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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对于前一世,最怀念的日子有两段,一段是奉娘娘命搬进大观园,虽然迎春不会吟诗作赋,可是迎春却很喜欢跟姐妹们相处,一起踏青赏春观看湖光山色迎接四季交替,热闹欢笑,无忧无虑。
再一段就是四岁之时跟着二婶王氏的日子。
对于贾政夫妻,无论别人怎么看,迎春都对他们心怀一份感激。那一世,记得自己生母嫡母相继去世,府里无人经管自己,丫头婆子无不消极怠慢,迎春吃穿用度种种切切都由得丫头婆子作践,饥一顿饱一顿时有发生。是王氏二婶接了她在身边教养,二叔每每下朝归家,也给自己带过纸风车,竹鸟雀等小玩意儿。
虽则府里人都说王氏二婶待自己好是因为元春姐姐选秀进宫,宝玉养在老太太跟前,二婶是在自己身上找寄托。迎春心里却甚感激,总归她曾经真心待过自己,那一段日子虽然说不上多么欢乐,却使得迎春乱糟糟生活趋于平静祥和,所以迎春虽小却记忆深刻,至今难忘。
那之前,生母嫡母争宠,家里总是闹得鸡飞狗跳,姨娘输了拿迎春出气,怪他不是儿子,否则自己也不会这般被人踩在头上去。
嫡母输了整个大房都会氛围凝重。迎春每日心惊肉跳,能躲则躲形同透明人儿。
后来,她们相继离世,倒是不吵不闹安静了,奴才们开始在迎春头上作耗。
再后来,继母邢夫人进门,迎春日子更加惶恐艰难。邢夫人又没生育过,把贾琏迎春都当作捡来孩子,根本无有疼人之心。
邢夫人进府初时,一心一意笼络贾赦,想要生下一男半女,终身有靠,除了在贾母面情有一份面子情,哪里顾得上名义上继子继女。无奈她努力几年却毫无动静,转而钻天拱地谋求生子药方,一天到晚捣鼓偏方神药,闹的大房药味熏天,银钱哗哗淌水一般流出去,却是肉包子打狗,没听见一丝回响,并未如愿养下一男半女来。
再后来,她年岁渐长,贾赦见她一朵原本就不甚鲜艳花儿恹菜了,就更加不待见她,成天在外面偷鸡摸狗,喝花酒打茶围,逛青楼绣庄茶篓子,一年也不睬她一回儿。
邢夫人遂认清形势,知道自己不可能生下一男半女了,便开始认命,成天捣鼓寻摸嫩生丫头媳妇子讨好贾赦,以免贾赦借口她无子休妻。
几年恬不知耻老鸨儿生活。使得她心性越发刻薄,整天家除了替贾赦找女人,又添了一宗毛病,钻天拱地搂银子,以为防老。
那时节,贾琏已经娶妻,凤姐很得老太太青眼,邢夫人眼红恼恨却也奈何不得,唯一发泄对象就是庶女迎春了,在迎春身上做耗就成了邢夫人彰显地位寻找平衡的途径。
只因迎春一味忍让,使得邢夫人更加肆无忌惮,有时候甚至当了下人面辱骂迎春,对迎春连面子情分也懒得维系了,就连她跟前的婆子也敢给迎春甩脸子跄跄,使迎春境况更加不堪。
邢夫人不待见,哥哥撒手不管闲,作兴得奶娘嬷嬷下人们一班伺候之人也有恃无起来,公然欺负,刻薄吃穿,偷盗钱财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荣国府二姑奶奶迎春,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羔羊鱼肉,就连下人也敢背后鄙视,称她为二木头。
话说邢夫人进门之时迎春六岁,正好是人生重要关口,她不说好生教养一天,抚育迎春成人,反而放纵丫头婆子们作耗漠然视之。
那时节,迎春认不清形势,见娶了新母自以为有了依靠,真心实意把邢夫人当成母亲敬重亲近。
邢夫人那时初来乍到,还顾及面子,逢年过节替迎春置办一二件衣衫,她以为迎春要长个子,衣服总是做得松松垮垮不合适。迎春那时候刚从王氏跟回归,甚有些小女儿心性,喜欢漂亮,就跟邢夫人实话实说:“衣服穿着不合适,母亲能叫人改改么?”
