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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辈子好像一定会碰上这种时候:没人关心没人搭理一天天地下来有些浑浑噩噩刚开始还想想事到后来依稀堵在心口的一块东西变得越来越着实到最后你终于放弃计划不再去度量时间只记得那种骨鲠在喉的感觉。
堵着的那块东西叫孤独或者是自我这么说不够科学可我觉得这两个词同义至少没有自我的人不会觉得孤独。可谁都有个自我即使木讷如我也有个自我而且好像我还蛮自我的因为我孤独的时间比较多至少看上去落落寡合的时候居多。
军队把这叫内向。
我的概念是没有概念除了几个主要的人生定义外也没什么定义事情可能走向任何方向但最可能的是走向你使劲的方向。
所以那段倒霉的时间别人会叫作落拓或者潦倒我倒不太觉得除开没了方向我基本还是以正常的步子踏着步。
跟六连搭伙吃饭每两天去团部某干事那里报一次到。我现在归团部管理了但团部又并不存在说实话我是随着七连家当打成了包袱的某个部分这就是所谓的看管营房。
说起来跟在草原上看守输油管道有点像可远比那难受就算我是个从没经历辉煌的人可至少也见识过了钢七连的辉煌。
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说这话的人有点不知进退可我那时候连方向都没了又哪来的进退?
那段时间除了一些例行公事我没跟人说过话。
我的办法是竭力抓住还看得见的任何方向班长和连长走的时候都说你看书学文化要上进。
好。
我就看书。
看书就是看书不是个目的性太强的行为一些不切实际的书反倒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派上用场。
谢谢团里的图书馆我过得至少不用数着时间。
还有就是别放弃你觉得对的规则尽管那很累有一天早晚不跑那五千米及其他确实很舒服而且也没人管你可最好别那么想有过拉练经验的人都知道中途休息时千万别解下背包除非你打算往下的路程如在地狱。
现在我每天做的反而不如那时候多了有了时间也有了空间好像也有了思考的自信可是我现……
我们忙于思考人生意义的时候往往淡漠了每一件小事的意义。
★二级士官许三多
许三多依然是穿着沙背心打着沙绑腿天刚蒙蒙亮就跑起来了。脸上却是一片空寂。
一群晨练的兵惊诧地看着许三多过他们而且身上是负了荷的这几乎是犯了众怒于是操场上开始了一场无形的争夺。许三多并没意识到身后的追赶他一边跑一边在嘴里喃喃地自语着:我叫许三多我是一个兵是T师B团三营钢七连一排三班的兵。我是许三多我当了三年零两个月的兵……
这几个月许三多已经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了好像不跟自己说点什么头脑就不会清醒。
那群士兵们追着追着怎么也追不上最后便不再追了。
你们不追是你们的许三多自己还在不停地跑着嘴里也一直不停地喃喃自语:……我是钢七连的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我是钢七连的最后一个兵不钢七连有五千人我是留在钢七连的最后一个兵……说着说着脚步慢慢地就慢了下来。
终于有人从他身边过而且也是负重的。他说许三多你在说什么呢?许三多看了看说你是伍六一?伍六一说你又犯什么愣了?是真的在犯愣许三多似乎又回到了刚进钢七连反应呆滞的时候。伍六一说跑啊许三多!说着自己加起来。许三多好像被人喊醒了似的一使劲就追了上去。
两人在跑道上亡命似的。
许三多终于先伍六一一步了跑完了最后一圈他从冲刺中猛然停了下来在操场边坐下。
伍六一没有坐下他在旁边跳跃着继续活动着筋骨。
起来起来!腿抽筋我可不会背你回去!
许三多无动于衷汗水湿透了军装他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伍六一突然觉得不对他蹲下来揭开许三多的军帽他现帽檐下的许三多眼神极其茫然。
你怎么啦许三多?
我在留守。你们都不来看我。
谁乐意回七连去伤心啊?……你怎么不来看我们?
哪个连都不喜欢兄弟连的兵乱串门子的全团有几千人我等于是一个人。
伍六一忽然明白他说这两个月你都是一个人过的?
许三多说我去六连吃饭吃完饭就回宿舍。两个月我跟人说不到十句话。许三多突然脸色惨白地捂着脚。伍六一一慌说你怎么啦?你抽筋了?
