
电话里没声。
陈仰说:“你开不开?”
“我现在太难看了,不开。”朝简的口吻十分强硬坚决。
“……”陈仰的声调变得温和,“那你拍张照片发给我。”
“下次。”朝简低低道,“陈早早,说再见。”
陈仰不想这么快就挂掉,他的心口燃着一团火,又像是积着一堆雪,又烫又冷,促使他很生疏地动用了恋人间的小情趣:“我让你接视频你不接,照片也不肯拍,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朝简破天荒地有几分窘迫,他的齿间磨着奶片,“你先听我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陈仰仿佛看到朝简绷着脸咬奶片的模样。
“两分钟要没有了,哥哥。”朝简发出疲累至极的喘息,神经质地催促,“说再见,快点说,求你。”
陈仰用力闭了下酸涩的眼睛。
就在陈仰要说“再见”的时候,朝简那头响起了门锁转开的声音,有人进了他的房间,他像是砸过去了什么东西,响声令人惊骇。
“陈早早!说再见!”朝简带着哭腔嘶吼,“跟我说再见!”
陈仰耳边嗡响,他下意识回应:“再见……”
这两个字像是一种救赎的信号,朝简听完就挂掉了电话,死也瞑目。
陈仰捏着手机发愣,朝简为什么这么在意每次通话结尾的“再见”,是不是他曾经没有来得及跟朝简……
不能想了,要考虑到阈值,陈仰扇自己,忍住,等朝简回来,别自作聪明。
陈仰后半夜又失眠了,他睁着眼到天亮,浑浑噩噩地在家里走动,魂魄都像是丢掉了大半。
直到一件爆炸性的事发生,陈仰才找回活着的感觉。
——种子发芽了。
陈仰惊呆了,几个月前花盆里的土就长毛了,埋在土里的种子应该早就烂掉了才对,可事实是……
绿色的小嫩芽破土而出,向阳而生。
陈仰把花盆搬到桌上,他睁大红肿的眼睛近距离查看,发现小嫩芽有种蓬勃的生命力。
“行吧,整个世界都很玄幻,这也没什么。”陈仰说服自己,他拿着手机拍下照片发给朝简。
聊天框里面都是他发的语音,很琐碎。陈仰又发了两条。
【看到没,发芽了。】
【我现在很慌,你知道的,我是养花杀手,根本不知道要不要浇点水,我去问问文青。】
陈仰跑去对面敲门,文青不在家,他这才想起来对方回家开董事会去了。
只有在商业晚宴和董事会这两个场合,文青才会是邵文青。
没办法求助邻居,陈仰上网搜答案,搜出来了还是没底,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不止一次在热心网友的帮助下送走了花草。
植物比妹妹难养n倍。陈仰焦虑地去了妹妹房间,坐在书桌前刷手机,朝简那么重视种子,他不能让小芽死掉。
“暂时不能施肥,水要浇半透,浇多了烂根……”陈仰往下滑网页,看到哪念到哪,他把手机握得发烫才放下来,眼睛胀疼。
书桌有三个横排的抽屉,里面是妹妹收藏的小玩意,弹珠,纸板,笔芯,头绳,糖果纸等等。陈仰很早就整理过,里面的灰都擦掉了,中间的抽屉被清空,放了个小箱子。
陈仰拉开抽屉把箱子捞出来,他想看看亮晶晶的钻石消除眼疲劳,结果越看越难受。
“哎,”陈仰叹着气把箱子关上,手伸进抽屉里,摸出一摞糖果纸,“妹妹,你要保佑哥哥,还有哥哥的男朋友。”
糖果纸没什么味道,陈仰理了理放回去,他正要将箱子也放进抽屉里,无意间瞥到了一个纸板。朝上的纸上有几个字落入他眼中,“真叶”“浇透”,他刚搜过大量养花的资料,对那两个字很熟悉。
陈仰怔了怔,他飞快拿起那个纸板拆开,表情变得五彩纷呈。
一直以来,陈仰都以为纸板是故事书上撕下来的纸,这次才误打误撞地发现了真相。
不是故事书,而是……花卉养护指南!
陈仰把另外几个纸板拆开,他根据内容确定是连在一起的纸张,内容围绕着如何照顾刚发芽的种子。
纸板不知折了多久,折痕深得起毛,字迹都有些模糊泛黄了。
怎么这么巧?难道妹妹也在这个谜团里面?陈仰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呆坐着,好一会才扯动了一下僵硬发白的嘴角。
“好吧。”陈仰笑了声,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那就照着你留给哥哥的养护指南来吧。”
养护指南很好用,小芽在陈仰的呵护下慢慢长大。
向东来看陈仰的时候,陈仰在阳台抱着花盆晒太阳,就像抱着朝简。
家里不太整洁,陈仰懒得搞,要不是他不想朝简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具尸体,他连饭都懒得吃。
向东踢开垃圾篓:“你臭了?”
