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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早已回归,就在那不远处的黑暗中,藏身于隐秘处,正全力逗引刘迦的积习反应,此时听见玉灵子的话,忍不住忙里偷闲地骂道:“你这次可猜错了,老夫已经瞧见啦!”
那欣悦禅的记忆似乎有所恢复,但都是些零散片断,无法连贯起来,正远远地站在一旁疑惑,玛尔斯则抓紧时间,给她灌入新内容,不断重复道:“欣姐,我可没撒谎,你在失忆前,我老玛真得是你唯一的知己,你除了对我笑一笑之外,压根儿就没对其他男人笑过。”
欣悦禅稍稍点头,又疑道:“我不喜欢笑,自然更不会对其他男人笑,可我为什么要对你笑呢?”玛尔斯笑道:“因为咱俩是知己啊,知己之间,那那那……总是要相互笑一笑得嘛。”欣悦禅虽然失忆,但人却精明,忍不住更加疑道:“你这话有些怪,为什么知己之间就要相互笑一笑?有什么值得笑的?而且我看你说话颠三倒四,乱七八糟,不像个有脑子的,我不大相信我会交你这样的朋友。”
玛尔斯脸上涨得彤红,急得抓获耳挠腮,叫苦道:“我本来是很精明的,不精明我能成为战神吗?我是因为在你面前比较紧张,因此说话都有些糊涂了。”欣悦禅一脸质疑,妙目微盼,盯着玛尔斯道:“你刚才还说我是你唯一的知己,你在知己朋友面前,该当坦坦荡荡,紧张个什么?你的话,疑点颇多呢。”玛尔斯双手抱头,眉头紧锁,极度愁道:“我似乎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临将臣与刘迦相距甚近,却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低声对趴在地上的刘迦道:“小白脸?你这是真摔还是假摔?是不是又想出了啥新花样,示现一个怪姿势来度化咱们?我可先告诉你,老夫不吃这套。”
却不知刘迦那急躁的积习,已在形成知见的刹那,使原有识的运动相也跟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导致在某些环节产生了意识分别。这个过程让刘迦暂时失去了与人交流的能力,完全不知临将臣在说啥。
刘迦趴在地上,整个身子无法动弹,只觉得那本来平静的心,莫名失去了踪影。此时只看到构成身体的种种微粒,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异常真实,什么细胞啊、分子啊、原子啊,极速震动,无有间断。一会儿是狂喜突来,一会儿是忧虑陡生,一会儿看见细胞中现出三千世界的形象,一会儿又空无所有。他隐隐感到有什么力量在不远处逗引自己的积习,但总是难以细想下去,总是一想就乱。
他是见过心性真面目的人,天地间再大的异变,他也不会有所疑惑,对这幻象本不诧异。可偏偏那责任感悬在心中,挥之不去,抹之不亡,脑海中不断升起念头:“倘若我在这里受困,其他人在此冥界险地,后果堪忧。”
他明知这念头不对,就是挥之不去,而且是越想放下,越放不下。各位还记得前时他在空林时背诵过的两句偈吗?就是那“一微涉境,渐成嘎汉之高峰;滴水兴波,终起吞舟之巨浪。”
此时他的心境正是如此,看似小小的积习干扰,却因种种机缘聚齐,掀起怒海狂潮,一个接一个的幻象被其他积习引发,一个接一个的知见又被幻象挑起,心与境本是一体,现在在他这里,二者被截然分离,而且又成了互为因果的事,心乱境起,境起反助心乱。
那积习妄动,既像是自身本有的沉淀,又像是外界有什么在挑逗自己,也像是二者里应外合,更像是二者本来就是一个。总之他想不明白,对他而言,一个小小的积习何以控制不住?他已分不清心魔与外魔的区别,只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了。正在疑惑深处,忽感胸口恶火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厌离感陡然爆炸,竟觉身体上处处都是污垢、处处都肮脏难耐,他惊道:“我起意识分别心了!”
要知道,对凡夫而言,觉肉身不净,是助人打破习惯知见,助人摆脱贪执的法门,可对他而言,却要放下这净与不净的分别,此时有不净之意,正是分别见起了作用。
他正努力放松心境,忽觉左臂破损,咔嚓一下从肩处脱离开来,正是他那厌离之心起了作用,迎合他讨厌身体的念头,现出身体破碎的样子。他善能用心,因此成相极快。咱们希望相由心生,让自己的锅魁脸变得慈详庄严一些,总得花上个数年或数十年,而且效果还大大打扣。他却不同,念起相生,骨骼说断就断。
那临将臣正在等他回话,微微听见异响,不禁去探视他的胳膊,这才叫道:“哎哟,小白脸这一下可摔得不轻,一条手都摔断了!”
