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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生从怀里掏出帕子, 擦了擦长剑上的血迹, “聂将军安心的去吧,你的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交给我。”
这话听着耳熟,细想一下可不就是他对宋长生说的。
宋长生还给他,用他用过的方式, 似乎在讽刺他方才羞辱皇上?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对面,局势稳了下来,龙虎军将对方围住, 并没有动手, 不知是被这里吓到,还是宋长生安排的。
皇上站在包围圈里,被众人护着,冷冷朝这边望来。
他又扭回头,瞧向宋长生, “你……”
到底怎么想的?
明明他们才是一伙的, 为什么会帮着皇上?
“聂将军下辈子记得, 尊重对手,才有人尊重你。”
原来如此。
竟是败在了这里吗?
指尖抖了抖,浑身都在发凉,喉咙里涌出血来,他不甘心的抓紧了腰间,想堵住那里的伤口,但是无济于事, 整个人突然一抽,便再无意识。
宋长生站起来,遥遥与殷绯对望。
他用口型告诉殷绯,‘现在没人打扰了’。
但是天不如人意,很快有人在他耳边汇报,说父亲大人回来了。
他眉头拧紧,思量了一番,还是喊人让道,叫父亲大人过来。
曾经威风八面的领侍卫内大臣,现在的太傅经历过多次大战,身上很狼狈。
衣裳破了,手里的剑多了几道豁口,面容憔悴,只有一双压抑着兴奋的眼显示出他的野心。
他变了,不再是原来那个外刚内柔,会一边练剑,一边抱他的慈祥父亲,父亲还经常把精忠报国,为国为民挂在嘴边,自小教育他们,结果现在第一个叛变的居然也是他。
真是说不出的讽刺啊。
“长生,你做的很不错。”
他听到父亲如是说道。
父亲的手在颤抖,声音里也尽是激昂,“咱们离成功就差一步了。”
来时父亲说此次凶险异常,成功的几率很低很低,他们手里只有十万兵马,而皇上那边,一呼百应,他们并没有把握。
所以只能把皇上引到城外,关上城门,让城里的军营赶不及救援,被困在城内,也来不了,在加上所有大臣都在城外,没人指挥,如此也不过只有六成的胜率而已。
最关键的是,只要其中有一个步骤出错,他们都会暴露,暴露的下场只有死。
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还会连累其他人,所以父亲在动手之前将宋家所有无关的人都送了出去,现在只有他和姐姐,哥哥长明帮着父亲。
母亲和其他人已经到了别处,等着他们回去接人,如果没回去,代表着失败,他们则隐姓埋名,用别人的身份活下去。
可以说这就是一场豪赌,赢则生,输则死,现在赢的几率更大。
只要杀了皇上,一切都成定局,他们会用上次皇上在长春宫停留为由,宣布被皇上宠幸过,怀了皇家的孩子,以‘肚里的孩子’名义光明正大登基。
不是造反,是继承。
后方突然传来声音,不是一星半点,更像在厮杀。
“什么情况?”他问父亲。
“没事。”宋元中不以为然,“是神机营的人,不知道谁带来的,跟李斋汇集了,追着我打。”
他心记这边的事,没与神机营缠斗,毕竟不知道对方带了多少人,而且对方没有经过战争,夜里燃了很多火把,就是最好的指明灯,也就是说他们是一条直线通上来,省了很多路程,处于稍稍疲劳的状态。
这边已经在山上打打停停一两天,不是对手,也没必要纠缠,还有更重要的事。
总之此局的关键就在皇上,杀了皇上,一切都是值得的,也会解除危机。
“为什么还不动手?”他喊了一声,“杀了他!”
“宋太傅。”殷绯站在略高的地方,四周围了一圈虎视眈眈的人,“你不怕诛九族,要连累所有人都诛九族吗?”
他挤开林指挥使和秦指挥使走出来,“造反没有好下场,今儿我把话放这里了,无论成功与否,我活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跑不掉!我死了,所有人的亲朋好友,家人兄弟,九族都要给我陪葬!”
他环顾一周,来包围他的人都曾经是他的子民,靠他养着,现在全都是对着他的利器。
真好笑。
“被人利用,挑拨,既是蠢,蠢就要付出代价,死了也是活该!”
人群里立马传来唏嘘,迟疑,惊呼声,大家左顾右盼,拿不定主意似的。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看向太傅,曾经他给过他机会,只是将他明升暗降,提醒他,该收敛了。
他只有一条路,放权,颐养天年,但是他没有,选了另一条绝路。
“丢下武器,退出战场,朕保你们家人不死!”