这一下可谓摸了老虎屁股了,邢夫人当面冷笑,背后就拿着衣衫到贾赦跟前做药,说二姑娘不好伺候,挑三拣四,继母难做。
贾赦彼时新娶了夫人,虽然不甚美貌却也鲜活青嫩,正在蜜里调油,原本对迎春也没好脸色,倒把迎春叫去教训一顿,要她尊敬母亲,不许违拗忤逆。
那时候,邢夫人面子上还顾着,只在背后使坏。
迎春不明就里,有几次被奴才轻慢。就到母亲跟前哭诉寻求支持,却被邢夫人当着奶娘婆子指责迎春不良善,不善待丫头婆子。
有几次迎春性子发了,一派天真把事情通道贾母面前,贾母因此责骂邢夫人,乘机压制了新媳妇气焰,迎春境况却丝毫没有改观。邢夫人被迎春连累挨了几次骂,邢夫人当时痛哭流涕推卸责任,只说丫头婆子不好,自己没有尽到责任等等云云,说的甚好。
背过人便不时找机会斥责迎春,说她白眼狼不敬亲长,忤逆不孝。后来屡屡故意当着下人辱没迎春,给迎春没脸。更别提经年漠视,不闻不问。
迎春一个六岁孩子,那是邢夫人这个破落户家里养出女儿对手,不到一年,迎春就被磋磨得整日战战兢兢,受了委屈不敢言语,挨了责骂更不敢到外面吱声,因为传扬出去,只会遭受更大的辱骂。迎春为了苟安,只得一味忍耐。
到后来,邢夫人又羡慕探春能干,又反头责骂迎春懦弱没脾性立不起,没有公侯小姐体面,不如迎春有担待,在老太太面前不给自己争脸面。
她也不想想,探春吃穿用度一一比照元春,王氏再骂赵姨娘从来不当奴才下探春面子,宝玉又时时摆出维护姿态,在老太太面前替探春抱不平,那一个奴才还敢磋磨探春,一个个高看她一眼。
迎春是满腹委屈无处诉,只有独自饮泣的份,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邢夫人才满意。
如今死后重生,再想过往,迎春时时忍不住摇头喟叹,自己那时候何等天真,何等宽厚,这些奴才竟然没有一个良心发现,从不感恩自己替他们隐瞒了多少陋习,担待了多少责罚。却一味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餍足,一个个欺人上脸,惟恐从自己身上榨取的少了。
想着自己因为这些奴才作兴所受的委屈痛楚,迎春心头发闷,眸光闪一闪,看来自己那世真是太慈软,才纵容的奴才们一个个成了精,骑在自己头上作践。
突兀的,迎春想起那两个反水陪嫁丫头,迎春眸子一片清幽,记得她们一个叫做善姐儿,是凤姐做人情送给自己。一个叫做馨儿,是继母邢夫人补给自己凑数丫头。
这两个丫头,过门不到三月,就敢瞒住主子怕床,固然有孙绍祖下作无耻,未必没有丫头本身无良有心攀附。可见陪送丫头的主子如何不经心,才会将那种吃里扒外的下贱玩意儿塞到出嫁女儿身边作耗。
想起这两个破败玩意儿,迎春不由记起秀橘的好,所有人都抛弃自己,唯有秀橘不离不弃,背着孙绍祖,背着做耗的姨娘反叛的丫头,偷偷给自己偷吃偷喝,帮着自己洗衣扫地收拾房间,替自己挡皮鞭,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骂,受了多少气。
记得秀橘是家生子,跟自己同岁,他要等五年后才会选拔入府,一年后才会与司棋一起分派到自己身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正跟着二婶过日子。秀橘司棋都是二婶选给自己丫头,这两个丫头在所有丫头中算是最靠谱了。当然,这得剔除司棋出府之丑闻。
所以说,无论别人对王夫人如何评价,迎春临死也对她有一份感激之情。
如今重见二婶王氏,迎春不等贾琏提醒教导,对着二叔二婶行了大礼问了安,手脚并用爬进王氏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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