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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的话说,这位堂弟就是歹竹出好笋,大房里唯一的好人。他没什么坏心,也毫无城府,连基本的人情交际处理起来都有些无力,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傻大个了。因为他的性子,殷盟父子俩无论筹谋什么都不会让他参与,以至于六年前导致大房二房几乎断绝关系的那场对峙,殷左都以为是殷玄死了妻子的迁怒。
殷正曾笑说他傻人有傻福,自己缺的心眼,全长到妻子身上了。殷左的妻子谢氏是个极精明的人,她出身高贵,是京都太子太傅的孙女,父辈兄弟都在朝中颇有势力。她和殷左的婚姻来自于一次俗套的英雄救美,婚后,她却支起了殷左的全部生活,不但生养了四个儿女,还在大房与太守府的斗争中片叶不沾,全身而退。
“三弟。”殷玄勉强给了他一个笑脸。
殷左反应很大,话语里都有些哽咽:“二哥!你终于走出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双手扶着殷玄的胳膊,目光里甚至闪烁着激动泪花,“你不在的时候,军中群龙无首,三军相互倾轧,即使有太守在也镇不住啊!而且子都尚小,无人扶持……”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句句真挚,目光里的真诚骗不了人。
殷玄和殷正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个隔房的兄弟竟然一直为他们担心,心里多少也有些触动。
不过,很快,他们就被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的天真打败了。“所以,我向父亲请示,让子郁和子郊也入军营,也好帮衬帮衬子都……”
殷白有两个儿子,二十岁的殷子郁和十六岁的殷子邯。
殷家的规矩一向讲究公平,这在权利的分配上能很容易地体现出来。殷家一向是承爵不入伍,理政不掌兵,文职和兵权不落入一人之手,同样的,爵位和权利也是界限分明,互不触碰。这一规定还有一层深意,两者各自为政的时候力量不大,只有团结协作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所以殷家老祖宗也是希望殷家能一族团结,齐心协力。
虽然殷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还没有立世子,但下一任开山侯已经默认是殷白了,这个时候殷白和他的儿子不能碰兵权,否则就犯了忌讳。殷左提出让殷子郁参军,殷盟和殷白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对爵位有意思?他们很快就否认了这点,因为殷左是武官,早与爵位无缘。于是他们想得更深一层:他是不是太守府派来的奸细?
……殷左当然不是奸细,他的出发点简单又善良,却得罪了所有人,引得父亲和大哥的猜疑,太守府的猜疑,以及儿子的不理解。是的,殷子郊是个好文厌恶的书生,他讨厌一切不文雅的事物,对于父亲要把自己送入军营这件事,他表示十分不能接受,并向母亲告了一状,于是殷左被谢氏狠狠教训了一顿。
“……我猜,伯父并没有答应?”殷正怜悯地看了一脸委屈的殷左一眼,有些时候,善良并不能为愚蠢买单。
“是啊……”殷左有些黯然,不过他很快就打起精神,目光中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既然二哥出山了,这些问题都不在话下!”他兴冲冲地请两人喝茶,又兴冲冲地离开了,说要去告诉他的部下这个好消息。
殷玄笑着叹了口气,兄弟两都摇摇头。
殷正道:“子都,你下去看看绾绾吧,别跟我们这群老家伙一块儿。”
大鄢男女之分没有那么严重,公子贵女们踏马春游,共处一室,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也没什么好忌讳的,未婚的少男少女们尤其大胆,肆意张扬,只要不过火,都是一段佳话,当年的殷正就是一个很好地例子。
五月,花园里花木扶苏,空气中弥漫着玉兰花的香味,这种花香气很浓,殷子都一向不喜欢,他更喜欢栀子花,这种宛如小家碧玉的花,深深浅浅,从来不会让人厌倦。
殷子都走在树荫里,从叶片间漏下来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和衣袍上,圆圆的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他隽秀锐利的眉眼,挺直精致的鼻梁,还有淡淡的薄唇,都显示出一种淡漠来,像是从画中走来。
走到一株枝繁叶茂的柳树下,殷子都停下了脚步。不远处的池塘边,高子晨,殷绾绾和卫渊一边看荷花,一边说着话,而不远处的花丛里,一个丽装的少女,目光专注。
殷子都看清了那个人,也看懂了她的目光,从候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