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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处置完了秦氏等人的事情,并没有回静雅堂歇息,而是直接回了书房。
夜间黛玉辗转反侧,知道三更以后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五更天便从梦中醒来。
“紫鹃?”黛玉醒来,翻了个身,锦被微凉,身侧空荡荡的没有梦中那个人的影子。
“主子醒了?”紫鹃也因为水溶的未归而在卧室外边守了一夜,听到黛玉的声音忙进来服侍。
“扶我起来梳妆吧,今儿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黛玉说着,便从锦被中坐起来。
“是,朝服青儿已经预备好了。”紫鹃服侍黛玉起身,晴雯等人也进来伺候。
黛玉脸上淡淡的,坐在椅子上凭着丫头们梳头,待梳到一半儿,突然开口问道:“昨儿王爷歇在何处?”
“回王妃的话,跟王爷的人回来说,王爷昨晚一直都在书房。”秋茉听黛玉问,急忙回道。
“哦。”原来是在书房,并不是去了潘姨娘屋里。黛玉忽然间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好笑,王爷嘛,爱去那个姬妾房里便去哪个姬妾房里,自古红颜,能得到男人钟爱的,还真是没听说过几个正妻。
“王妃……”秋茉看黛玉脸上依然淡淡的,猜想她定然是因为王爷昨晚未回而不开心,想要劝说几句,又不知从何劝起,她原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可是如果看着王妃和王爷因此而生分了,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沉吟了一声,对着黛玉回道:
“王妃,昨晚的事情奴婢听人说了一点。”
“说说。”黛玉看着雕琢成并头莲花捧明月的铜镜里自己略显苍白的容颜,轻叹一声。
“大姑娘的病是因为有人在她的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使病情加重了。而始作俑者,却是秦姨娘。”
“什么?”黛玉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秋茉,怎么会是秦姨娘?这府中男男女女五六百人,任何一个人都比秦姨娘更有可能,可偏偏却是她。
“秦姨娘想通过大姑娘的事,让王爷有恻隐之心,能留她在府中思过,只是想不到那东西放的多了些,差点要了大姑娘的命。事情败露,王爷已经把她杖毙了。”
“啊?”这下黛玉更加吃惊,杖毙?活活打死了?
“奴婢该死,一大早的吓着主子了。”秋茉看到黛玉目瞪口呆的样子,忙跪倒在地上。
黛玉顾不得秋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只是想着,水溶这会儿会是什么心情?于是她也顾不得发髻尚未梳好,便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王妃?”紫鹃忙拿了一件披风从后面跟出去,黛玉已经快步出了房门。恰好莲籽刚从大姑娘房里回来,见到黛玉长发飘飘身上也没穿大衣裳便急匆匆的出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莲籽,带我去书房。”黛玉上前拉住莲籽的手,便往外走。
紫鹃一路小跑赶上来,一边走一边把披风该黛玉系好。秋茉和晴雯慌慌张张的在后面赶来,随着黛玉一路奔向内书房。
内书房所有的奴才都在院门口守着,看样子是被水溶赶出来的。而书房内和廊檐下空无一人。
黛玉进了院门,便被院门两边整整齐齐站着的十几个奴才给吓了一跳:“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站着?”
“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水祥带着十几个人见了黛玉带着丫头们匆忙赶来,也吃惊不小,但他还算冷静,见着主母,知道要跪拜请安。
“都起来吧。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会儿还在那里坐着,一夜了,动都没动一下……”
黛玉感到心中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揪心的疼痛,不等水祥说完,便抬脚往屋子门口走去。
抬手推屋门,屋门便轻轻地打开了。水溶的脾气,发一通火儿便把奴才们吓得远远地,想要清静根本不用插门。
“说了不要你们来伺候。”他依然是昨晚的那身衣服,但原本挺拔的肩膀此时却疲惫的歪在书案上。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沙哑的声音透着疲惫。
“王爷……”黛玉呆呆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夜不见,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玉儿?”这样温婉美丽的声音,像是一股清泉注入干涸已久的心灵。水溶忙抬头,看见身披桃红色棉绫披风,尚未梳妆,长发披肩的黛玉,整个人便从沉寂中苏醒过来。
“王爷,天都亮了。”黛玉微微一笑,再上前几步,走到水溶的跟前,“王爷心里不舒服,也不该作践自己的身子……”
“玉儿!”水溶猛然张开手臂,把黛玉拉进自己的怀中,死死的抱住她的腰肢,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她就这样跑过来了,长发未梳,衣衫未换。是不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他的身边,就急忙赶来了呢?
一阵温暖涌上心头。
悲伤和愤怒,无望和疲惫,都在她微凉而幽香的怀抱中慢慢的蒸腾,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即使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她,还有她陪在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让他抱一抱,休憩一下疲惫的心灵。
单薄的衣衫被什么东西湿透,黛玉感觉到胸前一片湿濡。
他哭了吗?为了谁而流泪?为了秦氏?还是他的女儿?
