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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马塞勒斯成为两名执政官之一。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的资历已经足够,而现在的元老院已经倒向庞培。有庞培的支持,他得到这个位置并不困难。但他的施政之途并不顺利,因为凯撒不会坐以待毙。
凯撒虽不在罗马,但金钱的作用不因距离而削弱。他一掷千金,利用在高卢战争中获得的巨额财富,成功贿赂了同年的保民官和另一位执政官,使这两位昔日政敌不再反对他,甚至为他说话。受贿者不但用这笔钱还清了债务,还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公会堂,献给罗马人民,以博取选民的好感。【注1】
唯独在马塞勒斯身上,贿赂策略遭遇了挫败。马塞勒斯拒不受贿,一如既往地公开反对凯撒。他坚守着阿里斯提德【注2】的原则,是伯里克利【注3】式民主的忠实信徒,拥护共和传统,本能地排斥任何独/裁倾向。凯撒的行贿,只会更激起他的反感。也难怪他与我的父亲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但按照卡尔普尼娅的说法,庞培绝非善类,和凯撒一样有独/裁的野心,只是隐藏得更好。马塞勒斯以为庞培是拯救共和国的辛辛那提【注4】。这个时代却不会再有功成身退的苏拉【注5】。
我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但根据我所知道的事例,我相信,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个世界都遵循着永恒不变的利益法则。所以,正直廉洁的阿里斯提德和福西昂【注6】,前者被流放,后者被毒死。而富裕的寿终正寝者,是叛国的卡利阿斯【注7】和恶劣的梅第亚斯【注8】。正义女神蒙着眼【注9】,早已不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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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与庞培相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这年年底,安东尼来到罗马,成为新一任护民官。众所周知,安东尼是凯撒的嫡系亲信。保民官之位,也是在凯撒的“资助”下取得。实际上,他就是凯撒在罗马的代言人。
他在军事上的出众才能,和他的放浪不羁一样有名。自从四年前他加入凯撒在高卢的参谋部,便在高卢战争中屡立战功,摘获许多高级军功冠【注10】,终于成为凯撒最得力的助手。但与此同时,这个战场上的赫丘利【注11】,似乎总在制造“麻烦”,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比如,他嗜酒如命。一次因醉酒而睡过了头,延误战机。这本是大过,众人都心惊胆战,但他竟然不以为意地又喝了一杯,然后身先士卒,带领骑兵闯入敌营。这种时机反常的突袭,让敌军措手不及。最终大胜而归。
据说,凯撒多次惩戒他,他却免不了下次再犯。
关于他早年在罗马的风流韵事,也不胜枚举。从传闻来看,那时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以酒神巴克斯自称,甚至从大演讲台【注12】上随意向人群撒钱,声称这比什么演讲都有实效。如此挥霍,以至于欠下一笔巨额高利贷【注13】,不得不逃到希腊去躲债,阴差阳错地从了军。
大概正是由于这种戏剧性,关于高卢战报的街头的新闻短剧【注14】中,也出现了关于他的段落。
如果只是这样,那他似乎有勇无谋、目无纪律。虽有军事才能,却只是一介莽夫。但凯撒岂会安排这样的家伙,作为自己的代言人,到罗马来担任保民官?此人不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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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位传奇人物,我久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在他刚上任保民官之后不久,我忽然收到来自他的请柬和门票。他邀请我去观看明日的马车竞赛。我和他素未谋面。他突然相邀,不知是何意图。但他是保民官,又是凯撒的亲信,去见他,不会有什么损失。
于是,翌日清晨,我带上克丽泰,来到马克西穆斯竞技场 【注15】。这种俄瑞斯忒斯的角逐【注16】,向来为罗马人所热爱。民众对它的狂热程度,不亚于观看角斗表演。巨大的竞技场内,能容纳十五万观众的花岗岩席位,座无虚席。为了得到视野最佳的位置,富贵人家会派奴隶在天刚破晓时就来抢占座位。有些没买到票的人,仍不放弃,坐在竞技场周围的高地和楼房上。
观众席上空,巨大的天幔张开着,以遮挡阳光。幔布在风中起伏,投射到地上的影子也漾起波浪。观众席的走道间,兜售糕点饮料的小贩来回走动。这里还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合法赌博的地方。登记赌注的人正忙着接受下注。根据马匹种类、赛车手的竞赛记录和健康状况,不同车手有不同的赔率。为了防止狂热的“车迷”和赌徒斗殴滋事,还有士兵和保镖四处巡逻,维持秩序。
安东尼预订的,是竞技场东南端的高官包厢,视野绝佳,正下方就是赛车道。落座之后,只见宽阔的赛道上铺着细白的软沙。赛道起点处,有十二个隔间。竞赛时,将有十二驾马车同时在场上奔驰。观众根据不同的隔间号码进行投注。
安东尼迟迟没有现身。一个陌生的奴隶走来,把一封信交给克丽泰后就离开了。克丽泰看了看信,转交给我。信是安东尼写给我的,很简短。内容是请我借他三千塞斯特斯的钱,对九号隔间的车手投注,并信誓旦旦地声称一定会赢,然后他就可以把钱还给我。这让我啼笑皆非。估计他又把钱财挥霍一空,所以找我借钱赌博。我想了想,还是让克丽泰去投了注。
她回来后,我问:“赔率如何?”