“快了。”陈仰就跟垂暮老人似的歪着头坐在椅子里。
向东被他身上微弱的精气神给刺激得面色铁青:“妈得,你还不如进任务世界!”
“我也想啊,问题是没轮到我。”陈仰幽幽道。
“起来!”向东拽他,“你给老子起来!收拾收拾上街去!”
“不去。”陈仰往椅子里赖。
向东打开手机戳到自拍模式,将手机屏对着他:“你看看你什么鬼样子。”
陈仰散漫地瞥了瞥:“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几把好。”向东气得爆粗口,“起来起来,今天必须出门,你要烂掉了知道吗?”他强行去夺陈仰抱在怀里的花盆,“朝简在治病,又不是他妈的死了坟头草两丈高,你这副守丧的德行……”
“十三天。”陈仰突然说。
向东掰他手指的动作一停:“什么?”
陈仰重新将花盆抱进怀里,面向阳光:“他有十三天没给我打电话了。”
“你不会给他打?”向东简直要气死了。他一定是上辈子十恶不赦,这辈子放着舒服日子不过,绕小半个青城开车上门又当爹又当妈。
“我打过去提示关机,每次都是他觉得自己可以了才打给我,这次这么长时间,说明他的状况很差……”陈仰眼下的青色很重。
“那又怎样?你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做好?”向东再次夺他的花盆,“多重人格障碍是那么好治疗的?”
向东看陈仰半死不活样,咬牙切齿道:“老子替你咨询过医生,通常情况下病人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最快也要大半年到一年,朝简就是再牛逼也他妈的是个人……”
陈仰把花盆给他,起身往客厅走。
向东吼:“干嘛去?“
“洗脸,全是你喷的唾沫星子。”陈仰说。
向东:“……”他低头跟翠绿的小苗对视,“陈白菜自己萎掉了,他却把你养得这么精神,宝贝得不行,该不会你是朝疯批的真身吧?”
“呵呵,老子知道了,盆上的画是那家伙画的。”向东客观评价,“真他妈得丑,丑出了外太空,辣眼睛。”
向东把花盆放地上,直起腰的动作忽地卡住,不对,盆上那画的手法有点熟悉,他好像在哪见过。
哪来着?向东翻了翻记忆库,没找出对应的片段,他轻啧,看来是记错了。
心里这么想,向东却盯着花盆上的画若有所思。
陈仰被向东拖出去的时候,恰巧碰上从国外回来的文青,于是三个大老爷们一块儿上街去了。
瞎逛了一个多小时,三人坐在了湖边的草地上,风筝在他们头顶飞。
这天是周末,不少人来这支帐篷,大人陪孩子玩,孩子对大人笑,一片岁月静好。
向东也买了个风筝放,大黄蜂图案的,他什么时候放过风筝啊,明明是头一回却死要面子,结果不忍直视。
文青嚼着口香糖在一旁指挥:“智障,拉高,要掉下来了,后退,往里收。”
风筝掉了下来。
“哦豁。”文青幸灾乐祸。
向东拎小鸡似的拎起文青,往风筝方向一推:“你去捡!”
“关我什么事。”文青吹泡泡。
“要不是你在老子耳边嗡嗡嗡,风筝早上天了。”向东不要脸地说。
文青笑呵呵地喊住不远处的小孩,指了指向东说:“小朋友,你觉得这个叔叔的风筝放得怎么样?打几分?”
“零分。”小孩看着瘫在地上的风筝。
文青笑得前俯后仰:“零分?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能有个十分八分。”
向东一张脸臭得跟茅坑里长了青苔的石头一样。
文青的手肘碰碰向东,示意他看躺在草地上的陈仰:“相思病来势汹汹,那位被折磨得瘦了一圈。”
“要你逼逼?”向东斜眼,“你想得相思病都没机会。”
文青不慌不忙反击:“彼此彼此。”
向东鄙视地“嘁”了声:“老子是不想,你是想不了,两码事,别他妈瞎捆绑。”
文青说:“结局不都一样。”
向东的拳头刚捏起来,文青就夸张地朝着陈仰飞奔过去:“仰哥救我!”
陈仰拿开挡在眼睛上面的手臂,微微眯着眼看打闹的向东跟文青,他不由得想,任务结束了会怎样?路的尽头能有几个战友。
风大了,枯叶被吹得往陈仰身上飘,他随意捻起几片把玩。秋天了,朝简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