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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心里终究是难过的。天际有云黑沉沉的压过皇城,一半碧蓝晴空,一半阴暗欲摧,不足片刻,便劈里啪啦下起豆大的雨花。海安见宣纸已废,便低声道:“主子,奴婢给您换一张纸罢。”青橙微微一愣,却已撂下笔,道:“不写了,收了罢。”她挺着肚子款款行至廊下,尔绮忙搬了藤椅去,故作欢喜道:“总算下雨了,这几日天干物燥,热得晚上都睡不好觉。”话锋一转,又道:“刚才景桃传话,问主子晚点心想吃什么?”
青橙直直望着潺潺雨帘,唇边恍惚泛起笑容,轻吟道:“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吃什么有何紧要,无非填了肚子罢。”尔绮听不懂诗句,只隐约觉得淡雾缭绕,周身一切皆似笼着薄纱,无端端的叫人愁肠百结。
至掌灯时分,夏雨已停,空气里裹着馥郁的青草怡香,水珠子在阔大的芭蕉叶上滚在滚去,风一拂,便蓦然坠落。景桃伺候青橙用过晚点心,守在厨房亲自瞧着众人清洗了碗筷,放入柜中锁好了,方悄悄儿提着一盏瓜皮宫灯,踏夜从角门出去。她特意穿着件青灰的黯淡衣裳,脚步疾快,若是遇见相熟的宫人,便匆忙背过身,并不招呼。
养心殿里灯火辉明,皇帝在太和殿召见了朝鲜使臣,用过晚酒点心,正坐在青玉大案前批折子。吴书来引着景桃入内,低声道:“万岁爷,景桃来了。”景桃跪在地上,磕了头,道:“主子万福金安。”皇帝手上不停,只嗯了一声。
景桃簌簌回禀道:“纯主子这几日胃口不太好,几乎吃不下荤腥,今儿奴婢想着法子用人参鸡汤细细熬了荷叶粥,倒吃了半钵。明天奴婢预备着用今年新贡的莲子洋粉攒丝,让纯主子尝尝鲜。再有——”她停了一停,壮着胆子道:“纯主子终日郁郁不乐,奴婢绞破脑子想出的吃食,她也只是尝尝而已,瞧着情形,竟瘦了。”殿中寂静,她低垂着头,看着地上光鉴如镜的金砖,觉得似有一股瞧不见的力量压在脖颈,使她惶惶不安。
花梨木造的西洋自鸣钟咔擦咔擦的走着,忽而“铛”的一声响,将景桃唬了大跳。皇帝这才开口,道:“她是苏州人,你多备些苏杭小食。”景桃以为他还要吩咐,不想竟是嘎然而止,见皇帝已提笔写字,她磕头跪了安,蹑手蹑脚的退下。
转身至廊下,迎面撞上前来伺候笔墨的林贵人,林贵人亲热唤了声:“景桃。”她在皇后跟前当差时,常常有话通传养心殿,与她对接的,总是景桃。两人又都是茶水上伺候的人,甚为投合。景桃愣了一愣,屈膝道:“林贵人万福。”林贵人当差数年,也是极伶俐的,若不然也不会被皇后重用。她见景桃面上有难堪之色,心思柔转,恍然顿悟,继而暗自后悔,不该唤这一声。她笑道:“大晚上的,你是忙人,先去吧。”
景桃顾不得她猜疑,福了福身,便却身而退。
因近临产,青橙夜不能眠,腹下时常阵痛,海安怕有意外,日夜颠倒的守着,几天都未上床睡过安稳觉。晨起大早,简玉衡过来诊平安脉,青橙仔细穿戴了,方行至东间。简玉衡先行了叩首大礼,待青橙赐了座,才恭谨坐在炕首的小杌几上。他将簇新的绸帕铺在青橙手腕,探了脉,道:“听厨房的人说,主子近来胃口不大好,微臣以为,主子当恬淡处之,诸事切勿太过计较,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忧。”
青橙将手缩回袖口,轻声道:“我很好,家里勿念。”
窗外有白花花的日光映入屋中,青橙穿着一件湖水色的夹衣,面露祥和安静,简玉衡想宽慰一句,张了张口,竟不知从何说起。他临走时,才微微笑道:“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心里有事,也总不肯和人说。”言毕,遂恭谨离去。
尔绮去御池摘了两捆莲花,抱了满怀往屋里闯,一头撞在简玉衡怀里,骇得连退了数步,道:“奴婢鲁莽了,请简大人不要见怪。”简玉衡反问:“你没事吧?”尔绮羞得满脸紫红,不敢看他,低垂着脸摇头,道:“奴婢没事。”简玉衡点点头,提袍而走。尔绮脸上烧得滚烫,抚柱凝望,直待没了人影,才转身入屋。
却见青橙坐在炕上发杵,凝思的模样叫人看着发慌。尔绮福了福身,往花瓶里装了莲,笑道:“昨儿下了雨,池子里开满了莲花,主子要是想看,待太阳下了山,奴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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