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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今天的事情不比往常,要当心些,非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邓秀廷在统一了彝族军官的思想之后,遂把部队摆在大道两边山上,眼看着刘伯承率领中央红军从两山间的大道上通过。在这期间,“有一个彝兵走火开了一枪,引起其他人也打了几枪,邓秀廷急忙用彝语制止”。红军先遣部队遵照刘伯承司令员的命令,谁也没有开枪还击,只是大声喊着“汉彝一家”,“汉彝是弟兄”,列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昂首前进。
恰在这时,蒋介石派一两架飞机到此轰炸,由于邓秀廷所部没有摆出指示目标的标记,飞机盲目投弹,炸死邓秀廷部几十人。因此,邓的部下大声骂道:
“我们没有死在红军的枪下,倒是变成了蒋介石飞机投的炸弹下的冤鬼!”
红军先遣部队顺利通过邓秀廷所部之后,极大地震撼了川康边防司令部所在地西昌。
刘元璋作为川康边防司令是一定要死守西昌的。他的防守部署是:“第一步在西昌城外围‘土城’做工事,凭工事据守;第二步退到安宁河做工事,凭河据守;第三步拆西昌城外西街(西昌最繁华的商业区域,靠拢城墙下边由西昌城南门外约一里多长)的房子,打通墙壁做掩体,但又怕红军轰城,准备烧掉这些房子。然而刘元璋究竟还有顾虑,怕引起民愤。”但是,当红军距西昌不足三十里的时候,刘元璋下令放火。对此,当事人写道:
“这时城门已用石条子封闭,即从城墙上向西街房泼下煤油,放火烧毁。他还由北门城墙上用绳索子吊了一些士兵出城去,把接连西街蜿蜒到西北角的鱼市街一并烧毁。这两条街共约三里长,西昌精华顷刻付之一炬。当大火烧起来时,这两条街的人民,有的在城内有家,有的要求入城暂住,都一律不许进城,弄得两街老百姓露宿城外,无家可归,惨痛到了极点。”
刘伯承率先遣队出征之前,即规定了一个明确的战略方针:我先遣队前进的路上经西昌、冕宁、泸沽等军事重镇,不要费时攻城,目的是为了争取先机抢渡大渡河。因此,当我红一、五军团在接近西昌的时候,发现守敌不仅做了死守城池的准备,而且还放火烧了城外的民房,便建议军委放弃攻击西昌的计划,绕道西昌向泸沽前进。军委接受了这一建议。
五月二十日,刘伯承、聂荣臻等率先遣团——红一团到达了泸沽。为了摸清由泸沽通往大渡河的两条路线的情况,红一团团长杨得志、政委黎林已遵令派出侦察组分头到前面侦察。是日下午,刘伯承、聂荣臻收到由朱总司令签发的电令:“据报泸沽、越西均无敌,冕宁有少数敌人……一军团之一团随刘、聂明日向登相营、越西前进,无敌情要走二十里左右。第五团由左(权)刘(亚楼)指挥,为第二先遣团,亦带电台暂随第一团后跟进。”
是日晚上,刘、聂又听取了侦察组关于两条行军路线的里程、敌情、居民情况和给养情形的详细汇报。同时,又接见了中共冕宁地下党组织派来的人员,敌情大致如下:
“当面在大渡河布防阻截红军的是刘文辉的第二十四军,其第四旅在左,守泸定桥一带;第五旅在右,守安顺场至富林一带。另据传闻,刘湘部一个旅正向富林开进中,明日可到。”
刘伯承认真研究了敌人在大渡河两岸,尤其是在安顺场和富林两个渡口的兵力部署后,说:
“敌人显然判定我军将走西昌至富林的大道,把富林作为防守的重点。我军如从富林渡河,正遇敌军主力,不易成功。是否建议军委改变一下行军路线,走冕宁、安顺场这条小路。不过这条路要经过大凉山彝族区。彝族分黑彝白彝,黑彝是纯粹的彝人血统,白彝是彝汉混血儿,他们内部有矛盾,但生产落后,生活水平都很低,主要矛盾是与汉人的矛盾。由于历史上反动统治阶级的民族压迫政策,他们对汉人疑忌很深,得好好做工作才能通过。”
聂荣臻听了刘伯承这番话后,接着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不管他黑彝白彝,我们用党的民族政策感动他们,总比刘文辉好说话,我们建议军委改走小路吧。让左权、刘亚楼带第五团往越西方向佯动,迷惑敌人。”
