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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令人开了矮城门,他不带侍卫,独自策马而出。亲卫们担心骠骑有失,仍出城远远跟随。
月辉下,郭允按辔而立,待霍去病近了,他淡淡道:“我孤身前来都不惧,骠骑将军反倒怕了?”
霍去病止住坐骑,冷冷望着郭允:“你约我出来,便是说这些?”
郭允向丘顶一指:“我们上去坐坐。”掉转马头,轻驰上丘。
亲卫们意欲随行,却被霍去病喝止:“不用跟来!”他们只得在丘下遥遥守望。
待上了丘顶,郭允席地而坐,取了酒囊饮具,为自己和霍去病各满斟了一觞。他先行举觞而尽:“你我已有两年未聚,日后怕是再无机会。”
霍去病亦不假思索,仰首满饮。他将手中觞放下,抬眸直视郭允:“酒我已饮了,而今汉匈大战在即,子维是否想好了,要助匈奴一臂之力么?”
郭允避而不答,又自倒酒。末了,忽低声问:“月歌她还好么?”听得霍去病说:“有我在,她一切都好。”郭允自嘲一笑,是啊,二弟和月歌早已结成夫妇,自己还何必多此一问?只是他心中仍有些不甘,不吐不快。
“去病,你可知,有时我还真羡慕你。出身贵胄,得天子隆宠,甚至连上天都幸佑于你。你数出匈奴,无一不胜。想我河内轵郭氏也是名门豪族,若无五年前那场变故,我自当也是能建一番功业的。我对月歌,并非只有欺瞒。对她的关爱之心,并不比你少。我那时若不为伊稚斜所驱,你今日也未必能娶到她……”
“事已至此,多说何益?”霍去病知郭允要倾泻满腔愤懑,方才只默默听着,而后听得郭允提及月歌,他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无论如何,霍去病始终不能对郭允出卖月歌一事有所释怀:“做了便是做了,往昔不可重来,但日后抉择仍在你自己手中。我只问你,你终是要同我在战场上敌对么?”
郭允默然,而后分辩:“去病,莫要怪我,我与你不过各为其主罢了。我如今已无选择的余地,只有栖身匈奴,我方可创建另一番天地。”
霍去病摇头:“你自然还有旁的选择,并非只有投靠匈奴这条路可走……”却被郭允抢言道:“还有什么旁的选择?投入你军下立功赎罪么?去病,你我相知结义一场,若说出这种话来,便是辱我郭允了。”
霍去病自然心知,以郭允过人的技艺才干,无论是入自己麾下抑或投卫青军中,都能大放异彩、功盖众人。但孟兄灭族心结难解,绝不屑于如此作为。临行前天子交予的那道诏书,只怕也是无用武之地了。
但霍去病还是将怀中锦帛取出:“这是今上亲自下的诏,去或留,全凭你心意决定。”
果然,郭允接过看了,怒极反笑:“说甚么赦我之罪,为我郭氏正名。我全族数十口人皆尽惨死,要他正名有何用?”将那诏书随手扬飞,如弃敝屣。
霍去病早料郭允会如此,他闭眼轻叹,而后肃容望着郭允道:“我不劝你从军立功,但更不忍见你投身匈奴。其实,你并非毫无选择,你本可以隐姓埋名、远走天涯,又何必为了那些功名富贵而助纣为虐、与本族为敌?”
郭允不服,讥讽道:“我记得你也曾说过,建功立业,乃是男儿立身所为。你劝我甘于平凡,自己还不是屡屡请战出征?你我兄弟结义之情,终究敌不过这立功封赏。”
霍去病淡淡一笑,目光清朗:“你若以为我征战是为了富贵显达,那便大大错了。其实,人生在世,得享不过数十年华尔,如今我的权位富贵足以庇荫子孙,何必再为这些虚名身外物来漠北受苦犯险?更可况,月歌也不稀罕这些东西。你或许从未明白,我也好,舅父也好,我二人出征并非为求封赏,而是为了永解汉地边境之危,让百姓安泰、民生得存。”
听完霍去病这番话,郭允竟无言以对。只他心中仍未平顺。须臾,郭允站起:“你我道路终究不同,来日战场上对决,我不求你手下留情。是胜是败,便看上天之意罢。”
见郭允仍旧执迷不悟、一意孤行,霍去病失望至极:“如此,那你我二人便在两军对阵前再见罢。”他抽出环首刀:“只我不愿对结义兄长刀剑相向,今夜,你我就此割席,情义两绝。”说罢执刀力划,生生将二人之间的地面划出一道深痕,连他垂落在地的袍服亦被割去一角。
郭允心中大震,杵在当场。霍去病已收刀入鞘,头也不回落丘而去。郭允怔忪望着,也不知是悲是怅。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眼角余光瞥见身侧不远处,有人正张弓瞄准下丘而去的霍去病。
原来隆漠察觉出郭允今夜之行,并尾随至此。郭允怒扑上前,将隆漠猛力一推。
汉军亲卫远远瞧得真切,急声示警:“将军危险!”霍去病闻言转头,一支飞箭擦身而过,直插入地。而丘顶上,郭允和隆漠两人已扭打起来。
隆漠被郭允坏事而失了手,大怒:“擎肩王做甚?那霍去病在祁连山时曾将我射伤,这一箭之仇,我非报不可!”郭允骂道:“有本事战场上决胜负。背后暗箭伤人,便是赢了也不光彩。”对骂间,眼见汉军亲卫朝此驰来,郭允将隆漠猛拉上马:“还不快走?”