许三多的脚果然在抽筋而且抽得极其厉害伍六一一言不地把他揪了起来在操场边走动着边走边骂道:你这个蠢货!许三多自己也沮丧之极他说我怕我顶不住了六一我真怕我顶不住了。转志愿兵的申请下来我连填都不敢填那还得熬两年呢。日子好长啊六一我刚熬过去两个月。伍六一说你原来那点出息劲呢?被人打包走啦?
那时候有你们啊!班长跟你你们什么都教过了你们没教我一个人啊!钢七连钢七连天天喊着同生共死的一下子都没了我一个人我没想到是这样的!我天天都听到你们在屋里说话你在床上翻身我一睁眼就我一个人。
瞧你就这点出息劲。
许三多说我想家了我给我爸写信说我想家了想得要命。我爸说他来接我我没敢回信六一我还是舍不得走。伍六一于是放开了他同时推了他一把然后看着许三多一瘸一拐地在地上活动。他想家就滚蛋滚家呆去!
我想我也舍不得这。
……你爸啥时候来?
后天。我怎么办?
伍六一没有回答而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眨眼就到了许三多害怕的那个日子。
许三多怕有电话过来干脆他把电话线拔了下来可想了想又犹豫地插上了。走廊上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他觉得那脚步像是踩到他的心上。
有人霍然一下推开了他的房门。
是伍六一。
许三多这才松了口气。
伍六一一步冲到许三多的面前他说就知道你躲在这守着电话等着你爸屁都不敢放一个。全团人都说你有多大出息就我知道你那肠子早打结啦屁大个事都得怄死!
有人骂两句许三多反而觉得舒服。伍六一说你爸还没到你在等营门电话呀?许三多嗯哪了一声。接站都不敢接?伍六一接着骂:还拔了电话线把话筒撂一边?许三多嘻嘻地傻笑着说是刚接上的。然后他告诉伍六一:我爸要不来就好了。
伍六一一听就气了。他说许三多碰上点事你就跟罪人一样就等着别人来判!你到底是想走想留?我先把话告诉你走你这三年当个回忆美好不美好你自个寻思。留你兴许接着在这空屋里沤两年。你要哪个?
许三多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他说我不知道……不我不想走可来不及啦。伍六一说:你要么告你爸你不走要么把转志愿兵的报告撕啦!主意你得自个拿!可他告诉伍六一你不知道我爸这人我没告他七连解散他要来了一看原来是个光杆连队我就不走也得走了。伍六一觉得也是。可他说你不会跟他拧吗?许三多说我拧不过他的。
电话铃终于响了。
许三多犹豫着不敢接。
伍六一瞪了一眼抓起了电话。
是许三多的爸爸来了。伍六一放下电话就再一次地吩咐他:你松口气吧你可以把决定留给你老爸做了。许三多还是没有想好他说他准说让我走。伍六一说你想走不想走自个不知道啊?走我陪你去吧!
伍六一揪着许三多出去接他爸爸。
许三多站在团大门口看着空空的路面愣他回头看了看哨兵也不问但他现哨兵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笑意。许三多现了什么身子一闪闪过了背后飞来的一脚。那一脚是想踢在他屁股上的不想踢空了差点倒在地上许三多知道那是他爸他动作快又一闪就把爸爸接到了怀里。
许百顺有点不服:你就这么孝顺啊?没见面先闪我一下子?
许三多一边扶一边满嘴地叫爸!
许百顺没理他说躲得很熟嘛部队上常有人踢你啊?
许三多说没有。
许三多直接把父亲接到了酒馆里。然而让许百顺感到稀奇的却是那些从门前隆隆经过的炮车们他不时地从椅子上提起屁股。他问:那些家伙就是你们的战车?
