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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了也不算数;
第五条,找到瓶子后,如果他在得到瓶子之前意外死亡或因为其他原因无法得到瓶子,而我也无法取得瓶子,则应协助他将瓶子摧毁;
第六条,事后,我可以获得‘半个’北风号角作为以上5条的报酬;
(所谓‘半个’,并不是说他们把号角卖了钱之后分我一半,而是让我与祝童进行一次PK,谁胜谁得号角。这个建议是九浅主动提出的,我一听就纳闷了,他明知我的乱披风和冲盾的实力,还敢提出这样的建议……对他儿子也太有信心了点。)
第七条,如果我们俩最终都没能得到瓶子,也没能摧毁瓶子,以上6条全部作废。
很明显,得到瓶子是他那个任务的最佳结果,而摧毁瓶子则是次优选择。
达成共识之后,我们开始行动——
这个空间并不大,一眼看去唯一可能藏着瓶子的地方就是角落里那几丛矮矮的珊瑚。
但一番搜索后什么都没发现。
九浅表情并不意外,似乎对此早有准备,没接受我再搜一遍珊瑚丛的建议,缓步四处逡巡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又提议挖挖沙子看看是不是埋在下面的,九浅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继续散步。
我刨沙子刨了十分钟之后放弃了。这地方说起来不大,用来作单P场地都嫌稍小,但真想全挖一遍的话,即使只挖半米深恐怕也得挖上三天……
想了想,我跳出薄膜在四周的水里游了一圈,包括中途几次回来透气的时间,一共花了20分钟左右。
我发现薄膜内仅仅是比外面稍微亮了一些,并且没有水,其他的珊瑚、白沙什么的都是一样的,但没有鱼。
我将这个发现告诉九浅时他依然只是随意挥挥手,毫不意外。
我又用双手堵着耳朵到处搜索。无果。
然后开始胡乱大喊大叫。叫了一会便没力气了……
又抽出剑来轻轻刺了自己一下,头上冒出个‘-35’的数字,被刺的地方也痒了一下……
嗯,没头绪,休息一下……
休息没多久就开始无聊了。
于是我学着他的样子,背着手开始在这空间内兜圈,只不过他是逆时针,我是顺时针,因此我们每过半圈就会相遇一次,每次相遇我都会很热情地招手并朝他打招呼,
“HI~这么巧啊!”
九浅对我的热情视若无睹,后来甚至将眼睛都闭上了。
我大感无趣于是又坐到沙子上发呆,然后尝试对外联系。
确认还是联系不上之后索性开始一封封的查看陌生玩家留言。
半小时后查看结束,将几封跟生意有关的留待出去后回复,其他一堆或是仰慕或是拉拢或是询问或是扯淡的全部删掉。
然后发呆一分钟。
再然后目光跟着九浅的脚步移动。
看了两圈之后发现九浅的步幅非常稳定,每一次都踩在前一圈留下的脚印上,每走一圈都是不多不少正好53步……
人真的很奇怪。如果我一个人掉到这里的话肯定一直忙着想办法,绝不会这么悠闲。但有了九浅在这,我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懒惰的理由——既然他比我更着急,那就由他去想好了……
于是我打开游戏中的电台开始听歌,可听了几分钟就听不下去了,放的那些歌实在是不堪入耳,真不知道崔三怎么就那么爱听。电台播音MM那粘得腻死人的声音也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关掉电台。
我又打开背景音乐……可再次确认之后才发现,这场景居然没有背景音乐……晕了。
或许不是没有,而是这首歌歌名就叫作《塞壬的沉默》?我自嘲的想。(注:《塞壬的沉默》,卡夫卡作品)
又憋了几分钟,我终于无聊得受不了了,于是朝九浅大喊道,“你知道猪怎么死的吗?”
“笨死的。”九浅随口答道。
“那你知道诸葛亮怎么死的吗?”
九浅点点头,不说话。
“你以为是聪明死的吗?不对!是活活闷死的!知道不?整天一个人闷头想,自以为是不肯跟人讨论,闷了一肚子坏水,终于把自己给闷死了。”
九浅噗哧一声忍俊不禁,脚下不停嘴里说到,“讨论什么呢?讨论有用吗?”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啊。”
九浅笑着摇头,“这种事情是讨论不来的。”
我一愣,“为什么讨论不来?什么事情?”
“我在想卖了号以后该带你嫂子去哪旅游,你能有什么好建议?问你还不如自己想。”
“靠!”我怒了,“搞这么久的飞机你就想这个?”
“对阿,要不然想什么?”