是日夜,刘伯承亲自拟好了电报,遗憾的是中革军委处于行军状态,一直联系不上。翌日下午,还是没有和中革军委取得联系。刘伯承与聂荣臻决定带先遣队第一团先开进冕宁,然后再和中革军委联系。这时,刘伯承又想起了毛泽东行前的叮嘱:“先遣队的任务不是打仗,而是宣传党的民族政策,用政策的感召力与彝民达到友好……”因此,他决定在先遣队出发前做一次政治动员。他讲了如下这段话:
“今天我们到冕宁,冕宁过去是彝人的城市,后来彝人被反动统治者赶到山上去了。过了冕宁,就是彝族区了。有一种传说,《三国演义》上诸葛亮七擒孟获,就是在这个地区,至今有孔明寨、孟获城等遗址。彝人对汉人疑忌很深,语言又不通,他们会射箭打枪,但他们不是奉蒋介石的命令,他们和国民党军队不是一回事。我们要严格执行党的民族政策……争取和平通过彝族区。没有聂政委和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
是日——五月二十日晚九时,刘伯承、聂荣臻率先遣队第一团进入冕宁,设司令部于天主教堂内。聂荣臻因在欧洲学习多年,召见神职人员,宣传党的宗教政策,用法语与教堂中的几位法国修女交谈,劝她们不要惊慌。与此同时,刘伯承亲自督促电台人员向中革军委发报。
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革军委的负责人于五月二十一日上午收到刘伯承、聂荣臻联署的电报,完全同意刘、聂的正确建议,红军主力改经冕宁、安顺场小路向大渡河前进。并做了如下规定:
刘、聂率我先遣第一团续向拖乌、筲箕湾前进,日行一百二十里,准备至迟二十四号午前赶到渡口;左、刘(亚楼)率我第五团,如查明越西无敌或少敌,应迅速占越西并侦察前至大树坪、富林及由越西及海棠之线,中间向西去的道路里程;如小相岭或越西有敌扼守,则五团应伪装主力先头在登相营或小相岭扼止该敌。第一军团主力今晚二十一时起开往冕宁,以便随一团前进,并策应其战斗。
与此同时,中革军委还向各军团下达了相应的命令。最后,军委强调必须“绝对保持改道秘密”,为此特做规定:“泸沽至冕宁道上严禁被敌机发现目标、挂露天标语;上午七时半至十时半,下午三时半至五时半,严禁部队运动”;“第一军团部队对去路,第三、九军团对来路,要断绝行人出去”;“严密逮捕敌探”。
上述部署依然是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所善用的声东击西的战法。事后追论:明攻富林大道,暗过彝族区,且日行一百二十里,是袭占安顺场的奇招。
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等军委负责人进驻冕宁之后,最关心的还是通过彝族区。他们清楚:为了确保红军先遣队人不知、鬼不觉地到达安顺场,为红一军团主力在安顺场实施抢渡大渡河创造先机,除了先遣队能顺利通过彝族区外,负责佯攻富林方向的红五团也必须首先通过越西彝族区,然后才能在富林方向大造声势,把敌人防守大渡河的主力吸引到富林渡口。为此,毛泽东在冕宁亲自调查研究彝族区的情况。他通过冕宁地区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廖志高、李井泉等同志的关系,接见了冕宁城郊的彝族头人沽基达涅,向他了解彝族区的各种情况。
沽基达涅精通汉语,认识不少当地上层的汉人权贵,尤其是驻在冕宁一带的“吃粮人”,几乎无一例外地都瞧不起像他这样的彝族头人。而今,被国民党骂作共产共妻的红军来到了冕宁,不仅对彝人秋毫无犯,而且红军的“头人”还把他奉若上宾,平等地与他交谈。这给他留下极好的印象。另外,毛泽东的风度、学识,也使他景仰不已。换句话说,他感到能和毛泽东这样的红军“头人”交谈,是自己一生最大的荣幸。因此,他向毛泽东“详细地说明了从冕宁到大渡河各个彝族家支的情况,这些家支头人沽基小叶舟、沽基洛莫子、罗洪作一、罗洪点都等人的情况”。
毛泽东听后十分高兴。接着,他又“向沽基达涅阐述了党的民族政策,委托他与这四人联系,并请他把红军的礼品分别转送给这四个彝族首领”。
