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别离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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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日朗晕晕乎乎的在青城过完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五个生日。这个生日似乎与之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全家人忙忙活活的为程家唯一的掌上明珠——程日朗准备了丰盛的生日宴会，慈爱的大伯母特地为她赶制了一件鹅黄色的绸缎长袍，上面绣满了草原上美丽的山丹花，她在灯下一边仔仔细细的缝着，时而停下来抹一下眼泪，小日朗看着她湿润的眼角，奇怪的问她为什么哭了，她只是慈爱的微笑着，告诉日朗，她只是被烛火熏了一下眼睛。有漂亮的衣服，有很多好吃的，又有很多好玩的，日朗没有觉得这个生日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唯一的遗憾就是父母这次并没有在身边陪着自己，大人告诉她，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过完了生日不久，家里就开始为程日朗准备行装，大伯母告诉她，因为父母远行，所以要将她送到母亲高云的好友孟和阿姨那里，等父母回来就会接她回来。日朗很早就听过母亲提过孟和阿姨的名字，同为蒙古十六部的郡主，她们是自小的玩伴，亲如姐妹。只是，孟和并没有留在草原，她嫁给了当今圣上薛凭跃为妃，所以日朗并没有见过她。

    别过了表情凝重的伯父和哭哭啼啼、依依不舍的大伯母，小小的程日朗和乳母坐在马车上。马车吱吱悠悠，日朗自车窗探出小脑袋，看着身后的青城城门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他们的车队也渐渐湮没在茫茫的草原之中。她看着车旁马背上默不作声的堂兄程力风，感到有些奇怪，堂兄与大伯父和父亲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程家的男人都是挺拔英伟，宽肩细腰，因为世代为君上守护北疆，尚武，爽朗，家里到处弥漫着他们爽朗的笑声和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但是自从父母远游，她要去京城之后，堂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即使看到她，也是勉强在嘴角挤出的一丝笑容，仿佛这笑脸之后还有一张更为真实的脸。

    程日朗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喊着程力风，“大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程力风仿佛从自己的沉思之中惊醒过来，这位威震草原的少年小将军，年方十七岁，但是已是一副程家成年男人的模样，平日里英武冷酷的男子望着小妹妹，分外温柔的微笑着，带着长辈般的宠溺和疼爱，毕竟这是程家几代来唯一的小女娃。他勒住缰绳，让马儿紧贴着日朗的马车车厢，伸手摸了摸日朗小苹果般的脸蛋。戍边卫士的女儿并不象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况且这孩子的母亲还是自幼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蒙古郡主，小日朗活泼好动，皮肤晒得黝黑，脸上和身上的肌肉结实饱满，比小男孩还壮实。程力风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一开口免不了嘱咐她说，“日朗，你马上要去京城，住进皇宫里，皇宫里规矩多，不象家里这么随便，你要事事小心，母亲教给你的那些规矩，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不要被别人欺负…”说到这里，程力风突然说不下去了，他心中想就是欺负了，他又能如何，保护妹妹吗？鞭长莫及，即使近在咫尺，深宫大内，谁又能如何！日朗看着兄长停了下来，也隐隐感受到兄长的担心，她有些得意的说“我在家里打架，比男孩子力气都大，兄长不要担心有人欺负我！”说着她咧开小嘴笑了，露出两颗豁牙子，看得程力风也笑了，不由得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穿越了草原，车队很快就到了陕西境内，一行人傍晚到了驿站安顿下来。精力充沛的日朗并不想早早睡觉，吵着要到街上转转，力风拗不过她，牵着她的小手，带着乳母一起上街。小镇的夜市很是热闹，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让小孩子目不暇接，人流熙熙攘攘，华灯初上，有些喧闹又有些欢快的氛围。日朗吃完了一个大大的肉夹馍，手里捧着果干嚼个不停，突然又看见了卖糖人的，连忙指着大喊“哥哥，我还要吃糖人！”乳母看着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连忙制止“小姐，不能再吃了，吃了太多，对牙齿也不好！”力风却摆了摆手阻止她，默默的说“让她吃吧，还能这么随心所欲的几次。”乳母一听这话，神色也暗淡下来，不再说什么。力风买了一支猴子形状的糖人递给日朗，日朗开心的接了过去。

    “酒足饭饱”的日朗渐渐走不动了，力风将她抱起来，她搂着力风的脖子，说着悄悄话，“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陈参军的女儿盈盈姐姐？”说得力风耳根一热，假装斥责她说“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是喜欢啊！”日朗乐了，继续说“大家都这么说，伯母也知道，我也喜欢盈盈姐姐，哥哥你一定要把她娶回来当我的嫂子。”力风心中感叹她人小鬼大，哄着她说“好，一定听你的。”说完，却久久不见回音，抬眼一看，小女孩已经歪头倚在他的肩头睡着了。力风并不叫醒她，抱着她继续向前走，仿佛希望这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般。

    路上拖拖拉拉走了半个月，终于在约定的时间赶到了京城。晨光中的皇宫大门庄严肃穆，但是清冷无比。还未睡醒的日朗搂着哥哥的脖子，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力风抱着她走到早已等候在宫门口的王公公面前，他轻轻摇了摇日朗，将她放在地上站好，自己向王公公行礼，说“镇北将军程义安之子程力风奉圣上之命，送舍妹程日朗入宫为公主伴读，劳烦公公了。”王公公打量着对面的小人，发现她并不怯场，也好奇的望着他。王公公收回自己的目光，对程力风说“有劳小将军，杂家这就带着小姐回去给和贵妃复命，告辞。”说着，示意身后大小太监接过乳母手中的包袱，牵起日朗的手向宫门内走去。日朗踉跄着跟在王公公身后，突然停下来，转身向着力风大喊“哥哥，早点来接我啊！”力风看着她稚嫩的小脸，心如刀绞，七尺男儿，眼角垂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