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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恩特功成名就之后,也在纽约有了一座安逸的存身之所,他的妻子早已离去,他的儿女并不和他住在一起,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服侍了他至少有三十年的仆人,这样长久的日子,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兄弟,而非主仆——也已经鬓发霜白的仆人唠唠叨叨地说他又回来晚了,他在要求喝一杯睡前酒的时候前者端上来的也是一杯牛奶——当然不是所谓的儿童安全奶,一看到牛奶布莱恩特就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拿下去吧,亲爱的约翰,“他苦恼地说:“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什么事情也耽误不了您的牛奶,不然您今晚又要失眠了。”约翰可也是很固执的。
“睡眠是个负人心,我年轻的时候她总是纠缠着我,那时候我精力充沛,万事如意,现在我老了,力气衰弱,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地离我而去了,”布莱恩特抱怨了几句,在叹息一声之后,还是端过牛奶一饮而尽。
仆人满意地将杯子放回到托盘上:“这样我们就都能休息了,先生,您的夜壶我放在床的左边,不是右边,您别再忘记了,上次您居然在抽屉里小便,哦,上帝,这可真是……”
“约翰!”
“好吧,好吧,”约翰咕哝了几句,慢吞吞地离开了房间,布雷恩特躺倒床上,看了看右边,等等,左边的夜壶,努力记忆了一下,然后颓然地倒在了松软的床铺上,拉起厚厚的呢绒毯子,盖在身上,但睡眠这个可恶的女人,迟迟不来,就如之前的每一天,布雷恩特睁大了眼睛,看着装饰着深色木角线的天花板,而后从天花板滑落到窗户——按照医生的吩咐,窗帘有三层,一层细纱,一层棉布,一层缎子,光线被严严实实地遮挡在外面,不露一点踪迹,他傻乎乎地看着那一片黑暗,有人说,无论多么黑暗,待久了总是能见到光,也许真是如此,不过几分钟后,布莱恩特突然意识到,他看到的光亮可能并不是来自于水晶灯片或是金属镶边的折射,他坐了起来,立刻打了一个寒颤,一股深重的寒意正从窗户那儿往他这里涌来。
若是一个年轻人,现在可能就要惊叫起来了,但布莱恩特今年也有八十二岁了,他见过的事情,可能要比一个工人在报纸上看过的事情更多,这也是为什么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乔治.梅隆的邀请的缘故,他是挺讨厌图奥梅伊此人的,那是个小人,也是一个暴徒,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轻举妄动,图奥梅伊在纽约经营良久,是个爱尔兰人,是个民主党人,又时不时地会给人刷刷房子——这是爱尔兰黑帮的黑话,意思是杀人,因为若是有人死了,鲜血四溅,房子总要粉刷一番才能继续使用。
布莱恩特与乔治.梅隆所说的话堪称义正词严,但他也很清楚,自己也有卑劣的地方,譬如说,他也有子女要考虑,他的子女并不如他有天赋,但他们在继承他的财产之前,先继承了他的名望,因此无论是儿子的事业,还是女儿的婚姻,都堪称一帆风顺,他可以如同唐吉可德那样去挑战巨大的风车,但这样,纽约的民主党人与爱尔兰人都会将他视作仇敌——名望积累起来不容易,想要推倒却只在一夜之间,就像是一直盯着图奥梅伊的莱斯利画报,他们报社的上下人等都遭到了或明或暗的报复,现在还能维持,完全是凭借着人们的一丝怜悯和心知肚明——他们的主编被图奥梅伊诬陷为一个疯子,甚至差点因此被关入监牢,但他们的牺牲并未能获得什么有力的支持,知悉内情的人不会去购买图奥梅伊的儿童安全奶,也有这个实力,就如他;而对此懵懵懂懂的民众,或是天真地相信了图奥梅伊的鬼话,或是出于无奈——图奥梅伊已经垄断了纽约的牛奶产业,只能买那些他们知道并不营养也不健康的牛奶,也许他们也还怀着一丝侥幸,这些牛奶里未必也有那么多可怕的东西,对吧,人总是要讲良心的。良心——布莱恩特只能说在巨大的利益之前,良心廉价的还不如掺入奶牛饲料的酒糟。
布莱恩特看到的正是随着莎拉而来的冰霜结晶,莎拉拉开了窗帘,暗蓝色的天光投了进来,它们照亮了莎拉的侧脸,它很美,在一百年前,这种苍白而又虚弱的美是得到推崇的,但在现在,这种美只有少数人会去欣赏,布莱恩特正是其中的一个,但欣赏归欣赏,他还是忍不住出声抱怨道:“哎,”他说:“我亲爱的小姐,我不想知道您是怎么进到我房间里的,但我终究是位先生,哪怕我可以做您的曾祖父,这对您的名誉,该死的,还有我的名誉,都会是一种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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