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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暖如何不是极恐惧的?她缩在男人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也吓死了。可是,他们要碰我,我除了死,还能怎样?都怪你,到处惹祸!”
她发狠地,伸手在他身上乱掐。
他不喊疼,也不躲,伸臂将人搂紧,斥道:“那也不能死!这时候装什么节烈妇人?你分明就没信老子!”
“有我在,能让你吃亏么?”
想到她给人打了一巴掌,眸子一缩,把她脸捧住,轻轻地摩挲,“疼不疼?你等老子找机会,废了那卫子谚的烂爪子!”
林云暖哭得有些难看,抓起他襟前衣裳,抹了把脸,吸着鼻子道:“这都被人绑几回了?回回都是你……”
第一回在云州,冤她和他有私情。
第二回在津口,是他寻来相救。
第三回是他,亲自劫了她走。
这已经第四回了,受他连累,是最绝望恐惧的一次。
林云暖经此一事,有些见红,惊了胎气。木奕珩本想陪在身边,半途给木大老爷派人叫了去。
威武侯回去宛平,卫家父子仍在那院中。
卫国公手里把玩一块白色佩玉,翻来覆去的摩挲上面的篆书。
卫子谚被他罚跪在院里,不住地鬼哭狼嚎,而他此刻一点也听不见。
往日平静无波的面容,有了几丝波澜。
钧颐,钧颐。……是他年轻时,给自己取的字。
这世上,唯有一人,唤过他这个名字……
……………………………………
端午节。
木府车驾,停在文家巷林宅门前。
林太太在正厅里,见了木大夫人、木大奶奶,和木七奶奶。
“早该上门……,确是我们的不是。奕珩冲动,思虑不周,……怠慢了,实在过意不去得很……”
林云暖隔帘听见木大夫人如此亲切温和的说话,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外头寒暄声不断,气氛有些热烈。
她捂着脸,坐在暖阁榻前,心情,竟是忐忑,还有,一点点欣喜。
原本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的人,缘何一夜态度大变,对她如此礼遇起来?
可是……心里还是不踏实。
真的要嫁吗?
真的要嫁给木奕珩,做他的妻子,给关在那个偌大的宅院里面么?
木奕珩说他搬离了木府,如今木家夫人亲自上门,他们还能,继续在外过逍遥日子么?
胡乱想着,听见林太太喊她名字。
扶着朝霞的手,从里走出来,还未行礼,就被木大奶奶搀住了。
“一家人,莫讲虚礼了。快坐。”
只是不好意思说破她未婚有孕,态度却是谨慎小心极了。
林云暖拿不准,木家的态度转变是因为昨日之事过后,木奕珩与木大老爷博弈谈判的结果,还是单纯的,只因为她的肚子。
“这孩子不易,过去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林太太用帕子擦拭眼角,觉得有些话对方不好说,自己就该先摆明了,免得过后对方才找借口,计较起先前的事来。
木大夫人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若真是寡妇也还罢了。是个和离的妇人。丈夫还挺有名,多数世家都识得此人。
将来,木家众人少不得因此给人指摘。
“都是过去的事了……”木大夫人尽量温柔平缓地道。
“这孩子是个实心的,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性子和善,懂事孝顺。”林太太夸起自家女儿来,原来也不是不吝溢美之词的,“可惜命不好,也是我这做娘的累了她。当年她才十七岁,懂得什么呢?还不是家里给做了主,几乎害了她一辈子……”
这是把和离的错处,都归到自己身上去了,势必要将林云暖摘干净,免她给新夫家嫌弃。
林云暖突然,眸子很湿。
为自己的肆意妄为,觉得好生抱歉。
“蒙九爷垂怜,木夫人您们通情达理,想来这孩子今后的日子,不必我操心的了……”林太太郑重道,“今后她有欠缺的,木大夫人只管责骂,这孩子面皮薄,吃过一次亏,便绝不会让自己犯第二回的。”
木大夫人客气几句,也夸了一遍林云暖,“这孩子我上回一见,就知是个直爽利落的……”
直爽利落?林云暖回想自己上回在木府的表现,应该是十分冷漠张狂吧?
