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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痕,一旦遇到外力,就很容易发生崩裂。
林默就是那个外力,当他出现在面前,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想脱离深陷其中的弱水。
她哭得很伤心,整张脸埋进大腿,泪水打湿了膝盖。
林默不善安慰人,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
时间会冲淡一切,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哭了很久,青女肩膀渐渐停止了抽搐,她抬起头,满脸泪痕,轻轻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林默摇头,喝了口酒,淡淡道:“活下来才能证明你的用处,死人只能被别人评价,这就是你们说的‘盖棺定论’,只有你活着,才能去反驳别人的话,用行动证明那些定论的错误。”
他只是用亲身经历,平淡陈述一个事实。
青女眼里,他就是那种高高在上,冷漠俯视人间的仙人,说出的话,说话的神情语气,无一不在证明这一点。
仙人的冷漠,才能客观看待世间发生的一切过往。
她很想学会这种心态。
“能不能教我?”
“教你什么?修行?”
青女用力点头,“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修行者。”
林默以灵识扫遍她的身体,武者没有灵识共鸣感应,察觉不到灵识入侵。
她的资质不算差,搁五源大陆也能评中上,还有武者根基,从体修入手,应该可以事半功倍。
他沉吟片刻,说道:“可我没太多时间留在此地,教你一些吐纳功法和术诀容易,难点在于人间灵气稀薄,也没有更多的灵晶来供你修行,除非以后你能找到一处灵气充裕的灵脉所在,否则,很难真正突破炼气瓶颈飞升到五源仙界。”
青女道:“事在人为,哪怕林师离开了这里,我也会努力,总有一天,我会来仙界找你。”
林默微微一笑,道:“如果有那个机会,你就去一个叫西乾洲的地方,少阳剑宗,那是宗门的名字。”
“少阳剑宗……”青女把宗门名字念了好几遍。
林默道:“很可惜,在这个地方,你没办法受剑,真正成为本宗剑修,不过,修行之道千万,不是只有剑修一条路。”
“受剑?剑修?”
青女身在人界,自幼习武,自然不熟悉修行者耳熟能详的词汇。
林默耐心做着解释,同时开始教她从基础学起:
炼精化气,不著不离,精气丰淯,氤氲温和,凝神入气穴,人心死,道心活,顿入真空,明心开悟,伏气若生,天机自盗,空性而炼精化气,周天运化……
这个过程并不短,好在他们离极渊老巢也不近,需要穿过云征国一路向北,过九衡,穿宁国,进入西北履泰国。
极渊总堂就在履泰北方无底之泽。
九衡、宁国都是大豫附庸,百姓生活倒也安宁祥和,不方便在于,这两国对出入过关文牒查验极严,两人身上带着的关牒不足以让他们过关入城,连偏僻村镇借宿都相当困难。
他们也不缺那点脚力,遇城绕城,逢关越岭,加上林默山中生活惯了,青女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路上最多采买些衣物酒水食物,一路未引起极渊探子注意。
青女也没有去联系钜子谷散布诸国的探子。
她未得钜子令私自脱离任务,已经与叛徒无异,就算钜子谷的消息没能传出来,她也经不起盘问,索性彻底断开了联系,一心一意投入与林默的学道之中。
半月后,两人进入履泰国境。
履泰国在诸国中地位极其特殊,虽然与大豫交界,却因极渊的缘故,两国从无交战史,连小小的边界冲突都很少,而且履泰国施行的也不是大豫那套森严律法,国家和平时间长了,管理相对松散,民富而兵不强,商贾极多,与诸国交易颇为兴盛,因此进出城镇相对随意。
湍濑城东接大豫,南通宁国,是履泰第三大州孟州郡城所在,城市因商而兴,因水而富,从城里人穿着便能看出来,此地民富而满足,大街上全是披红挂绿各色招牌,楼台亭阁比比皆是,与他们路过的九衡、宁国宁静荒凉的景象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进了城,林默带着青女先去了街上成衣铺子买了两身入乡随俗的衣裳,青女自然还是做小厮打扮,毕竟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小姑娘街上到处走相当扎眼。
青女背上背了只竹箧子,里面放着沿途买来装样子的书卷,她的剑就藏在书卷下面。
她不大理解林默为何非要在这座城驻足,极渊总堂就在五百里外履泰另一座城槐榆郡,想打听极渊消息,槐榆怎么说也比湍濑合适。
林默很少解释,修行也一样,除非有完全不明白的语境,他才会出言指点一二,大多数时候,说一两遍口诀,记得住也是,记不住也是,从不多说第三遍,问他也不说,像极了拿钱办事不负责任的私塾先生。