“……”
我知道他在故意气我,于是没理他……但不理他又得一个人发呆……
再等了5分钟之后,我开始自言自语。
其实我是在朝九浅说我的推测,但他像个木头一样一声都不应,因此就变成自言自语了,先说了一大堆我先前是如何推断他的计划的,见他没什么反应。
于是就开始说当前的局面,“……这个地方呢,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头绪,让人没处着手。但是呢,做游戏的人不可能搞这么大个阵仗就只为戏弄一下玩家,因此就像个迷题,找到线索了就能解开。既然珊瑚里面找不到,四周海水里也找不到,这场景的实物上看来是没啥线索可找了。那就肯定有别的提示。什么提示捏?这个地方的名字叫作‘塞壬之笼’,这显然是个提示。要不然随便换个其他名字都可以,何必非要用‘塞壬’?你知道塞壬是谁不?你连俄狄浦斯都不知道,估计是没指望。”
九浅轻笑了一下。
但我追问时他又保持沉默了,于是我只好接着自问自答,“塞壬是谁捏?是希腊神话里一个会唱歌滴女妖,歌声捏还会制造幻相迷惑人,专门在海上勾引水手来吃。但这个地方没啥歌声,声音貌似也没出现什么异常,因此捏,这‘塞壬之笼’的意思大概不是指‘塞壬用来关东西的笼子’,而是‘用来关塞壬的笼子’或者‘用塞壬做成的笼子’,也就是说,得反过来想,听觉没受影响,但视觉啊味觉啊嗅觉啊触觉啊就不一定是真的了。也就是说,我们周围这些有可能都是幻觉!”
难得的,九浅赞许地点了下头。
受到鼓励,我继续道,“我刚才刺了自己一剑,像平时一样痒一下而已,没感觉到异常,因此,如果真的是身处幻觉之中的话,这幻觉的模拟能力也是很强的,身在其中大概永远也找不到破绽。但我刚才也游出那么远去,仍然没啥发现,因此想‘跳出此山中’大概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就得再换个方向来想,希腊神话里捏,成功抵抗了塞壬诱惑的有两个人,一个叫奥德休斯,他的方法是把耳朵堵上,我刚刚也堵了,说明这个不行;另一个叫俄耳普斯,是阿波罗之子‘俄耳普斯’不是先前我跟你说的‘俄狄浦斯’哦,这个是弹竖琴的,别搞混了,这个家伙的方法是以攻对攻,用自己的声音盖过塞壬的歌声。但我刚才也喊了那么久,仍然没效果。因此捏,我是没啥办法可想了。靠你了……你倒是吱一声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九浅应声了,幸好他没有只说一个“吱”字来晕我,“既然让我说,那就好好听着啊?”
我猛点头。
九浅又转移话题道,“哎?你知道得挺多的嘛?学中文的还是学历史的?希腊神话我确实不太了解,你说的那两个人我一个都没听说过……不过我听说过塞壬,大概也就够了。”
我见他好不容易才搭腔,连忙答道,“不是中文也不是历史,没上过大学,瞎混哈。”
老子‘上’大学‘上’了一半,还没射出来就蹲大牢去了,没射就等于没‘上’过……
九浅没在意我的回答,继续一板一眼的离题万里,“无论哪行,想出类拔萃都是需要天赋的。干我们这行,胆子要大,但心要细,同时人不能太笨,人一笨就完了,趁早改行做点踏实的事情。实际上很多事情聪明人做反而不行,就得踏实勤恳的人才能做成功……你的头脑嘛,还算将就,比小童差得不算多;性格嘛,比较容易受情绪影响,不够理性,因此思维就不够缜密;还有些贪财过头,导致气量偏狭了点,心胸放不开,不够大气,因此眼光不够开阔……在心理学上呢,这样性格的人,一般偏内向,换句话说就是闷骚。表现为经常自省但效果很差,也就是说,自我控制的意识很强,但自我控制的能力很差;很重感情,但往往却自以为冷漠;同时自我催眠的可能性也高于正常水准,也就是说,喜欢在心里自说自划,胡乱给自己的性格定个模子,然后慢慢就真的以为那个模子是真实的自己了……”
“……”对于九浅的刻薄评价我保留了自己的意见,同时‘不承诺放弃使用武力’。不过为了听他继续说下去,我暂时没吭声。
“你刚才的推测,离比较笨的那条解决路线已经比较接近了。如果我不在这,你肯定会想得更仔细一些,因此你迟早能找到正确方案——也就是靠声音来解决。你刚才说的那个俄什么的,弹竖琴的那个,既然他是阿波罗之子,那么他的琴声想必不同凡响。因此你刚才的鬼哭狼嚎肯定是没用的。我不知道你那个蜻蜓是怎么回事,但另外两件东西都是可以发出声音的,那声音一起,想必这幻象就会立刻破去。”
对啊!我恍然大悟。
残暴饰剑上有战嚎,北风号角本身就可以吹,就连蜻蜓法典——我们当初找到它不就是靠着声音的指引吗……我一想到立刻急不可耐的掏出那把剑来……
不对,九浅应该早就想到这点了,这是‘笨方法’……
于是我又收起剑,继续听九浅说……
“这应该是正常的任务途径。但是走这条路的话我怕你恼羞成怒之下会不守信用杀了我,因此我虽然早就想到了,但没敢提。”
“为啥?”我呆望着九浅问道。
“这个任务为什么要给这两件阶段性奖励?仅仅是奖赏一下玩家?当然不是。在编剧原本的设计中,这两件东西的作用应当是帮助玩家增强实力,以对付山顶的那三个野蛮人;另一个作用就是破除这里的幻相……此外还有没有第三个作用,得看除了这个困境之外,后面还有没有别的考验。如果接下来还有其他难关的话暂时没事,但如果这个幻境就是最后一道关卡……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幻境解除的同时,那把剑也自动消失?或者变成不可使用的任务物品?”