“最难得老九中意她,两个孩子投缘,将来过日子,还得看他们小两口……”
说得林云暖浑身不自在。
和木奕珩偷\\\\欢是一回事,真要嫁他,实在太别扭了。
林太太又道:“九爷年轻,我们云暖年长他许多,少不得有人拈酸说些难听的……”
“无妨无妨。老九说了,丫头是十月生的,我们老九是正月初一,四年余两月罢了,哪有夫人说的那般悬殊……”
林云暖听不下去了。
大五岁,能叫木奕珩歪说成四岁之差?不过,有分别吗?大四岁也一样是大许多啊。
现在反悔行不行呢?要不要掀桌子,把木大夫人吓走呢?
这般胡思乱想着,那边已经约好过几日请林太太过府赏花了。
婚事就这样浑浑噩噩定下。
经过一次绑架,林云暖从坚决不肯到默默顺从,无人知道其间经历过何样的心路历程。但能肯定的是,林云暖的肚子,是当真等不得到八月成亲了。
新娘子无法承受舟车劳顿,唯有折中将接亲地点选在附近。
林旭被郑重接来,并族中几个有声望的长辈,就在津口,林熠哲新买的一处宅子,给林云暖做待嫁之用。
筠泽那边已经送过一趟聘礼,木奕珩向来出手大方,自己娶妻,更不可能吝啬。林旭觉得甚有脸面。没想到津口这边,竟也送了一回聘礼,木大夫人亲自置备的聘礼,丰厚得有些令人咋舌。
林家自然也不会小气,当初嫁给唐门,尚风光大嫁,如今攀上高门,更不能叫人瞧低了。
林云暖见到自己的嫁妆单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久久无言,半晌,才问道:“我是不是做梦?二嫂,你帮我数数,这是多少?”
钱氏抿嘴笑她:“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木家匆忙定亲,要给木九聘娶寡妇的传闻,一夜之间传遍各城。
上到公卿世家,下到平头百姓,无不认为,木家是真的走下坡路了。
木奕珩乃是木大老爷私生子的传言,竟然不攻自破,“哪有人给自己亲生儿子娶寡妇的?多半这个养子真的在木家不受待见。”
迎亲前晚,林云暖房里来了不速之客。
大红喜服挂在屏风旁的架子上面,林云暖心思复杂地对着它发呆,窗格一响,木奕珩跳了进来,竟没惊动她。
蹑手蹑脚将妇人从后抱住,惹得她尖声叫唤。
木奕珩飞快将人嘴巴掩住,“你发什么呆呢?”
习惯了她平时冷淡平静的样子,突然这么一惊一乍的,有点不适应。
林云暖抚着胸口,好容易顺过气来。
想到即将就要嫁给这个人,突然不知怎地鼻酸的不行,伸手揪住他领子,盯他看了片刻,伸手,无缘无故就打了他一个嘴巴子。
木奕珩给打懵了,愣了半晌,咬牙切齿道:“你这娘们儿……欠收拾是吧?”
很想把人揪过来放在膝头狠狠揍一顿屁股,想到她腹中有孕,只得作罢。
林云暖端看他脸,越想越委屈,抬手,又想打。
木奕珩把她手攥住,“做什么?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想嫁?”
林云暖难受了一会儿,把脸贴在他身上,闷声道:“你怎么说服他们的?用了什么条件,换他们同意婚事?”
木奕珩故作神秘:“想知道?”
林云暖点头。
“那你求我,叫好哥哥,我就告诉……哎,你他娘!”
脸上又挨了个嘴巴子。
“我他娘的服了!给自己娶个母夜叉这是?”木奕珩抚脸,与她拉开些距离,“……我祖父从小就不待见我,因为祖母和父亲坚持带我回木家,祖父气得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十年不出,也不与祖母说话。你想,我祖父可是木家辈分最高,最有话语权的人,他都不能阻止我祖母把我带回来,你说我祖母是个多厉害的角色?”
