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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年轻人随手折好手中的一叠A4纸,唯独留下一页,在柏林的黄昏中,一点点撕成碎片。那有着棕色皮肤和害羞的笑容的小警察,在寒风中渐渐地随意飘散。
——
东城国立,储藏室。
男人枪响的一瞬间,便被身后袭来的重拳打到在地,本就虚软的身体,犹如一滩烂泥,再也爬不起来。他眼前模糊的世界里,只有一张满脸泪痕的小脸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小姑娘,她死死地环抱着另外一个小姑娘,她们的身边,鲜红汩汩,落地成殇。
那张脸,好熟悉,像极了记忆中越来越模糊的那个小婴儿……是你吗,是你吗,我的孩子,爸爸来找你了。
“啊——杀人啦——”门外,受惊的小孩儿们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有不受控制地尖叫从喉咙里冒出声音,一时间,无数脚步迅速靠近。
“鹿峤……”老师一脚踢开地上的男人,扑向了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姑娘,只见她的脸侧,被子弹灼出一道鲜红的伤口。
小女孩儿抬起头来,手上用力,反抱住身上的姑娘,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悲伤极了,可是声音却无比清晰:“老师,小鱼儿要死了……”她第一次这样哭,没了那张菩萨似的不悲不喜的面容,声嘶力竭似的喊叫着:“叫医生啊,医生啊……”只一瞬间,她的身上便浸满了从楚渔身上流出的滚烫的鲜血。
本就因为小东山爆炸而人员吃紧的东城各家医院,根本腾不出一辆紧急救护车,而学校的车也被校长滥用私权带了去接自家被爆炸波及到的亲戚。校医匆匆赶到,进行了紧急止血处理,只是限于器材和医术,也拿那颗深入脏腑的子弹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储藏室外出现了一个老头儿,老爷子一身破旧的灰布棉袄,一双农村人常穿的老布鞋,看着老态龙钟的,唯有一双眼睛分外有神,弄的人觉得他连皱纹都透着点精气神。鹿峤怔了怔,发现这正是校门口修自行车的大爷。
老爷子指尖晃荡着一串钥匙,对着一旁同样沾了满身血污的老师道:“走吧,我送她去医院。”转身的时候又加了一句:“把那个拿枪的,也给绑起来一起带走,免得死在这里,脏了学校的地界。”
车上,鹿峤小心翼翼将楚渔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枕着,用手绢儿一点点擦着她额头上的血迹,偶尔有憋不住的眼泪落下,将那已经干涸的血痕又晕染开来。驾驶座上,老师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泛白……他知道,这一回,是自己失职了,不论是作为一个老师,还是作为黄金二十二被委以任务的成员,他都太过失败。另一边,金老爷子从手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盖在楚渔小小的身子上,口里喃喃有词:“这么小哟……但愿,还来得及。”
医院的门口,各种车辆拥堵着,不断地有从小东山附近送来的重伤员,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辆破旧的小轿车上一条岌岌可危的幼小生命。关上车门的金宝川,看着来往的人流,微微叹了口气,拉着抱着孩子的老师一路走到医院前台,拨通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是我,老金,找你讨一个方便。”
手术室的灯,倏然亮起,红色的灯光反衬着绿色的墙面,显得昏暗深远,带着一股瑟瑟的寒意,外头的人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有多少生命,是进去了便再也不曾出来的。
鹿峤坐在门口的角落里,将自己团起来,抱住膝盖,脸上裹着纱布的伤口,微微渗出血迹。她审视着自己被血痕掩盖住的掌纹,清晰而深刻,然后轻轻握紧了拳头。她从未如此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走廊里,急促又轻微的脚步声远远出来,鹿峤抬起头,看到似乎是收到消息的灰蛇走了过来。少年在她的眼前停下,慢慢蹲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拂去她眼下的泪痕。二人同一处地方受伤,都裹着纱布,显得有些可笑。
鹿峤抬手,摸上眼前蹲下后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的脸颊:“二十三郎,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