黛玉的心好疼,疼的没有一丝力气,只是傻傻的凭他抱着自己,把温热的眼泪浸透在自己单薄的茧绸衣衫上。
天真的亮了。
当一抹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繁复古典的花纹照到书房紫红色的地毯上时,黛玉也感觉到怀中的男人已经恢复了平静。
“王爷,我们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黛玉抬起手,慢慢的放在水溶的肩膀上。试图把他从怀里推开。
“嗯,玉儿,我知道……”水溶终于把脸从她的怀中抬起来,仰着头,看着黛玉平淡的容颜,轻声一笑,“玉儿,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总比王爷一夜未眠好。”黛玉也轻声一笑,“走吧,总不能这个样子去给太后请安。”
“嗯,回房梳洗。”水溶从椅子上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坐了一夜,腿脚早就酸麻的站立不住,于是身子一歪,往黛玉靠过去。
“哎——王爷!”黛玉见状,忙抬手扶他,怎奈水溶脚上酸麻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且他原本个子就高,黛玉又瘦弱无力,哪里能扶得住他?于是二人双双倒地,水溶的身子结结实实的压住了黛玉,这一摔一压,饶是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黛玉也被弄得浑身疼痛。
“唔——好痛啊!”她皱起眉头,想抬手推开压在身上的大山。可是力气太小,无济于事。
香软温热的娇躯就在身下,那么真实的存在于水溶的任何一种感官之下。
黛玉忍不住沉吟,扭头说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进宫。”
“嗯……”他终于放开了她,许是四肢也从麻木中苏醒,轻轻地翻身,放开了对她的禁锢,自己却仰躺在一边。
“走吧,再不去梳洗,我们只好穿着这样的衣服进宫给太后请安了。”黛玉无暇顾及太多,率先起身,又伸手拉了水溶一把。
“真想一辈子做个闲散之人。”水溶无奈,牵着黛玉的手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黛玉有些凌乱的长发,长叹出声。
“太妃恨铁不成钢,王爷果然那样,可就是最大的不孝了。”黛玉笑笑,挣脱了水溶的手,往外走去。
下人们看着王爷和王妃从屋子里出来,王妃的脸红红的,有些娇羞。而王爷则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是一夜未睡之人,众人心底暗暗地叹服,还是王妃厉害,这一下会儿就把王爷给收拾了,看来以后宁可得罪王爷,也不能得罪了王妃。
因为这次是婚后第一次入宫给太后请安,黛玉今日换上了华贵的一品命妇的朝服。朝服为杏黄鸾纹织金裳,宽大裙幅逶迤身后。过腰的长发也被紫鹃的巧手一层层梳成高髻,发髻中簪着那支成婚时太后御赐八宝琉璃旒金簪,用十八枚硕圆珍珠缀起的月牙环,束起原本有些散碎的发缕,露出光洁前额,真是云髻峨嵯,绰约婀娜。
水溶一路牵着黛玉的手,穿过皇宫里长长地甬路,身后两队整齐的下人逶迤相随,进了太后所住的万寿宫。
“臣(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溶和黛玉双双跪倒在太后座前的锦垫上,给太后行礼参拜。
“嗯,哀家的眼光果然不错,你们两个在一起,那是天生的一对璧人。快起来吧,玉儿,来,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开心的微笑,一边说还一边伸手。边上的嬷嬷早就把黛玉搀扶起来,送到太后身边,太后拉着黛玉,让她坐在自己边上。又不停地看着黛玉红润的面颊笑道:“水溶啊,不错!哀家把玉儿交给你,你给哀家调养的还真不错,这孩子的脸色比那天好多了。”
“多谢太后夸奖。”水溶也笑看着一脸羞涩的黛玉,顺着太后的话往上爬。
“你们的母妃最近怎么样?身子好吗?”太后含笑拍拍黛玉的手,问道。
“回太后的话,母妃身体很好,多谢太后挂念。”黛玉轻笑,自然可以读懂太后眼睛里的意思,无非是问,太妃是不是又给黛玉难堪了。
“那就好,你们的母妃这些年也不容易,虽然称不上是含辛茹苦,可这些年也够她累心的。你们呀,以后可要好好地孝敬你们的母妃。”
“是,臣(臣妾)记下了。”黛玉忙起身,和水溶一起应着太后的话。
“哎呀,好了好了,皇上不在宫里,哀家这里也清净了这几日,今儿你们来了,可不许急着走,就在哀家这里用了午膳再走。这会儿啊,御花园里的好些花都开了,今儿天气也好,你们两个陪我老婆子出去逛逛?”