“那你是,求了你祖母?”
“她本来不同意的。听说你是给我奸|污的,又怀了孩子,就跟我父亲母亲一样,想我纳你做妾算了。”接受到林云暖递来的白眼,他笑了笑,“后来我添油加醋和她说,你差点为我去死,疼我疼得不行,她这才有些高兴,觉得你还挺不错的……”
“我何时,要为你去死?”
“上回,卫子谚叫人进去,你撞柱子。”
“那是为我自己好不好?”
“不一样!当初我强迫你,你没寻死,他们,你就要寻死,你心里有我,你是想为我守着……”
“……”
“还有之前,威武侯为难我们,你当时,不想我为难,就准备牺牲自己随他去军署受刑了……”
“……”有、吗?
“你平时冷脸对着我,其实心里不知怎么爱恋我呢。我都知道,你不说我也懂得。”
“木奕珩,你……”
反驳无效。
嘴唇,给吻住了。
那双大手,轻轻将她抱进怀里,一手按在她腰上,一手,去解她的衣带。
林云暖挣了下,脸通红:“木奕珩!我……肚子……”
木奕珩声音哑哑的,在耳畔,呼着热气:“就摸摸……”
林云暖又道:“人家说,定亲后成亲前,不能见面,会不会不吉利?”
“去她娘的,宏光寺下那晚,我心里,你就已经是我老婆了,老夫老妻,见面怎么了?”
“不行,一会儿全福夫人要来给我上头的,你赶紧走,别叫人撞见……”
木奕珩将她嘴捂住:“嘘,别说话,你一说话,我怕我忍不住……”
林云暖果然不敢再说,给他缠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
婚礼很是隆重,许多闻所未闻的繁文缛节,比林云暖初次成亲麻烦多了。
木清鸿在席上喝闷酒,旁边宾客不管怎么逗他,都不肯笑。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那么爱护的弟弟,能不像话到这个程度,死皮赖脸要娶一个寡妇,还是个年长的寡妇,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不高兴的还有沈家人。
不是说废了,不行了,才无奈退婚,怎么,这事儿还时好时坏的,如今就管用起来了?
更不高兴的是沈世京,昨夜,他喝酒壮胆,闯了一回毓漱女馆。谁知林云暖不在,给徐阿姑轰了出来。可怜他扑在石阶上,泪洒满襟,一腔真情,便这样空付了清风明月。
他着实不明,木奕珩究竟比他胜在何处?论年纪学识,性情人品,他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前方一阵喧闹。
木奕珩拜完堂,身穿大红喜服出来迎客。
那张笑嘻嘻的脸一出现,在场的好些人都觉得自己被得罪了,起身持杯就来灌他喝酒。
不能揍他,总能让他醉倒了,出些丑,醉的不能做好事了更佳。
沈世遗带头,他是宾客,又是长辈,他要木奕珩喝酒,木奕珩岂敢不喝?一连干了三海碗,才松口气,沈世京也无言地递酒过来了。木奕珩挑眉一看,后头木清鸿怎么也跟着起哄?何广义、朱彦光,没一个好相与的。他没忘,当初朱彦光成亲时,是怎么被他带头捉弄的。
这会子突然好生后悔,当初为什么就不懂“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呢?