“如果九号胜出,您可以得到十倍的奖金。”
“赔率这么高?”我意外。
她点点头:“据说九号是个新人,这是第一次参加公开马车竞赛。在他身上投注的人寥寥无几。”
“他叫什么名字?”
“吕埃俄斯【注17】。”
真是奇怪的名字。不过车手基本都是贫民或奴隶,这人大概是个奴隶,名字是主人取的。不过,安东尼嗜酒如命,又以酒神巴克斯自命,难道他选中这个赛车手,是因为他的名字?我苦笑,看来这笔数目不小的钱,要有去无回了。
抬起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观众席上,忽然捕捉到两个不陌生的身影。马塞勒斯和索菲娅,他们坐在一起。作为受人瞩目的执政官,马塞勒斯身着宽边托加。而他身边的美人是最好的装饰品。她穿着细绸薄裙,像荷马喜欢的那样,露出白皙的臂膀【注18】。他对她说了什么,她便笑了,并用手把装饰在头发上的蔷薇花稳了稳,免得它滑落。那姿态不胜娇慵。
据我所知,以前马塞勒斯很少来这种地方,也没有陪我来过。现在,他作为执政官,竟带着一个妓/女出现在公开场合。我低下头,压下心头涌起的无端苦涩,装作没有看见。
这时,仪仗队入场。观众立刻骚动起来,万头攒动,像吃了□□叶的海鸟一样喧闹。比赛就要开始了,而安东尼还不见踪影。看来,他是爽约了。难道以防输掉,拒不还钱?这好笑的情况,总算让我酸楚的心情轻松了些。
竞技的马车驶入隔间时,观众的呐喊助威声,像沸腾的水一样把人包围。那种激情,仿佛能让空气也燃烧起来。
竞技专用的双轮马车,车身轻便,轮缘由乌木制成,锃亮的厚铜箍加固着轮毂,车轴顶端装饰着咆哮的铜虎头。每辆马车前都有四匹赛马。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马,浑身都是有力的肌肉,皮毛被梳刷得闪着金属般的光泽。鬃毛被分成簇,编入丝带和彩珠,闪闪发亮。在嘈杂的人声中,骏马急不可耐,兴奋地原地踩踏,踢着前蹄,腹部颤抖,马尾抽打着空气。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车手。他们身穿铠甲,绑着束腿,手握鞭柄。为了醒目区别,披挂着不同颜色的缎带。对他们而言,马车赛是一场豪赌。若能胜利,将会获得巨大的荣耀和大笔的财富,甚至被塑立雕像。但同时也充满危险,稍不留神就可能车毁人亡,葬身在马蹄下。
一些著名的车手拥有大批狂热的支持者,其中很多还是女性。根据她们头纱和腰带的色彩,就能得知谁是她们青睐的车手。她们把手中鲜花抛向车手,场上花雨纷扬。我看了看九号车手。他身形高大,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但的确冷门,没有鲜花投向他。
待车手们都把缰绳缠在腰间,做好了准备,裁判宣布比赛开始。随着一声号角,操作员拉起开关,十二个隔间的门扇同时打开。赛车顿时冲出隔间,在赛道上飞驰。车队像龙卷风般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烟尘。呐喊高涨,马蹄nn,车轮滚滚,鞭子抽出风声,马嚼子和颈轭环叮当作响。
比赛允许赛车手之间发生冲撞,还有故意设置的十几个急转弯,翻车死亡事件时有发生。但这种混合了血腥和尘埃的暴力刺激,对于大众而言,正是扣人心弦的看点。
一个转弯时,两驾马车并行,八匹马同时并排旋转。只听一声可怕的碰撞声,其中一车的车轴偏离方向,勾住了另一架车的马腿。马匹相继翻倒,一片凄厉的嘶鸣。车身摔在地上,车手在灰尘里打滚。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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