众人闻言大惊,一起聚上前来,却见眼前金光闪动,一个人影率先而至,立在刘迦身边,俯身笑道:“咦,大功告成!”众人闻言大惊,全都呼道:“波旬老贼!”
玉灵子不忘补上一句:“如何?我刚才说了嘛,波旬老仙会来看笑话的,这不来了?老道真是随说随验,倒有些像随口易、随口卦、随口禅了。”他又转头对李照夕道:“这种随口说一句话也会应验的本事,只怕赛过李淳风的易学推演了吧?李淳风断事尚需要推算,老道连推算也省了,化繁为简,随口一句话就成。”
李照夕听不得别人贬低他的先人,当即正色道:“玉灵兄自认本事超过我家先祖了?”玉灵子嘿嘿两声,笑问道:“嘿嘿,不敢。不过我倒想问问,李淳风比药师佛如何?”李照夕就算再推崇自己的祖先人,毕竟也知道佛祖级别尚在刘迦之上,又哪敢拿李淳风去随便乱比?
可就在他哑然无语的一刻,玉灵子已然笑道:“他不是药师佛的对手吧?嘿嘿……”说到此处,玉灵子不再继续,只是转头看向波旬。李照夕微微一怔,已经恍然,那玉灵子余下未说的话,必是“你既然承认李淳风不是药师佛的对手,那李淳风和我的差距,你自然能明白了吧?”
李照夕郁闷于胸,太难发泄,顾不得众人就在身旁,愤然拿出日记本,狠狠写道:“玉灵子他……”下面的话尚未开始,忽然心中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奈,他在这一刹那明白,就算把玉灵子写来遗臭万年,也难改玉灵子心中认定的“我那随口卦的口夫比李淳风要强得多”的念头。这是他第一次发现有人对他笔下所记载的形象,毫不在意。你可以把玉灵子写得一文不值,可在玉灵子自己心中,诸佛和老道过招,仍需要车轮战。李照夕默然无语,口诛笔伐已失去了意义,他需要的不是用笔来记录谁的劣迹了,而是直接将笔向玉灵子砸去才能宣泄心中的烦闷了。
却说波旬站在刘迦身边,余者众人除了惊讶外,个个都在暗中叫苦:“小白脸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出事了啊?!瞧这波旬老贼的高兴劲儿,只怕是小白脸出事了!”
波旬压根儿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刘迦,用脚尖轻触刘迦的背心,只见那袈裟就像没了空气的皮囊一般,软软了瘫了下去,刘迦的整个身体不知何时已化成了尘埃粉末。
波旬满意之极,看了看众人,笑道:“你们心目中的菩萨不过如此,虽然在老夫手下过得几招,可萤火之光哪能和日月争辉?大家不如跟随老夫……。”
玄穹见波旬在此刻出现,又听他口中言语,已明白刘迦之所以受难,必和这波旬大有关系,他心中悲愤,长叹道:“波旬老仙,修行者何必自相逼迫,到底我兄弟何处得罪了老仙,以致于老仙这般纠缠到底?难道老仙不欲我兄弟成就而拯救天下有情众生吗?老仙就没有点点慈悲?”