二人驰了半刻,不见汉军追来,便缓下坐骑。隆漠恨道:“那日在长安,我欲劫淳于月,你也多加阻扰。郭允,你这般三番四次相助霍去病和淳于月,根本不为匈奴尽心。若我将此前种种禀告大单于,你怕是罪责难逃。”隆漠几次奉命跟随郭允行事,皆以失败告终,而今他又想起四年前自己与郭允在长安城初识,也曾被郭允伤及臂膀。如今新仇旧恨涌在一处,他不禁心中怨怒丛生。
郭允脑中只反复显现霍去病方才的决绝,他黯然对隆漠说:“从今日起,不会再如以前那般了。”
霍去病回营,一夜无眠。次日,会军日期已过,路博德的人马仍未至。骠骑便令部队整装上路,孤军北上。
大军方离了与城,赵安稽问:“那路博德和渔阳太守?……”赵破奴摇头:“失期当斩!”余众正叹息间,仆多忽遥指向身后远处:“快瞧,那可是我汉军人马?”
荒原尽处,有旌旗耸动,数千上万骑正疾驰奔来。
须臾,路博德最先驰近,作揖大声道:“骠骑将军,属下率部连夜奔驰,终不失期。”
霍去病眼中阴霾散去:“好,传令你的人马,随大军继续北上,至饶乐水再扎营休整。”
饶乐水流域乃东胡世代游牧之地,自匈奴冒顿单于大破东胡后,这里便落入了匈奴左屠耆王的统领范围。因其水夹带黄沙,水色浑浊,远看便如一条黄带横在大地上。向导将汉军领至饶乐水上游一处浅缓流段:“此处水深只及腰,我军可涉河而过。”
当下骠骑令大军停下休整,让兵士们将水囊灌满。
李敢直接以手捧水饮了一口,只觉满嘴沙石直硌牙,他忙不迭吐出来:“这水如何能饮?”仆多见怪不怪,拍拍腰上水囊:“等沙全部沉下,便能饮了。”
汉军依次渡河,先头到达对岸的部众仍在拧干湿漉的衣袍时,遣出的斥候便来报:“前方发现匈奴主力,正往此处来。”
霍去病当即令已渡河的数千军士上马,一齐杀去。奇怪的是,这支匈奴军近万,却不肯与汉军对决,射一阵便撤,待汉军追近又停下战一轮,而后再撤退。如此数番。
眼见先锋部队已追离饶乐水十余里,霍去病隐隐觉得不对,忙令汉骑停下,那些匈奴骑兵亦在远处遥遥而望。
“撤退,与大军会合!”霍去病见此,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汉军疾驰返回饶乐水畔,众校尉问骠骑为何不追,霍去病道:“今日匈奴明显是诱敌深入之举。先探查仔细了再说。”遣了几路轻骑斥候分几个方向去探。
两个时辰后斥候回返,说附近并未有部落驻地,除这近万匈奴人,也不见其他匈奴主力。这时汉军所有人马已渡过饶乐水,霍去病与众校分析,这支匈奴骑兵要引汉军东去,汉军偏不能上当:“他们只跑不欲接战,本将军就偏要迫得他们在原地一战!”
于是骠骑令路博德和李敢率部先行从东西两侧赶到匈奴军后方,一个时辰后,匈奴再次前来挑衅汉军,依旧战了一阵便撤退。但这回,在后方等着他们的,是早已守株待兔的另一批汉骑。
面对前后夹击的汉军,匈奴人唯有展开死战,无奈汉军源源不绝,眼看众多同伴倒下,许多匈奴人绝望,便放下武器意欲投降。
率军的首领怒喝:“继续往东北突围,莫坏了大单于和左屠耆王的计划。”他正气急败坏之际,左侧忽然旋风杀来一支黑甲快骑,他们箭法之准,令前方匈奴骑兵纷纷落马。余者大骇,转辔而逃,那首领兀自在原地喊着:“欲逃者死!”