与此同时,为了向广大的彝族人民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利用朱德在川中的影响,由朱德在成立冕宁县革命委员会干人大会上发表讲话。朱德“讲解了党的民族政策,号召彝汉群众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国民党和四川军阀,推翻旧政权,建立新中国”。接着,他又以总司令的名义发布了有着重大影响的《中国工农红军布告》:
中国工农红军,解放弱小民族;
一切彝汉平民,都是兄弟骨肉。
可恨四川军阀,压迫彝人太毒;
苛捐杂税重重,又复妄加杀戮。
红军万里长征,所向势如破竹;
今已来到四川,尊重彝人风俗。
军纪十分严明,不动一丝一粟;
粮食公平购买,价钱交付十足。
凡我彝人群众,切莫怀疑畏缩;
赶快团结起来,共把军阀驱逐。
设立彝人政府,彝族管理彝族;
真正平等自由,再不受人欺辱。
希望努力宣传,将此广播西蜀。
周恩来坐镇军委,相继收到了担负佯攻任务的红五团左权的报告:侦察班在一位采药老人的带领下,严格执行“要隐蔽、沉着、机智、勇敢”的指示,他们翻山钻沟,攀登峭壁,绕到敌后从越西到小相岭的大道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非常险要的隘口小相岭。接着,他们又化装成敌军,以一天一百五十里的速度向越西进军,并于五月二十二日下午袭占越西。
毛泽东听后微微地点了点头,并没表现出意外的高兴。因为,他最担心的是:刘伯承、聂荣臻率领的先遣队——红一团能否通过大凉山彝族区,确保五月二十四日占领安顺场渡口。
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等随军委离开冕宁,按照计划向大凉山彝族居住区前进。是日晚,毛泽东发现在一座风景如画的向阳山坡上立着一座庙宇,走进去一看,原来是一座关帝庙。他决定与久违的贺子珍在关帝庙下榻。
贺子珍虽说得救了,但她的身体还是相当的虚弱。她点着供桌上的油灯,发现桌上摆着不少供果。她当即就产生了一个念头:“等润之回来之后,他可以饱餐一顿供果了。”但是,当她再仰首一看,她从小就熟悉的威武的关云长端坐中央,双手举着青龙偃月刀的周仓与关平分立两旁,令人望而生畏,顿时偷食供果的念头又打消了。接着,她在供桌的旁边先铺好厚厚的一层干草,又在干草上铺好被子和军毯,站了一会儿,觉得空荡荡的关帝庙中静得似乎有点可怕,遂坐在地铺上闭上双眼静候毛泽东的到来。
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等研究完军机大事之后,还是没有收到刘伯承、聂荣臻发来的过彝族区的情况通报。朱德望着在指挥部中蹙眉踱步的毛泽东,十分幽默地说道:
“快回去休息吧,不要再让关云长演一出《卧牛山》。”
毛泽东自然知道《卧牛山》一戏的内容:写关云长保二嫂过五关,遇雨,宿于郭常家遇险的故事。他听后惨然一笑,说道:
“我不担心二嫂遇险,可我对伯承同志……”
“放心,”周恩来忙接过话茬,“伯承同志能用一信向彝族军官邓秀廷借路,也准有办法为红军在大凉山彝族区借出一条路来。”
“恩来说得对,如果伯承遇到麻烦,他早就来电了。”朱德补充说道。
毛泽东认为周、朱二人说得在理,遂告辞回到了关帝庙中。他和贺子珍打过招呼之后,又望着神气十足的关云长神像陷入了沉思之中。
贺子珍起身走到毛泽东的身边,小声地问道:
“你一定是饿了吧,选用些供果吧!”
毛泽东从沉思中醒来,很是认真地答说:
“不行,这会得罪刚愎自用的关老爷的。”
贺子珍听后一怔,不解地问道:
“难道他还会生气显圣,阻止红军过彝族区?”
“我看,完全有可能哟!”
“你怎么也迷信起来了?”
“这可不是迷信!方才,我望着关老爷的神像在想:当年刘备图川后,孔明执行民族政策,七擒七纵彝族首领孟获,始落得关公在彝族地区有香火。”接着,毛泽东又讲了他听说红军攻打会理的事,就是因为刘元塘在城内大造舆论,说关公显圣巡城,才把一些迷信的百姓动员起来为他卖命。最后,他叹了口气无限感慨地说道,“未来我们共产党人能不能比孔明强些?这还是等待我们要交的答卷。眼下,彝族同胞肯不肯为红军让出一条通道?我很担心哟!”
