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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问题难以容忍,乱/伦就是其中之一【注2】。不仅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之间不可发生关系,收养的、没有血缘的关系的也不可以。这在埃及人和雅典人看来,未免过于保守。
对此,盖乌斯却似乎全无忧虑。他神色平静,语调一如既往地冷静而肯定:“不用担心。”
我用指尖捋了捋他柔软的发丝,像他还很小时候那样:“这种事情若是曝光,会毁掉你的前途。”
“无需担心,我不会让它发生。”他把我拉得更近,把头埋在我颈项间嗅了嗅,语声如微风拂过我的耳畔,“我保证。”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太过温柔,温柔得似乎不真实。灯光下,他的肌肤宛如用浅色琥珀雕琢而成,头发是浅淡的金色。
在大多数罗马人看来,夫妻双方的“种子”在女方体内结合,由此诞育胎儿。我不知自己腹中孕育的孩子会不会肖似盖乌斯,有这样金色的发丝与冰蓝的眼瞳。
我想了想道:“为了避嫌,最近我还是多待在马塞勒斯身边。”
他沉默,没有反对。一丝我辨不清的神情从他眼中掠过,像一小团水雾消失在火焰里。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疏远,但怀孕之后,我很难再继续维持隐秘的幽会。如此生活,就像古希腊人写作密函的方法:普通的生活就像一封普通的信件,内容无关紧要;而两行字迹的空白处,用特制的墨水写下隐秘的内容,收信人撒上碳粉才能看见。秘密的禁果纵然甜美,却太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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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怀孕的消息告诉马塞勒斯时,他很开心。这让我松了口气,又深感愧疚,但不能表露分毫,只能花更多时间陪在他身边。
由于我对青涩的酸味果实产生了兴趣,稳婆判定我处于怀孕的第二阶段,“喜鹊期”【注3】。为了稳定胃口,我本该被断食一天,但那天到傍晚时我就忍不住说饿,还是马塞勒斯劝我吃点东西。作为孕妇的我面对的通常是一些易于消化的食物,例如粥和煮软的鸡蛋。所有被医生视为“不健康”的食物都成了禁忌,这让生活失去了不少乐趣。至于紧身内衣,我穿了一天就放弃【注4】。
马塞勒斯似乎对此特别紧张,毕竟他的前妻就是死于难产。这并非杞人忧天,每年都有许多年轻女子死于分娩。但我必须呈现出镇定的样子,以免更添他的忧虑。
涂油室里,阳光照在贴着大理石的墙面,一片融化似的金色。从浴室里飘来的水气氤氲着香膏的白檀气息,以及嘶嘶的蒸气声、叮叮咚咚的水花溅落声,令人放松。
宽衣之后,我趴在软榻上,让克丽泰为我作有益于孕妇的按摩。她取来银水罐和毛巾,把水倒进盆里。先为我擦拭过身体,然后,她在浅口杯中盛了一些玫瑰油和柠檬汁,涂抹在我的颈背、肩膀和大腿外侧。其实我更喜欢香柏油,但据说孕妇适合玫瑰油或初榨的橄榄油。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克丽泰的揉捏下逐渐放松。
马塞勒斯走进更衣室,在一旁注视着我,仿佛我随时可能消失。他总是对我充满温柔与善意,尽管是用大人对孩子的方式。
静了一会儿,我开口安慰他:“不用担心,我的家族史上很少有不受波斯忒威塔女神【注5】赐福的例子。”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玛塞拉跑了进来,脚踝上的银铃响个不停。她快三岁了,虽不是我亲生,但我早已把她视如己出。她生性活泼,会趁嬷嬷不注意时,撩起裙子去追逐一只蜥蜴,把她鲜艳的衣料弄上泥污。
“爸爸,妈妈!”她像刚学会奔跑的小马驹,扑进父亲怀中。比起我这个耐心不足的母亲,她明显更喜欢脾气温和的马塞勒斯。
虽然马塞勒斯一向信奉冷静理智的斯多葛主义,认为人间一切生老病死都只是遵守大自然的法则而已,但有一次玛塞拉病了,他连续几晚失眠。
而我们的女儿,她看上去永远那么无忧无虑,让人想起可爱的小狗或小鹿,抑或所有惹人喜爱的小动物的特征。但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不免孤单。
我问她:“妈妈给你生了一个弟弟或妹妹,好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态度非常抗拒:“不,我不要!”
“为什么呢?”
“有了弟弟妹妹,你们就不会这么爱我了。”她皱着小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会的,我们依然会很爱你。而且,你的弟弟妹妹也会爱你。你将得到更多的爱。”我不禁想起幼时,我曾嫉妒过盖乌斯,但现在,我感谢诸神赐给我这样的弟弟。
她歪着头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好吧,那我想要一个弟弟。”
“为什么要弟弟,不要妹妹?”
“妈妈有执政官弟弟,我也要弟弟。他以后做执政官,我就是执政官的姐姐。”她抿嘴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
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