须臾,其亲卫颤声道:“单于,我们被包围了。”那首领转头,呆呆望着身周数不尽的汉骑如铁桶箍至。正中一骑上是个年轻将军,向左右下令:“活捉了!”
汉军这一役几近无折损,斩虏匈奴数千人,更活捉了单于章渠。霍去病当即将章渠和几个首脑提来审讯:“你们引汉军往东北,那里是否有主力埋伏?”“伊稚斜的王师主力在何处?”
起初几人还顽抗不肯说,最后骠骑冷笑:“既不肯说,留着何用?斩了!”
几人吓破了胆,章渠忙求饶,招供道:“左屠耆王令我和比车耆部施行诱敌之计,引得汉军向东远征,待汉军疲惫,左屠耆王再集主力与将军对决。”
霍去病心中只觉不好:“左贤王?他的人马在东边?那匈奴单于伊稚斜的部队呢?”
章渠这时还哪里顾得上,一股脑儿全抖出来:“伊稚斜自知难敌将军,故意放出了假消息让将军扑空。他自己如今仍拥了重兵在单于庭余吾水[注1]以南,正以逸待劳等着与另一拨汉军对决……”
骠骑和众校此时方知上了伊稚斜的当,霍去病尤其扼腕郁恨,天子一心想要他去灭匈奴单于主力,如今看来这计划是无望了。
众校问:“现下怎么办?”骠骑绷着脸:“还能如何?集结大军,将左贤王灭了。”现下若改计划赶去余吾水之南要向西横穿数千里,莫说几乎不可能行军,且此处还有左贤王部在旁虎视眈眈。
是以,汉军驱赶所俘的匈奴兵在前,转向朝西北马不停蹄。汉骑方驰出百余里,已得消息的小王比车耆率部从北面斜插而来,欲阻断汉军前行之路。
骠骑正憋了一肚子气:“各部迎战,诛全甲!”这个比车耆既不长眼送上门来,那便莫怪他要借此狠狠出一口恶气了。
自皋兰一战后,骠骑所率的军队已很久未对匈奴人赶尽杀绝过了,这回汉军摆开阵势,以精锐射骑迎战比车耆。
被绑在马上的章渠看得心惊胆战,比车耆部众在匈奴左地也以骁勇闻名,而今在汉骑大军围攻下,被虐得溃不成军。霍去病对章渠冷冷道:“你须庆幸本将军让你带路,否则,你会跟比车耆是一样的下场。”
章渠险些脱口而问那是什么下场,霍去病已策马与大军旋风般前去。两个时辰过去,比车耆部众原有万余,但在骠骑诛全甲的军令下死伤惨重。比车耆带着亲信卫军欲朝西北方撤退,霍去病又哪里肯放,他亲自率部将比车耆一众团团围住,尽数斩杀。
当汉军大胜后结集清点战果,章渠瞧见比车耆的首级被高高挑起时,他终于明白此前霍去病说的下场是什么。
正当汉军攻破章渠和比车耆部之时,拥重兵在西北静候军情的乌维也接到了斥候的回报。乌维听后眉头大皱:“霍去病太精明,我派去引其东去的人马都败了。郭允,你说,当下我军要如何?”