“我听说你给了伯承同志一个锦囊妙计,是真的吗?”
“我哪有什么锦囊妙计哟!把话说白了,就是要伯承同志向孔明学习,严格执行民族政策。”
“如果彝族同胞就是不借道给红军呢?”
“我下了死命令: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句话,就是不准和彝族同胞动武!”
贺子珍听后沉吟不语,然后冲着关云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似在自语地说道:
“一、我们红军学的是孔明路线,关老爷理应保佑我们;二、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好,好!我就托子珍的福了。”毛泽东说着,边宽衣边催促贺子珍,“天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
四
大凉山的清晨就像是一位尚未睡醒的少女,显得是那样的宁静而又美丽。满山遍野的大树、青草,就像是盖在少女身上的绿色的锦缎,晶莹的颗颗露珠,宛如镶在锦缎上的宝石,而那随着徐徐吹来的山风而缓缓滚动着的晨雾,恰似一层薄薄的睡幛罩住了熟睡的少女,让人看不清那美丽动人的倩影。
向阳山坡上的关帝庙送走了最后一颗晨星,随之又迎来了东方渐白的晨曦,以及由淡渐深的一片朝晖。不知何时,一群叫不出名字的鸟儿飞临庙宇的屋顶,相互挤在高高的屋脊上争着鸣唱不已。站在关帝庙前执勤的卫士,为了让毛泽东与贺子珍能够在这长征途中多睡一会儿,冲着那些歌唱的鸟儿晃动手中的枪。或许是大凉山中的鸟儿不怕人,任凭卫士怎么晃动手中的枪都不飞去。令这位卫士生气的是,这些鸟儿反而越唱越欢了!他一时气得竟忘了轰鸟的目的,他一边晃着手中的长枪,一边大嗓门地喊着“抄!抄——!”决计把这些有意捣乱的鸟儿从关帝庙房顶上轰走。
卫士轰鸟的喊声惊醒了熟睡的毛泽东,他怕惊醒身体欠佳的贺子珍,便轻轻地坐了起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终于弄明白了是执勤的卫士在轰鸟。恰在这时,贺子珍也从睡梦中醒来,毛泽东有些生气地说:
“不要轰了!鸟是给我们报喜来了。”
庙宇外执勤的卫士一听吓得缄口不语,一任鸟儿继续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那多彩的朝霞一抹已经醒来的大凉山。那美丽的少女就像是涂上了一层脂粉,越发的迷人了!正当那卫士在欣赏这大山晨景的时候,从山下突然跑来一位红军参谋,人还未到关帝庙前,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快!快报告主席,大……大事不好了!”
说来也巧,毛泽东恰恰偕贺子珍从庙中走出,他一看这位参谋那慌慌张张的样子,镇定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的工兵连,还、还有一些后卫人员,被一千多彝民缴了械,当了俘虏。”红军参谋答说。
毛泽东听后大惊,本能地感到红军和彝民发生了冲突。他有些焦急地问道:
“双方动武了吗?”
这位参谋一听就来了火气,他把头向旁边一甩,说道:
“我们就是因为坚决执行不开枪的命令,这一百多名红军指战员才当了彝民的俘虏!”
毛泽东听后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说道:
“当得好!当得好……”
“什么?还当得好……”
“对,对!”毛泽东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这些彝民的俘虏还被扣在彝寨吗?”
“没有,全都被放回来了。”
“好啊,彝族同胞也学起诸葛亮来了,演了一出擒纵红军的好戏。”毛泽东说罢转身对贺子珍说,“走!我们一块去看望这些被彝族同胞放回来的俘虏去。”
“行!我们去慰劳这些甘做俘虏不开枪的好同志。”贺子珍赞同地答说。
“不!不……”这位报信的参谋匆忙拦住贺子珍,“贺大姐,你……可不能去!”
“为什么?”贺子珍不解地问。
“这……”这位参谋似有难言之苦,“咳!反正你不能去。”
“这就奇了!”毛泽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恩来同志,还有朱老总他们知道了吧?”
“知道了,是他们两位让我来请主席的。”
“好!子珍,我们这就下山看这些被俘的同志们去。”
这位红军参谋一听傻了眼,望着毛泽东与贺子珍快步下山的背影,遂又无可奈何地“咳”了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