“谢太后恩典。”太后御花园赐宴,这可是无上的荣耀,水溶和黛玉对视一眼,只得起身谢恩。
御花园里果然繁花似锦,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
太后选在一处背着小山坡的一片玉兰园里设宴,此时玉兰花开的正好,洁白的花朵映着湛蓝的天空,十分的赏心悦目。
太后设宴,宫里的几位有头有脸的娘娘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皇贵妃容滟波,贤德妃贾元春,静嫔萧尔雅,谨贵人仇锦华四个后宫妃嫔带着各自拿手的点心菜品,一齐赶到御花园,为太后的酒宴添上自己的一份心意。
太后自然十分欢喜,又命人在一侧摆了一席,让贵妃容滟波带着其他三人坐成一席,自己这边只留黛玉和水溶,另外叫来大皇子子詹在下首相陪。八个人在这玉兰花丛中,餐山珍海味,饮琼浆玉液,听鸟语虫鸣,赏落英缤纷,倒也开怀自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太后便斜倚在宽敞舒适的贵妃榻上,一边让丫头们服侍着往口中送着吃食,一边笑道:“我老婆子散漫惯了,你们二人也不是外人,别跟我这儿拘束,这满园子的花开的正好,你们若是坐不住,尽管四处走走也使得。”
黛玉忙起身答应,只是坐在远处,并不去走动。
水溶心知黛玉在太后面前依然拘谨,便对着太后笑道:“太后一向慈爱,溶在太后面前也放肆惯了,只是玉儿却有些放不开。”
“这也没什么,我们娘们儿原就见面少,她拘束些也是自然。”太后说着,又转头对另一席上的容贵妃说道,“哎呦,今儿这酒喝得有些多了。哀家且去那边亭子里歪一歪,等会儿她们送了点心来,捡着和软的给我送过来就行了。北静王和王妃难得来宫里坐坐,你替哀家好生招待,还有子詹,好好跟你王叔讨教一下学问,省的你父皇回来之后考你,你又要挨你父皇的教训。”
容贵妃忙起身答应着,大皇子子詹也垂首而立,待太后说完话,稳稳地打了个千儿,朗声说道:“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太后一走,几位妃嫔便随意了很多。贤德妃先起身离座,来到黛玉身边,微笑着坐下,和黛玉肩膀挨着肩膀,轻声笑道:“妹妹如今成了北静王妃,咱们姐妹以后见面的机会反倒多了起来。姐姐在宫里日子久了,难免有些寂寥,还请妹妹闲来无事,常来宫里跟姐姐说说话。”
“姐姐常伴陛下左右,又怎会寂寥。”黛玉也微微一笑,“承蒙姐姐垂爱,黛玉敬姐姐一杯。”
“瞧妹妹说的,莫不是跟北静王爷新婚燕尔,王爷舍不得妹妹出来逛吧?”元春笑看了正在看向这边的水溶一眼,压低了声音,在黛玉的耳边小声说道。
“娘娘……”黛玉一时局促羞涩,不满的看了水溶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去。
“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吧?”元春看着黛玉羞红的娇颜,心中很不是滋味。
想当初她元春十几岁入宫的时候,也跟黛玉一样,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那时候总觉得,能够嫁入皇家,给皇子做妃子那是做人最得意的事情。可是自从皇子成了皇帝,国事繁忙,皇上流连后宫的时间越来越少。而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美好的少女之梦,随着更多美丽少女的入宫,早就破灭了。
“娘娘说笑了。”黛玉别过脸,不欲多说,只伸手从桌子上拿了瓜子来吃。
水溶看黛玉尴尬,便悄声在五岁的子詹耳边说了几句话。子詹便离座凑到黛玉身边来。
“王妃婶婶,我们来猜谜语吧?”子詹是皇贵妃容滟波的儿子,容滟波虽然不是皇后,却是后宫中品级最高的妃子,子詹原是皇上做继位之前的正妃所出,正妃已故,皇上便让容贵妃教养子詹。
容贵妃的身子原受过伤害,太医早就诊断说不能再生育了,所以待他极好,视如己出。后宫到朝野,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容贵妃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而子詹将来也必然是要继承大统的。所以子詹在元春的眼睛里,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
“猜谜语?”尴尬中,黛玉听到子詹稚嫩的童声,不由得笑了,转身牵住子詹的手,笑问:“那子詹说个谜语,让我猜猜?”
“好!”子詹洋洋得意,站直了身子,对着黛玉朗声念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这个么,倒也不难。我也说一个你猜猜,你的答案就在我这个里面。”黛玉一听便猜到子詹所指何物,只是这个可爱的小男孩如此自信的站在面前,便忍不住要逗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轻声吟道:“麦浪如潮涌,旌旗上下翻。扁舟船帆起,好似箭离弦。”
子詹听了黛玉的谜面,略一沉思,便哈哈大笑,摇着黛玉的胳膊笑道:“婶婶,你真是神了!你这四句跟我那四句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大皇子很是聪明。”元春坐在黛玉的另一侧,见子詹和黛玉玩的开心,讪笑着,又不想离开,便拿了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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