波旬双眼圆睁,高声道:“过不了老夫这一关,修上去有什么用?他是被自己心魔所误,与老夫何干?老夫……老夫只是帮他认清自己而已,那么大的心魔在心中,就算修上去,早晚也是个魔头,害人害己,非我辈修行人之本份事哩。”
临将臣再难压抑,骂道:“老子的本份事就是吃你的血!”话音未落,直扑而上。
他一扑之力就如群山倾倒,看似笨拙,却含尽他一生修为。刚扑至波旬身前,已被波旬伸掌抵住,临将臣所有力道顿时被反弹回来。玄穹与小阿菜见势不妙,赶紧各个出手相助,一人扬指,一人挥掌,遥向临将臣背心,将其反弹力道尽行向一旁疏导而去。但那反弹力道过于强悍,两人虽已全力施为,依然大受冲击,连连后退。
临将臣被自身力道反弹,瞬间喘不过气来,背后虽然有小阿菜和玄穹相助,可两人能力有限,他只觉体外如泰山压顶、体内又如火山暴发,二者相互逼压,他双眼翻白、气息顿滞,夺命只在顷刻之间。
临将臣模糊中暗道:“老子要变回小僵尸了!”忽感胸前一松,体内诸力顿时有了出口,他“哎哟”一声,舒畅之极。正是数道光影分力突袭波旬身后,将临将臣从生死边缘处拉了回来。
波旬转身一看,正是欣悦禅、崔晓雨、玛尔斯、干玉、戈帛和达摩克利斯在其身后,这几人面对波旬,谨慎异常,一招即离,绝不恋战。
其他人本来也想上前相助,但一则自知能力有限,二则又见聆听笑道:“急个啥?我老哥身子换换身子骨就算完蛋啦?这波旬喜欢羸在面子上,由得他吧。”这么一说,明正天等人心中立刻安稳许多,却不知聆听在心中暗暗急道:“上去拼有个屁用,这里谁是波旬的对手啊?老哥到底怎么了,这化身相为粉末的样子,可不大像吉兆啊!”
波旬本想就此把临将臣打回原形,但却从背后偷袭的力道中,隐隐感知到有崔晓雨在其中,他暗道:“老夫要收这小妮子作徒弟,总须得让她知道老夫对她好,临将臣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不妨卖个面子给她,让她知道老夫对她另眼相看。”
因此他收心罢力,放过临将臣,正面看着欣悦禅等人。欣悦禅的记忆尚未恢复,但见众人对她礼敬有加,便暂时认定这群人可能确实是善友,再见波旬出言狂妄,她虽不记得此人,却知临将臣也是这伙人中之一,也就下意识地出手相救。可小摩尼珠的运转,似乎大有滞碍,不像她失忆前那般灵动。好在她自己此时糊涂得紧,并不会追究许多。
片刻相触,波旬已知小摩尼珠的威力,暗道:“小欣的本事和性格,多少已算我门下了,不用再拉她入伙,日后她定会归入我门来。”因此不理会欣悦禅,反而对崔晓雨笑道:“既然崔姑娘出手,老夫便放过临将臣这厮了。不过,崔姑娘,你大哥今生的修行之路,就算从此终结了,你也算没有师父了。倘若你心中还有一点点理想,不想前功尽弃,可到他化自在天来找老夫,老夫一定把一生修为尽付于你,让你成为诸界之尊。”
崔晓雨疑道:“波旬老仙,是你害了我哥?”
波旬摇头道:“哪有的事,你别听这群笨蛋瞎说。他是心魔尚在,老夫本欲助他化解,谁知他不是那块料,唉。”说着他手中微光闪动,亮出一块紫金玉牌,轻轻扔向崔晓雨,笑道:“老夫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你来不来他化自在天,什么时候来,都随你便。但江湖险恶,妖魔鬼怪,无处不在,你拿着此天机玉,所到之处,正邪两道皆知你是老夫门下,没人敢碰你一根毫毛。”
他怕崔晓雨马上拒绝,话一说完,立刻闪身溜掉。崔晓雨只好伸手将天机玉接过,干玉从旁瞧了瞧,啧啧道:“这东西只怕能号令天下魔众呢。”崔晓雨摇摇头,轻声道:“玉姐,你说我哥他怎么了?真得又轮回去了么?”
临将臣好容易喘过气来,骂道:“可恶的老贼……”但低头又见地上残留的袈裟,叹道:“如果小白脸真轮回去了,咱们还得去找他,聆听,快查一下你老哥所在。”
聆听叫苦道:“我找不到他,这种事只有他做凡夫时才会发生的,只怕他已经……”玄穹稳定心神,对众人道:“各位不要急,咱们此时什么都不了解,刘迦兄弟修行所需的过程,更非咱们境界所能揣度。想来此地已离冥界第一殿不远,咱们不妨请聆听带咱们先去第一殿如何?说不定冥界法王能出力相助?”
聆听“哎”了一声,转头对瞻南山道:“小护法,走到这里了,你该知道第一殿怎么走了吧?”瞻南山自刘迦消失后,一直无语,此时方才点头道:“不错,前面不远处就是第一殿,咱们只须跨过一条大河即到。”
到得这个地步,余者众人都无别法,只好跟着瞻南山向第一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