靠,被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可能……尤其是我们这么低的等级就‘提前’进入这个场景,两件群战道具对于现在的平均玩家等级来说,又确实有点破坏平衡……
越想越悬乎……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我也不能冒这个险!
那该怎么办?如果祝童那小子也带着北风号角下来就好了,让他拿号角去试……当初我还幸灾乐祸来着。
但如果祝童也下来的话,九浅大概就不会被我威胁。他既然敢提议事后让他儿子跟我比武,说明祝童至少有与我一战的实力……
“因此,除非到了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最后关头,还是别冒这个险的好……”九浅接着道。
“到了最后关头也不行!我可没答应你拿我的剑去冒险!要是真没了你赔我啊?”我大吼道。
“我赔。”九浅很正经的说道,“别那么担心,只是有可能而已。真那么倒霉的话我赔给你就是了……况且,这个游戏的任务思路都是很奔放的,一个任务并不仅仅有一种解法……”
这句话我倒是深有同感。玛罗莎那次不就是?
“像这种幻觉类的困境其实是老掉牙的创意了。当年有个仙侠游戏《蜀山》当中,那个‘妄境’破得才真叫难,那个剧情的设计者真是天才……”九浅一脸缅怀,啧啧有声。
“总的来说呢,这种幻觉类的困境是很常见的。当你无力或者不想从一般途径解开迷题时,就得走‘人’的路子。这是****,说白了还是把握人心……有些变态得将视觉误差和逻辑陷阱运用到极限的迷题,就迷题本身来说,根本是浑然天成无懈可击。但理论上再完美的陷阱也得由人来布置。一款游戏,总得通过程序员的手指才能成形。只要是人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在制作这种陷阱程序时,总会有细节上的纰漏。过来看——”
我被忽悠得不浅,小心翼翼的凑上去一看。九浅正指着地上的脚印。
乍一看似乎没啥异样,一个脚印一个坑,坑的周围是因为被脚踩而四面坟起的小沙垄……但仔细观察后就发现,有一个脚印似乎要比旁边的浅一些,这个脚印四周沙垄的高度也比其他的要矮一些。
我好奇的凑近了又看了看,抬头问九浅,“这地方你踩上去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吗?”