两人在城里找了处档次既不低,也不算拔尖的客馆落脚,要了两间房,安置好青女,只让她在屋子里打坐,自个转了个身,便踅摸着往城里最热闹的大街走去。
先前逛街购物,林默就留意到这条街,瓦舍勾栏为主,来来往往皆是腰包鼓囊的锦衣豪客。
选了家人来人往生意最好的勾栏进门,两名衣着暴露的女子热情地迎了上来。
女子年纪不大,脸上脂粉不输墙灰厚度,上着短襦衫,袒胸露肉,白花花的极是晃眼,下摆及腰,盈盈蜂腰一握,长裙及地,开有边衩,露出雪白修长的大腿。
一上来就左右挽起他胳膊,沉甸甸的分量清晰可触。
林默毕竟青葱年少,哪经过如此阵仗,赶紧收心猿勒意马,满脑子徐渝的形象将邪火压了回去。
左边女子娇滴滴地道:“恩客一个人来啊!用不用寻个包间,哪怕听着不喜欢的戏也有人解闷不是。”
右边女子不甘示弱,往他身上使劲蹭来,胸前白花花的两个半圆也压得直往抹胸外钻,“我们这儿的姐妹最会帮人解闷,吹拉弹唱无一不精,试过的,没人说不好。”
林默贤者般僵直,给两名女子拽着前行,正色道:“包间就不用了,大堂挺好,最好与别人凑成一桌,嗑个瓜子,喝个小茶,小生来此也只是打发个时间。”
心里后悔不迭,怪只怪胡小胖枕席下面那些流奇小说看得太多,说什么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就是勾栏茶舍,他在外面看见大堂喝茶的人多,就一头栽了进来,哪知里面的水深,根本把握不住。
他瞥了眼左右,视线四十五度往下,确实水深很难一手把握。
心里默念‘无量寿福’无数。
两名女子有些失望,身子离得远了些,保持距离。
大堂里生意很好,坐满了听戏客人,几乎看不见空座。
不过很少人专心听戏,大多喝着茶,嗑着瓜子,聊着天,戏台上素缟女子咿咿呀呀唱些什么没人太留意。
林默被安排在一桌三人唯一剩下的空位上,那三位都是一副行商装扮,看样子也是夕时空闲,过来听听曲,喝喝茶,打发无聊光阴。
刚坐下,就有小伙计搭块白抹布过来,象征性用抹布擦拭了下林默面前那块桌面,点头哈腰问道:“客官喝香片还是早春?”
林默不太懂茶,只能假装老练,指节叩了叩桌面:“就来壶香片。”
小伙计道:“香片二十文,送一碟瓜子。”
林默从袖子掏出约莫二十五文拍在桌面上。
书上说,这种地方的伙计都是靠小费养活,虽说不在一个天地间,觉着多给总好过别人伸手来讨,不然一会儿跟左右邻座搭腔,很容易被人当雏儿糊弄。
小伙计满意地拿着钱走开。
同桌三名客人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此时有点安静,都在用异样眼光打量着新来的年轻小伙。
一壶香片很快送来,林默倒出一杯,侧了身假装关注台上花旦。
同桌很快放松,重新恢复先前的交谈,内容多是关于某地的某种特产价涨价跌。
很快有人话题中提到槐榆郡:“二位听说没,槐榆城前些日子封城,好些个过去采购藕粉的朋友都给堵在了城里,人吃马嚼的,今年这趟算是白跑了。”
“槐榆封城,我怎么没听说,正打算弄几车盐过去,拉些米粮回来,幸好今儿个来了,不然城外一堵,盐倒不怕损失,就是几十号人,十几匹马骡吃得住的损耗,利润也得降下一半来,要是空着手回来,那才真叫白跑一趟。”
胡小胖的书还管点用嘛!写书人诚不欺我。
林默生怕三人马上转了话题,这种闲聊天马行空,聊到哪儿算哪,根本没个主题,他扭转身子过来,装着很有兴趣的样子,问道:“在下正想去槐榆郡讨个生计,不知三位刚说那消息究竟怎么回事。”
他一路跟青女也学过些各地方言,半生不熟,听起来就像游历多国的学子,事实上他这身打扮也是按学子来的。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刚起话题的胖商贾说道:“小兄弟是游历学子?来自哪国哪座学宫啊!”
林默面不改色,道:“不在学宫求学,师从荔国鲁先生。”
胖商贾怔了怔,问道:“可是一年前邯都与大豫国师论道治国那位鲁仲鲁先生?”
林默微笑默认。
他也不想扯虎皮做大旗,但人间他认识的读书人僅僅只有鲁、钟二人矣。
“哎哟,失敬,失敬。”
三人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足见鲁仲在人间名望高到何等程度。
一番吹捧后,自报家门姓龙的胖商贾道:“我也只是听说,道听途说而来,做不得准,诸位听了就算,也别到处瞎传,到时给官府抓了去说散布流言,那可与龙某人无关。”
林默道:“读书人口风紧,龙兄放一百个心。”
龙姓商贾压低嗓子,说道:“听说极渊的仙师正与云征钜子谷那帮爱管闲事,整天鼓吹什么救人救天下的侠客开战,最近一大拨钜子谷剑侠进了槐榆,结果,他们一帮凡夫俗子哪能和上通天,下通世的仙人相比,给能掐会算的仙人一个个找了出来,全部砍了头挂在城门楼上,槐榆也因此封城。”
无风不起浪,商人往往对风浪最为敏感。
林默不再多问,再喝几口茶水,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