许三多说那是炮营的自行榴弹炮。
许百顺没听懂说挺贵的吧?伍六一说:顶百十台拖拉机吧。
那又不给你们。许百顺看了一眼伍六一对许三多问道:你说做了啥代理班长这是你的兵吗?许三多说他是伍六一是咱们上榕树的老乡。
伍六一说我是机步一连三班的班长。许百顺挠挠头他搞不懂这关系也不想搞懂他只好转移话题说咋不吃菜?许三多说多了吃不了。许百顺说怎么着怕你老子我付不起钱啊?他把服务员刚拿过来的一瓶酒抢过来却怎么也拧不开。伍六一接了过去两只手指一搓就搓开了他给他满满地倒上了一杯。
许百顺要给儿子倒酒时许三多回绝说部队上不让喝白酒他说我们会餐都喝啤酒。
许百顺不听这些他说部队上是你老子还是我是你老子?伍六一拍拍许三多使了个眼色让许三多用不着这么死心眼。
给许三多倒完酒许百顺就开始摸许三多的肥瘦他想在部队里有的是吃的他觉得许三多应该是一身的肥肉可他现没肥多少嘛。但许三多告诉他自己结实了。
许百顺还是瞅着他的许三多没有什么变化。他说:怎么都说当了兵就长出息我瞧是老皇历了。你还是大锤子砸不出个屁来嘛也是当兵能长啥出息?许三多告诉他:见得比以前多了。许百顺就瞪起眼睛来他说能有我多吗?我去过广州深圳进过世界公园那都照了相。我还坐了摩天轮喝了四十块一杯的洋酒!回来时是机票不打折要不我空中公共车都坐过了!
伍六一使劲绷住了笑脸。
是没您多。许三多愿意顺从他。于是老头的话就来了他说所以啊儿子你这跟我一说想家我那边主意立马就定了!服役期也满了是不是?
满了可是……
我知道就是个手续你老子等你手续办了咱退伍了。先不回家带你去长趟见识!
我不要。
你就惦记着省钱。我告诉你你大哥跟我学省钱现今还屁股朝天种水稻;你走我指的道怎么现在也没俩钱吧?
许三多连忙掏出准备好的钱递给父亲他说我攒了两千块钱我现在就给您!他父亲说两千?花了花了。我就跟你说你这二哥人不模狗不样的他闯世界了他了他回来跟我说这钱是省出来的吗?它是挣出来的呀!可不什么理也讲不过钱包里揣的理啊我跟他干了……
许三多说爸这您信里讲过了。老头没讲够。他说讲有啥用?你笨不是吗?要你学!你回家看看咱家去五间红砖青瓦一年就起来了!你跟我回去给你说媳妇也是红砖青瓦再来五间!许三多的脸腾地就红了他说爸说这事还早呢。老头说还早?你大哥娶媳妇晚男根也耗没了连个崽子都造不出来!你二哥干脆不娶摆明了要绝我许家的后。就指望你啦部队上的精壮童男就剩阳气啦三个崽子都有戏!伍六一急忙帮许三多打岔他说老伯这计划生育你可不能再生三个啦!老头一点不怕说罚呀!老子有钱。
许三多只好咬咬牙说爸我想转志愿兵。
老头好像听不懂他问啥志愿兵?
许三多说:就是士官。
许百顺犹豫了一下表示怀疑他说你能当官啦?
许三多说士官还是个兵延长服役期就是更专业的士兵。
老头子接受不了他说延长延长你脑子进水啊!许三多想极力地说服父亲他说我每月都有工资的我每月都寄给你。许百顺气上来了他猛地给了许三多一下瞪着眼:还说?!
你二哥我整不过他我还整不过你?许三多还想说老头的手又举了起来吼道:找打呀!
许三多只好住嘴一边的伍六一也只剩了无可奈何地叹气。
出了酒馆许百顺就照旁边的公厕里扎。伍六一乘机问了一下许三多说你爸从小这么对你啊?许三多点点头嘴里没有回答。那你到底什么打算啊?伍六一问。许三多说本来还真有点想家的他这一来我根本就不乐意回去了。那你得说啊!伍六一都替许三多着急了。
许三多说你又不是没见我没说他就打。
伍六一说你怕痛吗?他打得你很痛吗?许三多说哪能怕痛?咱们哪天练的不比这苦呀他打着刚解痒。可是……可是六一这真怪了我明知道我这么一下他就得折个跟斗可他一伸手我就毛了……
伍六一说你好大出息?一招制敌冲你爸使?许三多说我没有啊!我挡都没挡我知道一挡他手痛!伍六一说:一直就觉得你是个孬种今天才知道你为啥这么孬。你要不生气我就这么说你大概是从小让你爸打怕了你爸就是你的魔障!