林云暖并不比他好过。
喜房里,满满当当站了许多人。
长辈们都在木老夫人的松鹤园,喜房里来的都是些平辈的嫂子、姐妹、族里的堂亲、表亲等。
满眼望去,竟只有木七奶奶是识得的。
木家势大,果然不假。光是那些表姐表妹们的名头,就有点吓人,什么总兵夫人,将军夫人,员外郎夫人,一时要全然记下,是根本不可能的。
且她比木奕珩年长,木奕珩的几个姐姐,比她还小些,是随着木奕珩喊“姐”,还是按照她自己的实际年龄喊“妹”呢?木七奶奶见她尴尬,温和笑道:“你只管直呼名字,这样亲热些。”
于是林云暖喊了“紫烟、清河、雨默”,得到的回应并不大好,只雨默应了一声,其余两个几乎当她透明人般。
侄女外甥女们显然温和多了,她叫人赏的金银锞子都受了,还分别送了珐琅盒子装的首饰,有的是一块玉,有的是一对银镯,有的是珠钗金簪,出手也算大方,没叫人瞧轻了。
哄哄闹闹不知过了多久,她脸都笑僵,外头传来嬉笑声,是木奕珩来了。
林云暖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喜娘给她盖了红绸盖头,扶她坐回床上,众人在门前打趣哄闹,簇拥着木奕珩进来。
他喝了很多的酒,来者不拒,把灌酒的人都弄得不好意思了,可他脚步坚定,目光清明,没事人一般,掏出红封赏一众小辈和下人们。
就见他拂开众人,径直走到床前,就在一片笑闹声中,两臂一伸,把床上坐着的新娘子抱个满怀。
屋里登时鸦雀无声,连喜娘都张口结舌吓呆了。
就没见过这样,不害臊,又急巴巴的?当着这许多人,就抱上了?
一静过后,便是一惊,妇人们臊得笑着涌了出去。小辈们更是看都不敢看,捂脸往外走。
喜娘好心提醒:“爷,可不行这样,还有好些礼数没到位呢。”
就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个死死抱住新娘子往床上按的木九爷,腾地跳了起来。
新娘子端端正正坐好了,木九爷揉着自己被掐疼的腰,龇牙咧嘴地乖乖跟着走接下来的礼数。
好容易屋里只余下夫妻二人,和几个丫头。
林云暖卸了冠发,侍婢们规规矩矩地服侍在旁。
木奕珩从净房洗漱出来,见她留意那几个,便道:“这几个是从前就伺候我的,这是春熙,那是翠文,那边烟柳,还有纷飞。春熙和翠文,负责我日常起居,烟柳纷飞原是外头做事的,想你手里人许不足,调进来与你使唤。”
林云暖面色淡淡的,都赏了金锞子,木奕珩一瞧她那样就知道她不高兴呢。
把人都撵了出去,坐在床边握了她手:“怎么了?不习惯?”
林云暖忽地鼻子一酸:“我不想这样的……”
木奕珩见人竟是要哭了,吓了一跳:“适才谁说难听话了?你告诉我,回头我治她们!”
“不是……”林云暖缩着头,讨厌自己这幅矫情样,“我,我觉得,好累,我当不好木家九奶奶。全身都是错处,任谁见了都瞧不起,还……还比你大,你身边的丫头,都比我水灵……”
她本就不想嫁的。自由自在的在自己宅子里,谁能说她什么?
如今如鱼困于瓶,兽禁于笼,心酸苦楚,与谁说?
却听那罪魁祸首扬声大笑。
“哈哈哈哈,娘子,你这是,醋了?”
扳过她肩膀,将她抱起来放在膝头,端住她下巴一路亲吻一路宽慰道,“大一点怎么了?我就喜欢你大,一只手握不过来……”
春熙惊愕地听见,屋里似乎传来一个极响亮的巴掌声。
转念,放下心来,管他呢,反正不会是她家九爷给人打耳光。
木奕珩捂着脸,“我说错什么了又打我?”
林云暖转过身子,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住,不理会他了。
木奕珩飞快解了衣裳,钻进她被中,“你别蒙混,咱还有一个步骤没过呢。”
林云暖掐住身后伸来那只手,“孩子……”
“我问沈世京了,他说满三个月,没事儿!”
林云暖给他吓住了。“你问的谁?”
“沈世京啊,他不大夫么?哎我说娘子,洞房过程中,能不提别的男人么?”
就听木九奶奶厉声喝道:“木奕珩你还要脸吗?”
她到底还要不要做人了?嫁了这个没皮没脸的东西,每天总有无数回想撞墙死。
又想,罢了,我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我一开始意志不坚,如何会走到今天这步?唯有将错就错,走一步看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婚后副本,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