他说的是家人,没说他们的下场,毫无疑问,参与造反,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是不是被利用的,从一开始选错路开始就该死。
宋元中开始还很紧张,他后一句一出,便放心下来,“皇上,放弃挣扎吧,你死到临头了。”
殷绯眯起眼,“是谁死到临头还未可知。”
这句话另有含义,听不懂的人只觉得他放空话,听懂的人……
宋长生身后突然有人冲出,一剑朝宋元中捅去,但是宋元中似乎早有防备,手中长剑朝后一挽,挡住了那一剑。
何清另一只手下滑出一把匕首,刚要刺出,两把剑已经压在他脖间,叫他动弹不得。
手里的匕首被打落,长剑收了去,他苦笑。
明白的太晚了,皇上的意思,是让他将功赎罪,假如他能杀了太傅,挽回局面,便放过他和他的兄弟们,也算戴罪立功。
他以前有机会,太傅还很信用他,可惜那时候他不懂,懂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没有机会了。
宋元中笑了,“这下皇上该死心了吧?”
殷绯面上并无波动,只冷冷看着他。
“浪费了太多时间,该送你上……”他突然顿住,目光朝下挪去,一把剑插在他腰间,剑尖上带着他的血,滴滴答答流在地上。
他捂住流血的地方,心里有些迷茫。
是谁?
谁在背后伤他?
何清不是已经制住了吗?
他身边都是亲近的人,除了何清是他故意留下的,不可能还有别人能近他的身。
他回头看去,整个人抖了抖。
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下手的人会是他。
“宋长生!”宋长明嘶吼,“你干了什么?”
他冲了上来,刚要拔剑,宋长生已经抽出剑朝后捅去,那剑很快,又恰到好处,宋长明腰间一疼,没待反应过来,那剑又抽了出去。
宋长明呆呆的看着喷血的地方,又抬头看他,张张嘴,想说话,嘴里只喷出了鲜血,脚下一软,朝后倒去。
宋元中眼睛骤然赤红一片,“宋长生!那是你哥!”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自己儿子。
宋长生声音颤抖,“我知道。”
“我们就快胜了,”他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
背叛他们?
宋长生苦笑,“爹,你看看四周。”
宋元中依言,目光朝四周看去,不知何时神机营的人冲来,周围乱成一片,树上影影绰绰,有人来来回回穿梭,像河流大海似的,站在皇上身后。
皇上那边的队伍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他听到所有人呐喊。
“保江山,护国土,明帝奉天承运,大顺长盛不衰!”
“现在明白了吧。”宋长生嘴角的苦笑更甚,“人心所向,众志成城,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吐出一口气,“这场灾难始于我,也终于我吧。”
是因为他体弱,父亲寻来那药,才会导致其他人沦陷,所以他是最大的罪人。
现在该他这个罪人赎罪。
“爹,你常说希望看到大顺兵强马壮,国势强胜,现在这盛世……”回头看了看已经稳住的局面,笑了,“如您所愿。”
可惜,不是他起的头,但大顺在别人手里昌盛是不争的事实。
宋元中阖上了眼。
既然争,自然有输有赢,赢了说明他更适合当这个帝王,输,便是不如人,死又有何惧。
宋长生托起他的身体,将他与哥哥长明并排放在一起,然后丢下剑,朝皇上跪了下来,“罪臣参见皇上。”
殷绯的毒又开始发作了,浑身冰凉,骨头下仿佛有蚂蚁在爬似的,他眼晕了晕,人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
但是并没有摔,他被一个稍显矮小瘦弱的身子顶了起来。
方姝用了些力气,皇上比她想象中还要沉,“你也稍微使得劲啊,我也很累的。”
她走了一路,赶着救皇上,脚底板都不知道磨出了多少个水泡,都不敢挑,怕挑了更疼,就那么忍着,一直到现在。
好不容易找到皇上,以为可以轻松些了,结果还要受累,嘴里不自觉抱怨。
殷绯听到了,非但没收敛,反而将更多的重量放心的靠过去。
方姝这边当即又是一重,使了吃奶的劲才将他扛起来。
“怎么还得寸进尺?”嘟囔了一句。
冷不防手被人碰了一下,她低头看去,皇上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偷偷的与她十指相扣。
“宋状元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她听到皇上在与别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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