那……那也不能怪他是我自个不长出息。
许三多班长可是也走了七连可也散了你就得靠自个了你还能这么孬吗?
可……那我怎么办?
就问你一句话你真想留在部队?
想。许三多的话还真的很坚决。这一点伍六一看出来了他问他为什么?许三多沉默了一会说:这个事情你我之间还要问为什么吗?伍六一替他点点头忽然说道:你等着我。然后走开了。许百顺追上来正好看见问道:
你哥们咋就走了?咋这么不懂个人情世故呢?
许三多指着伍六一的背影说他是我战友……
话没完许百顺对着他后脑勺又叩了一下。
你老子还说错了呢!带我去我倒看什么了不起的部队让你王八吃了秤砣子!
这一说许三多还不知道带父亲怎么走了也只好往宿舍里走。
营房空空荡荡的寂静得吓人。
许百顺一路走一路好奇地四处张望说你这连队咋连个人的动静也没有啊?许三多不知如何回答想想只好横了心他说爸我们连现在状况是不太好可它有五十三年的光荣历史……
许百顺说少来。它要不放你走一百五十三年我也跟它急!
许三多说不是它不放我走是我自己想留。
许百顺说:老许家的事情什么由得你拿主意了?走进宿舍时他又是一愣说咋就能静成这样呢?
许三多只好再一次咬牙了他说爸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您说……许三多话没说完宿舍里猛地响起整齐而热烈的掌声。
许百顺被吓着了。
许三多也被吓着了吓得瞠目结舌。
但凡还在这个团的原钢七连的士兵全都在过道两侧站着他们一个个军装笔挺好像已经站了好久了。已经空寂了几个月的钢七连宿舍顿然又聚起了至少两个班的人。
毫无疑问这是伍六一安排的。
伍六一猛喊一声口令:立正!敬礼!
众人齐刷刷地给了许百顺一个军礼。
热烈欢迎许三多的父亲来我连参观指导!众人吼道。
吼完众又给许三多齐刷刷一个军礼:班长好!
许三多虽然一直愣着可许百顺却乐了他推开许三多充满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几十号人嘴里说:啥叫许三多的父亲呀?老子还跟着儿子走了不成?
伍六一马上纠正道:热烈欢迎许老伯来我连探亲!
许百顺得意了他给伍六一点点头长似的瞄了瞄眼前的伍六一说你小伙子倒是有心啊。几个人忙抢上去给他迎住连搀带扶地伺候着这个说许老伯这边是我们士兵宿舍。
那个说许老伯您瞧见我们连旗没有?这旗还是打四八年传下来的。
许百顺能有不相信的吗?他只剩了不住地点头哎哟哎哟那可值老钱?!伍六一看见许三多还在愣猛地就给了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还不赶紧开门去?全连的钥匙都在你一人手里!
你们……许三多傻了。
伍六一说我们串通好了怎么着吧?
许三多急忙开门去了。他的眼眶里感觉着有种热乎乎的东西在流。
几十号兵前前后后地簇拥着这对许百顺来说大概是一辈子都没有过的事。他得意得不知如何是好。甘小宁说许老伯刚才给您看的是生活片断咱现在去看军事片断!许百顺说嗯这个我爱看。伍六一便把许三多喊了过来:许三多不过来陪你爸在那边晃什么?许三多一听马上跑了过来服服帖帖过来在父亲身边陪着。
马小帅拿着一个傻瓜相机一边走一边替老人照相。
老伯回头对笑一笑说个驴字。
老人以为这样好便笑了笑给马小帅傻傻地驴了一声。
为了让老人满意伍六一一路地跑在前边一路地先扫清障碍。
下边就是在车场上玩车了。可看车的兵看着这乌压压的一帮人显得有点为难。他说班长这不太好吧?伍六一说有什么不好?这种事班长来负责。甘小宁说我也是班长我负责!
行行班长您进您这不也是为战友吗?
可许三多却觉得这样做不行他跑过来对伍六一说:六一你这不像话。可伍六一不理他他推着他回去:你陪你老爷子去这边没你什么事。甘小宁也上来拉着许三多他说我的班长不把最好的拿给老爷子看你凭什么留下来啊?
