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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调。小心!
一个裹着火焰和浓烟的大块头出现在视野里,猝不及防的骨头被它从背后一击打飞。
我的提醒稍微晚了点儿,这绝不是我有意为之。
这个牛头怪已经身负重伤。火焰烧焦了它的半边脸,浑身上下都是火苗。它跌跌撞撞地冲出火海,胡乱挥舞双刃斧,撕心裂肺地哞叫,却连一片可供打滚灭火的空地都找不到。
它用硕果仅存的眼珠看见了被串在墙壁上的我,发出一声足以令我血液凝结的怒吼,低下脑袋,放平了双角,一头向我撞过来!
地板在我脚下震颤,狰狞可怖的牛头迅速在我眼前放大!
死亡的威胁令我的精神高度集中,眼中银光一闪。
时间跳跃。
我将自己投向正常时间流的六秒之后。根据我的计算,牛头怪将一头撞上空无一人的墙壁,占据我的位置。这样当我返回现实时间流的时候,就会被灵能法则自动排斥,出现在距离原先位置最近的一处空地上,连带也就脱离了把我钉在墙壁上的投矛。
这是我刚才准备对付灰矮人的策略,现在却用到了牛头怪身上。
显能之后,我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面对在四壁和房梁上爬行的火焰,只是气势汹汹撞过来的牛头怪不见了,穿透我身体的投矛也不见了。风刺激着贯穿身体的伤口,产生的剧烈疼痛令我触须一阵抽搐。回头一看,身后的条石墙壁竟然生生被牛头怪撞了一个大洞。
我看见浑身着火的庞然大物倒在洞外十多英尺远的地方,已经死了。洞附近的碎石瓦砾中隐隐有金属的反光,正是那支刺穿我的纯钢投矛。
这结果比我计算的要好一点。
我缓缓坐倒在地。血从投矛造成的贯通伤口向外狂喷,长袍和斗篷几乎全都被染成了蓝色。正打算显现活力术为自己补充一些生命力,可两个侏儒突然诡异地出现在牛头怪尸体旁边。
一个盯着我咯咯地笑。“瞧瞧这是谁?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直接干掉夺心魔,咱们的蹲守监视任务也就结束了。”
他肤色棕黑,身形精瘦,是俗称为“斯沃尔夫涅布林”的地底侏儒。
另一个更加矮小,穿着一件不和谐的大号黑色巫师袍。皮肤是灰绿色,竟然是一个森林侏儒。
我见过这两个矮子,他俩曾经以猎巫团成员的身份,跟随阿里曼女士拜访过我的岩洞别墅。
“别说废话了,”森林侏儒的手中出现了一根法杖,法杖尖端对准了我,魔法的能量在上面汇聚。
就在这时,又一个浑身火焰的牛头怪从火海里钻出来。
森林侏儒的手腕一转,法杖发动,一枚豌豆大的黄绿色小酸液球对准牛头怪直射过去。
零环法术,酸液飞溅。
无论我怎么猜也不会猜到,这法杖里储存的法术居然是这样一个低级的法术,不,戏法。
从前在地狱火之城艾克林恩给我讲解奥术的时候,举的第一个例子就是酸液飞溅,这是他所擅长的咒法系的入门法术。按照他的说法,巫师施展的奥秘法术由低到高排列,从一环到九环。只有正式有环位的才能叫法术。这酸液飞溅是零环,连法术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戏法。
小酸液球正中牛头怪的面门。
那牛头怪脖子一缩,紧接着长声惨叫,只是嗓子立刻哑了。它用双手猛力扼住自己的喉咙,张大了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紧接着口鼻都冒出了烟,庞大的身躯左摇右晃,一头栽倒在我身旁,震得地板仿佛随之一跳。
它死了。
我内心的震撼难以形容。
这家伙竟然只用了个零环戏法,就杀死了强壮无比的牛头怪!
酸液飞溅法杖的尖端再度对准了我。
突然,有什么东西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国王陛下饶命!”在我看清月夜前,它擦着我的脑袋旋转着飞向地底侏儒。地底侏儒连脚步都没挪,身形晃了晃,那东西就从他身边掠过,远远落在黑暗里,发出“咚”一声响。
紧接着,骨头挥舞着狼牙棒,大吼着从我身上跳过去,猛扑向森林侏儒。
面对勇猛冲锋的灰矮人,森林侏儒好整以暇地挥了挥手。一瞬间,站在骨头的他变成了八个。
“镜像术!不!”地底侏儒大叫,“错了!你……”
话音未落,狼牙棒夹着劲风砸向八个森林侏儒之间的空地,把一个矮小的影子打得飞了出去,正是森林侏儒潜伏在侧的隐形真身。
八个镜像瞬间破灭!
跟贴近地表的亲戚相比,灰矮人的评价很低,阴沉恶毒,思想怪异,等等等等。但以实力而论,他们才是矮人家族的佼佼者。
与生俱来的灵能天赋,使他们能够面对我们灵吸怪不落下风;对毒素免疫的坚韧体格,是他们抗衡擅用毒药的卓尔的资本;还有最后一点,他们的眼睛绝不会被幻象迷惑。
是的,灰矮人对视觉幻术免疫!
无论是镜像,还是隐形,任你的魔法造诣再怎么高明也没用。
侏儒是精通幻术天赋的种族,但一个地底侏儒,绝不会用幻术类法术去对付一个灰矮人。幽暗地域里不知有多少地底侏儒的城邦毁于灰矮人的军队,他们对灰矮人的能耐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一个生活在地表的森林侏儒显然对幽暗地域种族缺乏基本常识。
狼牙棒击中的一瞬间,森林侏儒的防护法术被触发了。被打飞的他消失在一团烟雾之中。
这时候我已经对自己增幅显现了活力术。疼痛还没消退,但伤口已经愈合了,源源不绝的精力充满我的肢体。我重新站了起来。
地底侏儒遗憾地摇摇头。
“就差一点儿,”他盯着我,“不过没关系,夺心魔,你现在就得死。”
骨头狂吼:“你的对手是朕!”
