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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的一番话,刘枫笑了。不是因为此计甚好,而是因为另一个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
吴承宣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政略院学员的普遍思想,他能看透这一层,说明学员的思想观念已经在根本上受到了刘枫的影响。
事实上,政略院不学儒家思想,也不学法家或者墨家,哪家都不学,但又哪家都学,原因出在课程设置上——百家杂学只是一门不计分的选修课!
刘枫要的是务实型的管理人才,而不是文章做得好的老夫子。区区三寨百姓又需要投入多少精力管理呢?刘枫每天带着乔方书熬到子时,为的就是编写军略院和政略院的教材。他要从教育的源头灌输一些先进的理念,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实事求是。无论是打仗还是治国,他要求学员们从客观上看待问题,而不是书本上,要学会把问题看远看透。
从吴承宣的一番话里,他知道了自己在教育上的成功。这些年轻的官吏们,他们不再像当世人那样迂腐,他们会自己动脑筋。这就够了!
民似铁,官如炉,可锻农具,亦可锻凶器。九殿下要的,是一柄锃亮锋利的大杀器!
说回到此计本身,刘枫企图灭亡五百万众的鞑靼族,看似狂妄而残忍。事实上呢?纵观历史,这样的政策其实不乏先例。
后世提及清军入关时的残暴,往往会举“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可很少有人了解,早在清军入关之初,辽东地区生活着三百多万汉人,满族人为了巩固关外的统治,永除后顾之忧,在数年间将这三百万人有计划、分批次地屠杀殆尽。这一辉煌事迹被惯于篡改历史的满清政权几乎删减干净,可在第三方朝鲜史料《李朝实录》,以及极度崇尚满清统治者的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所著《鞑靼战记》中皆有提及,纵然在人数上可能有所夸大,可此事确是有史可考的。相比之下,扬州和嘉定又算得了什么呢?
五百万人多吗?须知中国五千年历史,每一次改朝换代或者大规模战乱,死亡人数都是二次世界大战全球死亡总和的两倍、甚至三倍。以明朝中后期为例,官方统计7000万人口,考虑到土地兼并造成大量黑户存在,实际人口数字远大于此数。可到了所谓的康乾盛世,赋役改革施行了摊丁入亩,不再需要瞒报人口的情况下,官方统计的全国人口不到2000万。这是真正的生灵涂炭,十室九空。
刘枫的策略,预期以全国十分之一的人口损失度过战乱,不是大仁又是什么呢?杀人安人,杀之可也!
“南海郡守非你莫属!”刘枫扔下这句话,滚鞍下马,率亲兵大步迈入县衙,丢下那吴县令一脸惊喜无措。
龙川县是个中等县,县衙的规制也属中等偏上,由正堂、二堂、三堂及所属的东西班房、六科房和东西厢房以及监狱、厨院、知县宅、后花园等数十个单元组成,共有百多间房屋。
此刻,县衙大门早已洞开,两扇朱漆铜钉的门板碎裂开来,歪倒两旁,门上布满烧焦的痕迹和箭簇的钉创。门口一双石狮子血迹斑驳,遍染猩红。可见昨夜一战,起义的绿营兵强攻县衙时的惨烈。
刘枫大步生风,穿过前院,直奔正堂。黑狼领着三名绿营将领门前相侯,龙川县幸存的汉族大小县吏署僚、本地名流士绅也全都恭候在堂下。
刘枫一露面,这些人呼啦啦跪了下去,齐声唱道:“参见殿下!”
刘枫目光一扫,除了三个绿营武将,剩下二十来人有老有少,穿着华贵,却是清一色的胖子。这也难怪,眼下这年景,看一眼人的体型,就能分出个富贵贫贱三六九等。富的缩不了,穷的泡不开啊。
此刻有外人初次谒见,刘枫便摆上了九殿下的派头,只待胖子们全了礼,他才施施然地道了声:“免礼。”这两个字被他说得风轻云淡,可想想县衙外的尸山血海,瞧瞧他脸上扭曲暗红的三寸长疤,那再普通的两个字也是一字万钧的。
“谢殿下!”众人再叩首,恭敬起身,肃立两旁。刘枫自中间从容而过,径往正堂而去。自有亲兵赶上一步,为他居中摆好了一张县令老爷的镂空雕花太师椅,用袖子急急擦拭了一番。
刘枫却没有坐,他自己从边上提起了另一张红木交椅,略偏了尺许,摆在了太师椅左侧,大咧咧坐了上去。
这张红木椅子又高大又敦实,怕是足有三百来斤重,眼看着被他单手提溜起来,举重若轻,似乎毫不费劲,放下时像是放一张纸一样,丝毫没有响动,堂下几个生面孔不由面面相觑,暗自咋舌,那脑袋又垂低了三分。可他们更奇怪为何九殿下不就正座,难道还有比他更尊贵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