郭允也郑重起来,仔细分析:“定是霍去病从战俘口中得知了我军诱敌之计。左屠耆王而今只有四万五人马在漠中,不如往西北退到离侯山[注2],那里的右屠耆王和右谷蠡王也有两万余人,你与他们一同相抗汉军,方有胜算。”
乌维与呴犁湖不睦已久,哪能自折身价去求其相助?在历年汉匈之战中,匈奴左地的损失最少,是以当这几年匈奴惨败时,唯有乌维一部仍能频频南下侵汉。乌维更于两年前力挫从右北平出征、以配合霍去病河西之战的李广部。多年不败的战绩令乌维自负不已,他毫不思索便拒绝了郭允的提议:“四万五控弦之士足矣,汉军东西来回跋涉,士气已低,我便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他们灭在大幕之中。”
当下乌维不听劝阻,主力在漠中摆开阵势,单等霍去病所率的汉军前来。他的计划是安排屯头王和左大都尉二部在前咬住汉军,自己则率王师悄悄绕到侧方的山坳边埋伏,待前方战起,他再出其不意发起攻击。
“霍去病用兵狡诈,这回我也来跟他诡异一把!”乌维自觉计谋大好,自信满满。
这一日,他令斥候不断往来探察前方汉军的形势。
“汉军大军逼近,约数万人。”
“屯头王和左大都尉的人马已做好迎战。”
……
乌维眼看霍去病一步步落入自己的圈套,不禁自鸣得意,快等不及前方屯头王等人的信号了。此时斥候疾马来报,十分慌乱:“汉军并未与屯头王二部交战,不知为何却转向绕了个弯朝我们攻来。”
乌维大惊:“还有多远?”听到探子说汉军离此已不足十里,帐中各小王权贵都煞白了脸。乌维见状,骂道:“怕甚么?各部集结人马,随我迎战。”
但汉军来得实在太快,简直可用神出鬼没来形容。乌维部猝不及防,方火急火燎调整好兵马,数万汉骑已铺天盖地堵在眼前。
乌维道:“左大将,你我二部兵马最强壮,须做先锋表率,去把汉军锐气挫了。”当下,左右两方旗鼓架起,轰天震响。左大将部众和乌维的王师双双而出,如两支利剑插向汉军。
汉军先锋很快便与乌维两支先头部队纠缠一起狠射厮杀,草原上空飞箭漫天。
郭允瞧了瞧战况,便对乌维提议:“霍去病出兵奇快,且他还自创了一个骑兵阵法,当初就是凭此阵法在皋兰下以少胜多灭了河西四大部落的人马。此刻趁汉军还来不及结阵,不如我带一支队伍绕到其后方偷袭,扰乱汉军军阵。”
乌维闻之连声赞同,他瞧见汉军前锋英勇无比,早已暗自心惊,郭允此议正可缓解己部在前方的压力。
当下郭允带了三千人马,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战场。“全速驰骋,尽快赶到汉军后方突袭。”郭允下令,因他知道霍去病用兵神速,若要击败这个军事奇才,唯一策略就是要比其更快。
当郭允部到达汉军后方时,汉军仍在前面与左大将和左贤王两部厮杀,仿佛对后方郭允部的到来毫无知情。郭允内心窃喜:“去病,这回也让你领教一下我郭允的谋略。”传令匈奴各骑放轻蹄声,悄悄从后扑向汉军。
忽然侧里冒出两支伏兵,统共不下三千人,一左一右向郭允部斜击过来。两支队伍领头的分别是赵破奴和仆多,他们怒喝道:“郭允,将军多次饶过你,你却不知好歹。今日他知你会偷袭,早命我二人在此等着夹击!”
郭允惊了一身冷汗,想不到霍去病布军竟如此缜密,连后方防备都做得滴水不漏。当下,这三千匈奴骑被一切为二,陷入混战中,如何还能偷袭成功?
乌维和左大将在前方等了又等,不见汉军攻击有所减缓。方才两轮交锋,匈奴已是损了千余人,汉军仍锐勇不减。
左大将焦急问:“擎肩王怎还没偷袭成功?”乌维也是有些疑惑:“再等等,擎肩王得大单于器重,必有其能耐。”令旗鼓再振,敦促另一批匈奴先锋上前。
汉军阵营内,霍去病看前方战斗胶着,便转头环顾,正思忖要派谁上前。李敢策马过来请战:“敢请做先锋前去,必为将军力挫匈奴人。”
当年李敢英勇过人,率数十骑直冲左贤王军阵一事已在汉军中传遍,人皆钦佩。霍去病满意点头:“这回李大校再去冲一回左贤王的军阵罢。”当下让李敢和渔阳太守解二部齐出,分击左大将和乌维。
李敢上马前眺,忽心中一动,转头对渔阳太守解说:“不如我们赌一场,看谁先夺得旗鼓?”二人击掌立约,率部旋风而去。
又有两支汉骑杀气腾腾加入战场,左大将看了有些心慌:“郭允那边不见有动,连屯头王和左大都尉的人马也不见来支援。”
他们不知的是,霍去病迂回来击他们时,已另派了徐自为和赵安稽部去击屯头王和左大都尉。那两人忙着应付汉军,以为乌维和左大将会按计划从侧面杀来予以援助,谁知鏖战弥久,竟等不到一骑前来。
屯头王战前本就不同意乌维的策略,而今急怒上来:“我原先就提议说在梼余山[注3]布阵等汉军跋涉前来,那里地势有利,可恨左屠耆王却不听。”眼见己部人马折损不断,毫无胜算,屯头王不顾左大都尉劝阻,决心自救,竟鸣金收兵,往西北撤逃。
左大都尉孤军苦战难以支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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