九浅笑着摇头,同时提醒我,“触觉同样可能是假象……”
我点点头。虽然看出了异常,但还是没想通原因。
九浅解释,“可惜我们两个都不是盗贼,要是有个斥候型的高级盗贼在这根本用不了这么久。我们不会地形类的技能,只好慢慢等到肉眼可见的变化出现……现在知道啦,这个脚印是由幻象构成的,脚印附近这一小片可能都是幻象……嗯?还没想通?看来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我脑袋里郁闷地转了好久的弯,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
正常状况下,游戏中玩家走过的路都会留下脚印,但脚印显然不可能永久存在,为了拟真,脚印的消失也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斥候们就是靠此吃饭的,从一队脚印的深浅,可以大概推测出经过的人数,经过此地的时间长短,甚至职业组成……
如果是一个踩在软泥地上的脚印,其持续时间大概能达到24小时,在这24小时当中,脚印四周被踩高的泥土会以微不可见的速度慢慢向中间填平,印坑越来越浅……直到地面恢复原状,脚印消失。
我们脚下的是沙子,沙地中脚印消失时间没有烂泥地那么长,但总也得十来个小时。而坑的深浅要想产生能被肉眼看到的变化,至少也得个把小时,还得仔细比较才能看得出来。这也就是九浅要等这么久才揭晓答案的原因。
幻象在设置时,既然想要欺骗到玩家,就得模拟‘真实的反应’,所谓‘真实’当然不是指现实,而是指游戏内的正常状态。
沙子被踩后的‘真实反应’应该是踩出的坑慢慢被填平。于是被踩后,这片幻象区域就按照这一设定‘模拟’起来——先模拟脚印的产生过程,然后模拟脚印四周的沙土慢慢向中间滑落,模拟印坑慢慢变浅……
如果九浅仅仅只走了一圈的话,那么那个‘幻象脚印’与四周的真实脚印所发生的变化应当是一模一样的。
但九浅却在不停的走,而且每次都踩在相同的脚印上……
因此,真实脚印的变化应当是印坑深度不变,或者变得更深一些——原本的脚印恢复过程被不停的打断又打断,四周的沙土始终没机会向坑中合拢。
而那个幻象模拟出来的脚印,却仍在忠实的执行着‘模拟第一脚所踩出的那个脚印的恢复过程’的指令……因此一小时后,这个‘假脚印’已经明显比其他真脚印浅了一些……
想到这里不得不叹为观止。这个细节可以说是极小极小,事实上这个幻象的模拟程序已经十分强悍了,如果仅仅为了应付“脚印重叠”这种偶发事件再特意进一步加强这个模拟程序,工作量可能就得大上一倍,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假如不是遇到九浅这样万中无一的变态,这个细节纰漏根本就不能算是失误。如果我一个人掉到这的话,最终结果肯定是靠着剑上的‘战嚎’,按照正常任务途径过关。
看九浅从一开始就是一副驾轻就熟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这样的套路他都不知道用过多少回了……
经验啊经验……这就是经验的威力了。老而弥坚……
对比之下,这挫败感尤其强烈。
其实九浅肯特意向我解释这些,还教了我那么心得感悟,就已经是好大的人情了——当然这也应该是他故意送给我的人情,因为至少现在他还‘有求’于我。
此时九浅正在那块假脚印附近上挖沙子,我连忙上去帮忙。
没挖多久就发现了端倪——虽然手上传来的仍是砂粒的质感,但死活没法再挖得更深了,手被挡住了!
这种感觉十分古怪,明明看到前面是空的,甚至摸上去也是空的,但就是没法再前进一寸!
我与九浅对视一眼——触觉果然也是假的!
我又用手敲了敲那块“空气”,咚咚作响——听觉是真的!这是金属的声音。
触觉不正确令人感觉很别扭。我们张开手,四只手掌平摊在那块“空气板”上摩挲。手掌没有任何触摸到东西的感觉,就像在空气中挪动一般……
幻觉终究是幻觉,只能影响我们的感觉,却终究没法改变事实的存在。就像面前有一堵真实的墙,哪怕被幻觉影响,既看不到也摸不到,但人总不可能从墙中穿过去,因此你朝着那个方向撞过去,还是会被‘撞’得头破血流,虽然你可能感觉没撞到过任何东西,仅仅是被一股反方向的力量‘拉’回来了……甚至也感觉不到疼痛……
终于我的左手掌缘‘摸’到了什么东西。说是‘摸’,其实同样没有感觉,只是左手被‘空气’卡住了,没法再往那边移动。一番试探后我们发现这是个手柄形状的短杆,我用手‘握’着短杆——事实上只是手指弯曲圈住了一团空气,但拳头就是没法握紧,因为那中间有东西!虽然我摸不到也看不到。
右手推着左手朝各个方向试了一下——
终于,“喀喇”,“叮”,“咔咔”一阵金属栓动声之后,又是接连的轰隆隆巨物挪动声中,我的视线恍惚了一下,仿佛近视眼那种看东西“成双”时的样子,眼前的整个画面脱出一套虚影,虚影与底色错开了一些,然后左右晃了几下又重叠在一块,对比度似乎调高了一些……
与此同时,全身也一凉。冬天嘘嘘后打了个冷战的那种感觉,很爽……
再定睛去看时,幻觉消失了!
眼前是个朝里翻去的黝黑铁板,一米见方,上面还刻着些复杂的花纹,摸上去冰凉冷硬……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靠,这实实在在的触感摸起来真是幸福!终于摆脱那种诡异的‘假触觉’了。
铁板缓缓翻到头,再次露出了一个深幽漆黑的洞口。
我日,不会再给老子来个一落千丈吧……再玩一次就该穿过地心掉到美利坚去了吧?
正在这时,九浅突然在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一个跟头便猛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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