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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何容易”淳于越还要再说,想劝一劝张苍,却哪里拦得住张苍,他挣开淳于越的手,施礼一拜。
“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齐鲁之儒可代表整个儒家,苍可代表我先师,我这一派弟子从此便不以儒家弟子自居了。”
张苍大步踏出门,径直踏入微雨中。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都白了脸,良久,那末席有一儒生道,“张叔公是不愿帮我等求情吗”
他一石激起千层浪来,所有人闹成一团。
谁都怕死
他们也没料张苍会直接不做儒家弟子,那谁能去让秦公子琇莹帮忙平息秦王政的怒火。
所有人互相推卸着责任,试图推出个倒霉蛋来让这帝王一怒落不到他身上。
淳于越苦笑,儒家行至今日,早已尾大不掉。
时也命也。
这处处的闹剧,淳于越已不在年轻的脸上闪过坚毅,他看着乌蒙蒙的天,长叹一声。
“诸位,天亮了”
所有人都望向外面,雨已经停了,太阳露出了一线微光。
那坐在后席的孙叔通却站起身来,他素以机巧为人不耻,“先生,我等去认错吧”
他刚说完便被那些齐鲁之儒针对,骂了几句投机钻营,失节耻辱,便也不再语只是静坐着。
这儒家不能呆了。
张苍深夜出行被守城卫兵给抓了,琇莹一早刚醒就从侍人那里听了这个消息。
他静默了片刻,也没说情,就坐在阿政下首又吃了口肉羹。
“阿兄,让他呆在那儿吧,深夜出行,该”
知法犯法,还求个鬼的情,而且明明知道他这几天生儒家气,还去儒家。
阿政瞥向他,轻笑,“小孩子脾气,张苍又不知道你为何生气。”
琇莹咬了一口用麦粉做的馍,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但还是嘟囔着反驳他阿兄。
“他身为下属,不想着为我分忧,就想着给我找事。”
阿政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他早就心软。
“小朝会还得一会,去吧。”
琇莹有些羞赫,毕竟刚骂过人,就巴巴去给张苍到廷尉那里打点又去交罚金,他面皮薄,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让侍人给他备车急吼吼的要出门。
阿政轻笑,给他铺了个台阶,“延尉那里有些冷,多穿点。”
琇莹闻言抿唇笑了,他给自己披上了狐裘,又拿着两件狐裘就要走。
“阿兄,牢里冷,他还在算地册,不能冻着了,我就只是去给他送两件衣裳。”
阿政又看了他一眼,提醒他,“直接去,时间急。”
遇到任何人不用停留。
琇莹点了头,直接出了殿门。
十一月底正是天冷之时,风挺大的,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
他上了马车,硕坐在车前裹得严严
实实,为他驱车。
马车驶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章台宫。
硕隐见宫门前有一人影肃立,以为有事急报,想着琇莹的性子就放慢了速度。
琇莹闭目坐于车上,感觉车速慢了,便打开了车门,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见到马车兴奋不已就要急步上前的孙叔通,很快收回了视线,对硕道,“不必停留,先去廷尉。”
硕应是,扬鞭催马,琇莹也将车门关上,徒留孙叔通尴尬立在原地,看着他的马车远走。
琇莹很快就到了廷尉府,他拿着衣物还有罚金就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公子。”
他刚站稳就听见了蒙毅的声音,他扭头看去,“阿毅,怎么不戴手套就骑马来今日风大,小心风寒。”
蒙毅利落下马,他用冻得发红的左手揉着他那也发红的右耳朵,另一只手牵着马,然后小跑着过来他身边,先是行了一礼,后又很是焦急的问他。
“公子,苍丢了”
他一早上打算跟张苍一起去上朝的,结果就听长乐候府的侍卫们说张苍彻夜未归,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立马就来廷尉府报案了,没想到碰到了公子。
琇莹将自己的手套脱下来给他,闻言笑了,他指了指廷尉府的大门,一边朝里进,一边解释道,“他昨夜出行被抓了。我也是今日才得了消息。”
蒙毅也是叹气,“他半夜出门干嘛”