不等许三多再说什么伍六一就钻进车库把一辆步战车动了起来。这当然是许百顺所高兴的了。伍六一刚把车开出来就把老人弄到了上边。
老人戴着伍六一的帽子披着马小帅的衣服山大王似的冒在炮塔上扶着机枪威风凛凛地跟着步战车前进着旋转着。
老爷子看这边。马小帅拿着照相机前后地张罗着。
驴。
老人早就摆熟恕*?
车下的兵们便都默契之极地鼓着掌大声地称赞着说许老伯真威风啊!伍六一说老伯您坐过摩天轮差点坐了空中客车可坐过步战车的人还真不多呀!许百顺说对对我坐过摩天轮也坐过步战车还摸过重机枪回家我跟老大老二说去!
这可都是托了您老三的福啊!伍六一说。
许百顺这才回头瞅了一眼一直在舱里给自己托屁股的许三多心想:倒也是。
许三多出来跟老伯合一张吧!伍六一看见机会成熟了朝许三多喊道。许三多也觉得应该就把托父亲的事转交身边的一个兵自己从舱口钻了出来。许百顺不知哪来的灵机一动拼命地想把机枪口掉过来却怎么也掉不动。甘小宁急忙帮他打开插销许百顺立刻把机枪掉过来对准了刚钻到身边的许三多喊道:
投降!投降!缴枪不杀!
许三多愣着众人都有些愕然。大家都看着许三多。许三多僵在了车顶上他说爸这动作我们这从来不兴做的。老人说什么动作?然后自己举起了双手:是这个?为什么?许三多说穿军装的不投降哪怕是对自个的爸爸。
对自个老爸都不行?你就这么孝顺啊?
父子两个僵住了。
甘小宁扯了扯马小帅对许百顺喊道:老伯说驴快!一、二、三……驴!
许百顺果然又驴了一声马小帅忙胡乱地又给了他一张。
这一天的伍六一真是少有的活跃他让许三多快钻进驾驶舱里让他父亲享受享受儿子开的车!许三多二话不说就钻进了舱里在那块几十米的空地上前进转弯驶过旁边林立的炮车和战车看起来许三多的驾驶技术着实不错。最乐的当然是许百顺了他简直是乐不可支了他说小王八羔子真会开车?
伍六一替许三多应着说会开!开得好着呢!
甘小宁忙跟着说:都是在部队里学的老伯。
伍六一说:他还会开这炮打这重机枪……
他还会修车车内射击是最难打的可他车内能打点射。伍六一说。
甘小宁说:他是夜间射击集团军第一我们都叫他夜来香(响);打机枪两百弹链一百一十七上靶都说他上辈子就是摸枪的……
许百顺乐得直点头。
伍六一和甘小宁两人的嘴巴一直没停他们告诉老人许三多是武装越野集团军第一四百米越障集团军第一侦察兵技能集团军第二海了去啦!伍六一说:他是我们最好的班长!
甘小宁把大拇指竖到许百顺的眼皮子底下说我们班长说话我们都服因为他说的他都做到了他没说的他也做到了!
这么好的班长您就给我们留下吧。
是啊老伯这么几年我们都是一起共患难过来的.一个锅里盛饭我们睡觉他站岗我们射击他报靶老伯这都是些把命交给别人的事情。
凭什么交?因为是个战友放心。
许百顺没吭气他好像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了。他犹豫着玩着手里的枪。
老伯您让班长留下我们这些个我们这整个连!都谢谢您啦!
您不知道我们多不容易老伯您不知道我们这个连多不容易!您也不知道许三多有多不容易!
他们两个说着说着都快把自己说哭了许百顺猛地拍打着车盖喊道:停车!停车!许三多你个小崽子不听我的!不听我的我跳啦!说着果真就要往下跳车子这才停了下来。
许百顺刚一下车士兵们又寸步不离地围了上去这个说老伯许三多真不是以前那个许三多啦!那个说老伯许三多单杠大回环能做两百个!
