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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里一声不吭的燕容珏。
“母皇,珏儿她并不是有意的,是张太傅误会了......”燕容瑾见势不对,忙插嘴解释。
“误会了?”女帝声调又抬高了,给人一种瑟瑟的寒意,“梁家的女儿不就是喜欢舞枪弄棒,点兵布阵,甚至于,撼动一国的江山吗?”
女帝的言外之意或许只有在场的两个半大孩子不懂,可其余人心底却如明镜似的,燕国梁氏的兵权,不正是元安帝自继位以来头顶上时刻悬着的一把利剑吗?可是女帝如今对着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这般诘难,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女儿,未免让人感慨帝王家的薄情。
女帝身后的仆从纷纷跪了一地,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许久未发一言的燕容珏开口了,声音从容,似是没有感受到头顶女帝威压的眼神,道:“母皇言重了。梁家女儿再怎么会行军打仗,也是我燕氏的臣。君为天,梁氏誓死也会效忠君王。女儿身上流淌着梁氏的血脉,深知保家卫国是吾辈之责任,就算是为了这江山而牺牲也在所不辞!”
一言既落,刚还面容含怒的女帝都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一直忽视且在文才上没什么长进的女儿也能有这般见识,且胸怀大义,慷慨激昂的一席话都让人挑不出什么过错。
片刻后,女帝又道:“看来珏儿这段时日是有好好学的,母皇甚感欣慰。那你今儿一大早就带象棋到学堂是怎么一回事儿啊?破坏了学堂规矩你让张太傅今后怎么管教学生?”
“母皇,”燕容珏终于抬头了,清澈的双眼中倒映着女帝的身影,一片诚挚:“前不久,梁盛统帅前往西域剿匪的时候,搜刮到了西域产的上等的和田玉,想着请匠人把它做成摆饰品或者小物件进献给母皇。父君听闻后,知道母皇喜欢下围棋,就提议把这块玉打磨成棋子,做好之后再于明年春天母皇生辰宴上献给母皇。”
“后来我听说了这件事,就缠着父君先给我打磨一副棋试试手感,父君拗不过我,就答应下来。所以......所以我一时欣喜就想把它带给学伴们看看,就......就正好被张太傅撞见了。”
女帝知晓了前因后果,刚那点怒火都消失殆尽了,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们有心了。罢了罢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快起来吧,当心着凉。瑾儿也是,衣服也不多穿点。”
燕容瑾笑了笑,道:“谢母皇关心,我不冷的。倒是珏儿,刚在雪地里待了半晌,我真担心她感冒了。”
“陛下”一直被女帝揽在怀里的熙侍君撒娇般地拽了拽女帝的袖子,道“两位公主年轻气盛,想必吹一会儿冷风也不至于就倒下了。倒是瑜儿,陛下,瑜儿这会儿应该醒了,要是她醒来没看到母皇在身边,那指定得大哭大闹。这天寒地冻的,臣侍真担心她那身子吃不消。”
“是了,”女帝难得露出几分急躁,道,“朕得现在就去看看瑜儿。你们俩快回去吧,晚上别忘了来参加晚宴。”说完一行人就急匆匆地走了。
女帝刚走,燕容珏仿佛浑身被吸干了力气一般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深呼出一口气,喃喃道:“幸好幸好,她没有为难我。”
燕容瑾见状,勾唇笑了笑,把燕容珏从雪地上拉了起来,道:“珏儿这么聪明机智,又孝顺,母皇心里肯定想夸你呢。”
听罢,燕容珏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道:“夸我?这怕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真的只期望她不要对我那么苛刻。”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道“都说帝王心难求,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像母皇这么朝三暮四的人,我真的不会对她抱有什么奢望。”
燕容瑾听完,顿了顿,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可她毕竟也是我们的母亲。”
燕容珏不语。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往前走了一段路。
燕容瑾又道:“这里离我父君的合欢殿近,先去我那里坐一坐吧,换件衣服,吃些点心。我让阿斐去和你的父君说明情况了,让他不必太过担心。”
“合欢殿?一听就是个好名字。那里一定很美吧?”
“阿珏现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燕容瑾笑着摸了摸燕容珏的头。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刚沐浴完的燕容珏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刚从屏风后走出,便看到燕容瑾坐在殿中央的书案旁,提笔书写着什么。忙凑了过去看,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句诗。
“只有香如故?香,那多半是花了。可是前半句为什么描写的那么凄惨呢?”燕容珏问道。
“因为梅花高洁,哪怕被蹂躏,被践踏,也要散发出自己的芬芳。”燕容瑾回道,手上拿过一块帕子为燕容珏擦拭着头发,又道,“阿珏,天寒地冻的,头发一定要擦干。”
“知道了皇姐,”燕容珏一口应下,指着纸上那句诗又道,“所以这句诗的意思是指做人要以德报怨是吗?”
燕容瑾的眼中闪过一抹赞叹,道:“正是如此,阿珏真是慧根。”又补充道,“它还指当一个人身处绝境的时候,不能被命运折腰,而是要保持不屈的精神抗争到底,这是梅的秉性,也是我最欣赏梅花的地方。”燕容瑾说着看向了前方,目光柔和却坚韧。
“哦。”燕容珏点了点头,道,“难怪皇姐喜欢梅花,我看到你书房中还挂着几幅寒梅图,原是你欣赏梅花的秉性,就像它在风雪中仍然屹立不倒一样。”
燕容瑾莞尔,爱抚似地摸了摸燕容珏的脑袋,道:“阿珏想来写一写字吗?皇姐教你写几句梅花的诗如何?”
“真的吗?”燕容珏眼睛一亮,面带欣喜,问道。
“当然是真的。要是你想学,你来我宫中,我都可以教你。”燕容瑾道。
“好呀好呀,从我出生起还没有人亲自教过我写字呢!皇姐你真好!”燕容珏开心极了,一大早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燕容瑾从一旁拿出新的纸,研好磨之后,让燕容珏坐在椅子上,右手握好毛笔,自己则从后方侧过身,右手握住燕容珏拿毛笔的手,蘸墨后落笔: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皇姐的字真好看。”燕容珏满脸陶醉地欣赏着纸上娟秀的字体,又问,“我还想让皇姐教我几句其他的。”
“好。”燕容瑾宠溺地捏了捏燕容珏的脸颊,握着她的手再次落笔: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