灰矮人左右开弓,连续投掷狼牙棒,“呜呜”风声大作,只是被他的对手轻描淡写地躲开了。这地底侏儒的动作灵活如鬼魅一样。
地底侏儒的双眼、指尖和嘴里同时亮起耀眼的红光。
我眯起了眼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灵能波动从地底侏儒身上涌起,那是心灵异能·操控火焰!
这家伙就是暗算我们的袭击者。
我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地下陡然缩短,回头一看,火焰烧穿了尖石酒吧的厅顶,浓烟直冲穹窿。在地底侏儒的疯狂大笑中,火焰收缩、扭曲、变形,卷起数十英尺高的火浪,排山倒海一样向我和骨头直拍下来!
银色幽光在我的双眼中不住闪烁。我控制精神力膨胀、跳动,使它像火焰一样摇曳不定。就在即将把我们吞没的最后瞬间,铺天盖地的火浪悬停在我们的头顶,翻滚着不再向下。
没有任何种族的精神力可以强大到与灵吸怪相抗衡。
我把视线投向目瞪口呆的地底侏儒,心念一动,于是那火焰越过我们,就像浪花越过礁石,扑向了被夺走灵能控制权的始作俑者。
我静静地欣赏地底侏儒在他自己掀起的火海中惨叫呼号。他盯着我,恶狠狠地吐出一个词,好像是“复仇”,又像是一句咒骂。短短几秒钟的工夫,他的眼珠爆掉,皮肤变成黑色,脸像地表商人的石榴一样裂开,随即被烈火湮灭,连渣滓都没剩下。
操控火焰可以使火源移动。当我把火焰转移到没有燃料的地方,火焰很快就缩小熄灭了。
我看见条石大厅内外到处都是焦黑的尸体,连围观的也多有波及。
骨头咳嗽着,一瘸一拐走过来。他眼鼻流血,八字胡也烧掉了一大半儿,颧骨和鼻子上都是灼伤的痕迹。
“那该挨千棍的斯沃尔夫涅布林死了?”
根据我的预计,烧死地底侏儒最起码需要十八秒,但第六秒他就消失了。而且我感觉不到任何灵能波动或魔法波动。
冷场了三秒钟。“……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换朕听得懂的说法!”
我不知道。
骨头骂骂咧咧往回走。
我低头看了看脚边牛头怪的尸体。它被那森林侏儒用一个零环戏法杀死,但是牛脸上除了烟熏火燎的痕迹,竟然什么伤口都没有。
还有那支把我扎对穿的投矛。
我拾起投矛,发现它的样式很奇特:矛尖周围有六根两英尺长的锋利倒钩,向六个方向张开,就像一把伞。
“这是捉大猎物用的伞式鱼叉,”骨头说,“甭管是深海乌贼还是抹香鲸,只要被它扎上,倒刺伞在身体里头‘噗’这么一张,跑不了了。”
我低头看了看长袍胸前的大洞和蓝色血迹,不寒而栗:
幸亏我身体单薄,牛头怪的蛮力又大得可怕,被它一掷对穿。如果这鱼叉在我胸膛里张开六根倒钩,现在我已经死了。
用鱼叉做武器的牛头怪,这可真少见。
我们回到烧得面目全非的大厅里寻找半精灵。
骨头左看看,右看看,在一具具焦黑的尸体身上摸来摸去。“你知道朕最喜欢这鬼地方哪一点吗,章鱼头?”
用燃点极高的碎宝石做货币?
“太对了,你他妈的真是朕肚里的蛔虫。”
他嘿嘿笑着,从焦尸身上摸出一把混着死人灰的黑乎乎的东西。
骨头搓了又搓,吹了又吹,掌心中顿时亮光闪闪。他得意洋洋地举着碎宝石,转身向我炫耀,然后瞪大了眼珠子,脸色垮下来。
我站在焦黑的石吧台后面,正把一只沉甸甸的袋子从台子下头提上来。我面对着骨头,学着他高举手掌的样子,伸手从袋子里抓了一大把,然后松开手指,让被烤得颜色黯淡的碎宝石噼里啪啦落回袋子里。
国王陛下,下次掏散客口袋之前,别忘了先查看吧台钱箱和店主保险柜。
“我[哔-],”他骂了一句粗话,“合着你这触须脸才是行家……等等!这是我们大李德炉雏菊复国军的军费!”
对不起,你说什么?
骨头趾高气扬地宣布:“你听清楚了,没错儿!正是军费!全是军费,必须交由朕来保管!”
不,我是问你刚才说那个名字?
“大李德炉雏菊军,”骨头义正辞严,“我,李德炉国王兼雏菊军的最高统帅,你是我的宰相兼雏菊军副官;半精灵也是,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当朕在李德炉登基,第一道旨意就是宣布,雏菊为大李德炉的国花!”
我以触须加额。
……陛下,只要你给这支军队换个名字。所有这些,都是你的了。
“那就李德炉大雏菊军!”
……
这时我们看到不远处的残垣断壁正在变形隆起,逐渐形成一个人体。人体从条石墙壁上款款走下来,焦黑石头的表皮变回了黑红色皮制紧身衣。正是我们的半精灵祭司。
遭到突袭的时候,她施展三阶神术·融身入石,钻进构成墙壁的条石,躲过一劫。
半精灵惊愕地环视四周,皱起眉毛,用手罩住口鼻:“怎么回事,酒窖爆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