说得许百顺都烦了他挥挥手:滚滚滚滚一边去!能做两百个能做出个儿子来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
许百顺边走边嘟哝着我当是不花钱玩一趟呢!敢情是要我拿儿子当门票啊?门都没有!甘小宁赶上去要扶他被他狠狠甩开了伍六一上来也被他甩开了他回头指着许三多大声地吼道:
你跟我走!
许三多只好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走去的方向伍六一替许三多着急了他回头问问左右想想还有什么辙把老爷子留住没有?还能有什么辙呢?眼瞅许百顺和许三多越走越远马小帅突然灵机一动说:捕!捕俘!伍六一听到自己熟悉的词儿主意也上来了他说对……捆把老爷子捆成个粽子。甘小宁一听就拉好了架势。
伍六一随即就追到了许三多身后照许三多就是一拳。把许三多打了个正着。伍六一急了悄悄告诉许三多:你还手啊!你不显点本事你爸哪知道你在这长多大的出息!许三多躲了躲只好来真的了。
甘小宁一看有戏了连忙朝前边的许百顺喊了起来:
老伯许三多跟伍六一打起来啦!
这招是真有用。许百顺立刻回头站住了。
两名警侦连执勤也跑过来说停下停下!干什么打架?
马小帅赶紧过去把他们拦住了。
许百顺盯紧了伍六一和许三多他看着他们打着但他很快就看出了什么了伍六一刚被许三多打在地上许百顺掉头就走了而且一脸的不屑。
许三多愣愣地站着看着父亲走去。
伍六一突然对旁边的士兵说:找砖头!快找砖头!
旁边的营房正在扩建一堆砖就摞在那里士兵们不费啥劲就拿了些砖过来不知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多少一口气拿了将近十块过来。
伍六一提起嗓门大声喊道:老伯您瞧这个这也是部队教的在家里可学不着!
许百顺是真不想回头可那份好热闹的天性还是回过了头来。
十块砖摞在路沿上很高的一堆。伍六一递了一块:许三多快!
……干什么?
劈了它!让你爸瞧瞧你的能耐!
……这有用吗?
有没有用你做就是了!
许三多扶住那摞砖昏昏然看看自己的父亲。
许百顺也莫名其妙地看着。
许三多大吼了一声一掌砍了下去碎屑纷飞十块砖断了九块。剩下那块是烧得起了黑泡的这种砖比树上长的死疙瘩还要结实。
不想许百顺却呸了一口说:这能耐拿哪去都没用!
许三多看着手里的那块砖脸上的无奈突然就成了愤怒了。
他说爸!你看我!
他又狠狠地几下但那砖还是纹丝不动。
许百顺的凶头凶脸好像更有理由了。
他说少耍花样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许三多干脆不说话了玩了命的又是一掌下去。
可那砖还是完整的。
伍六一有点不肯相信抢过来也是重重的一拳。
那块遭老瘟的砖仍是完整的。
伍六一忍不住骂了:这块钢板谁他妈找的?都烧糊啦!
甘小宁说算了别劈啦不是砖的事。
许百顺看他们好像都没有什么辙了便对儿子说:连块砖都捣不碎来跟你老子拧啥?办了手续跟我回家去。
然许三多从伍六一手上把那块砖抢了过来吼了一声照着自己的额头就是一拍谁知那砖砰的一响有半块飞了出去另外半块死死抓在许三多的手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所有人也倒吸了口凉气。
许三多的手是早劈破了血顺着那半块砖往下滴答着。
许三多死死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单调到只剩下执拗。
许百顺也死死盯着儿子一时间似乎只剩下父子两人了。
你是怎么着也不跟我回去了?
许三多点点头。
图啥?
我跟您说我喜欢穿军装喜欢摸枪喜欢上战车喜欢训练这都对又都不对。爸我就喜欢做这么一个人。
你要我许家绝后?
我才二十二爸您让我对得起我这几年兵我回去就给您生儿子。爸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您看看我这些战友您看看他们怎么对我。您让我怎么迈得开步子?
许百顺看看许三多手上的血看看滴到地上的血再看看伍六一看看甘小宁看看马小帅看看周围的兵终于叹了口气:
你们对他这么好干吗不给他把手包上?
马小帅先就欢叫了一声几个兵同时拥上手绢纸巾齐上把许三多一只右手给包了起来。
而这时许百顺已经走开了。
许三多看着父亲忽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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