琇莹不置可否,直奔廷尉府里交罚金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先把罚金交了
那收罚金的吏见他和蒙毅一起过来,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一个李丞相就够了,为什么公子和蒙大人也来了
琇莹见了李斯也很吃惊,他与李斯互相见了个礼,才道,“通古的消息竟如此快”
李斯眼底一片乌青,闻言立马回话,“不是臣得消息快,是昨夜臣与尉缭先生酒醒后讨论新法宿在了廷尉府,半夜就见张苍那不省心的被抓了,问他干什么去了也倔得不说,臣实没法,便想着先交罚金再说。”
他的消息可不能比王上和公子快啊
琇莹见他如此谨慎,不由好笑,他真的就是随口一问。
“离朝会还有点时间,通古,瞧你眼下的乌青,你再去眯一会吧。我先去见见苍。”
李斯笑起来,拱手应是,目送他离开。
能管那臭小子的人来了,他可不想再被气到。
琇莹熟门熟路地带着蒙毅和硕进了牢房,托李斯的照顾,张苍也被关在他上次的专属牢房里,只是形容有些狼狈,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披着的是李斯的裘衣,头发散了,一两缕落在腮边,低着头,不言不语。
琇莹有些鼻酸,门没锁,他熟练地推开,蹲下给张苍又披上了一层裘衣,还摸了摸他的手,试探温度,生怕他冷到。
“亏得巡防的卫兵识得你,不然就直接被射成筛子了。”
他手掌的温度让张苍抬起了头,张
苍又很快垂下头,像是一只失意的小犬。
蒙毅将琇莹给带的一些类似火折子的杂物都放在角落,然后看着一言不发的张苍道,“那昨天喝完酒来接你的儒家人怎么没在宵禁前给你送回去”
琇莹制止了蒙毅接着追问,接过硕给的食盒,将自己拿的吃的给他。
“毅,这些等会儿再说,先让苍吃饭。”
食盒下面隔着热水,上面的汤饼还是温的,冒着白气,向外散着香气。
张苍咽了一下唾沫,眼里有了点神采,接了过去。这是王宫厨下用麦粉做的鸡肉油饼,是他最爱吃的,公子一直记得,总给他捎。
昨天师兄问话时,他一声不吭把想袒护他的师兄气得不行,当时就下了狱,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
他咬了一口,胃部的灼烧感消了一些。
“公子,陛下那的这个饼就是比咱们府上庖厨做的好吃。”
琇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张苍乱了的头发,带着怜惜和疼爱。
“他们欺负你了吗若是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定不饶他们。”
他只知道张苍去了儒家,半夜三更出了门,其他的一无所知,但他还是问你被欺负了吗,仿佛张苍只要说是,他立马就要给他做靠山,去找儒家的麻烦。
张苍含着饼,他摇了摇头,将自己袖中写的那个新建的高级学宫的下一阶段的算术书草稿递给了琇莹。
“公子我一个人抵他们几百个,那些个只争口舌的迂腐之人,我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欺负我不再是儒生了,我与儒家就此割席。”
琇莹接了书,将米粥给他,然后和蒙毅一起给他道彩。
他们俩哄着张苍,张苍却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泪来。
“只是我辜负了先生,琇莹兄长,我以为我可以继承他的思想改变儒家的,我读过非十二子,读过儒效,儒家也可以为这个新朝添砖加瓦,可为何都不顺我意。”
他还未来得及去离开先生游学四方,就和先生一起被掳来了秦。他最是天真开朗,他的师兄们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他的弟子们也待他亲昵。
可是比起李斯韩非浮丘伯几位师兄,甚至是公子和陛下,他是那个陪着先生最久的弟子,他知道儒家的内里,知道老师的不甘,他真的想做点什么,为他的先生做点什么。
可是儒家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不明是非,冥顽不灵,他们甚至辱他先师
怎可
琇莹见他泪眼婆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我知,我知,苍,莫要颓丧,先生以你为傲。”
张苍痛哭,“我知道法,所以自愿进来,这是我唯一可以帮你做的。兄长,让我想一想吧。”
他被抓了也好,若他受不住央求来找公子说情,公子一定会帮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