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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崔谅的部队的确在解縣港停留了。即便是在夜晚,运辎重的官船很远处就可以看见,船帆连绵如云海。崔谅的行营在离港口不远一片空旷的高地上,然而我们并未急着去见崔谅,也不住官驿,只是择了一个很小的客栈住下。
窗外,渭河绵延迤逦,横亘眼前。越往北面气候越恶劣,如今正值多雨的季节,崔谅的部队必会在这里驻留许久。
次日一早,吴乐和王赫便来与我商量拿下崔谅部队之事。虽然有了铁令牌,但是没有保太后或魏帝的节杖就去借兵,终究是底气不足。此外,尽管凉王矫诏命崔谅的部队前往天水,但是魏帝调兵真正的诏书却在那群流寇的手上。诏书和虎符都没有,借兵的确是太困难了些。
当我为此愁眉不展的时候,吴乐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料,道:“亭主可还记得此物?”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那是送虎符和诏书的士兵衣服上的一块布料,布料上用暗线绣着诏书。
吴乐继续道:“虽然那名士兵是凉王差人假扮的,但是假的只有虎符。因为凉王是想用假虎符让前去调兵的人死在崔谅的剑下,所以为了让调兵之人信服,诏书一定是真的,没有做过任何手脚。所以,这块布上写的东西一定也是真的。”
王赫不解道:“这块破布上有没有陛下的大印,就算写的是真的又有什么用?”
我恍然大悟,颇为赞许地看向吴乐,而后向王赫道:“这块布当然有用。尽管凉王所用的调兵虎符是真的,但是崔谅看出了调兵之人并非陛下,所以也必然知道真虎符在路上出事了。这个时候,只要我们确定了陛下真正的命令,就算是没有这块布来佐证,空口无凭地跟崔谅说,崔谅也会忌惮。到时候,咱们再拿出铁令牌,他的心里就要权衡一番了。”
是了,不仅会权衡,而且他选择相信我们的机会很大。左右他已经装成被凉王算计的样子了,相信我们的话,如果诏书是真的,那么他既可以有个好台阶来解释他迂回远绕,又可以在魏帝面前立功;如果诏书是假的,铁令牌、虎符都不是他一个低阶将军可以抗拒的,他不过是从君命行事,谁也不会怪到他的头上。崔谅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心思又活分,难保不会这么想。
“既然铁令牌如此厉害,为什么我们不直接用他来调兵。”王赫问道。
我摩挲着那块令牌,寒冷的铁光格外刺眼,道:“像崔谅这样有谋算的沙场宿将,若咱们早早的将底牌暴露了,他多半会怀疑我们的身份,猜测我们并非由陛下授意。届时他没了忌惮,就不会同意借兵给我们了。”
吴乐半天没有说话,眉头深锁,待我与王赫解释完,方才道:“亭主,若崔谅坚决不信,誓死不交出兵权,又当如何?”
我深吸一口气,冷然道:“就地斩首。”
说了许久,我也有些口干舌燥。恰逢店家来给我们送茶水,我兀自倒了茶,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毕竟是小店,我们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茶水冲好了就送了上来,哪里管水温如何。我匆匆喝下,滚烫地茶水在进入口中的一瞬间,唇与舌尖皆是生疼无比。饶是如此,我依旧硬生生地将这滚烫的茶水咽了下去。
吴乐看了看我,玩味一笑道:“亭主性子何时这么急了?”
我望向窗外,雨水沥沥而下,就着地势,于青石板的间隙中形成了小小的泓流。有些事情元澈等得起,我却等不起。我不是薛容华,没有让元澈操心的资本,终究是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着急而已。
吴乐亦顺着我的目光,望向地上那泓小小的溪流,道:“水的性子总是急匆匆的。亭主可曾读过王彪之的《水赋》?”
我不禁哑然失笑,曾几何时,我也为元澈念诵过那篇《水赋》。
吴乐与我都不是爱拖延的人,但是我们都觉得明日再见崔谅最为稳妥。一来,许多要说的话都要想好想全,相应的对策也要有;二来,如若崔谅不从命,我们少不得要动刀枪,纵使吴乐和王赫常年随军,但是也要有完全的准备。
当晚,我正准备入睡,店家忽然敲门,说外面有一名士兵要见我。
士兵是钟攸,我曾让他确认天水附近的消息之后,来新丰港找我,却没想到他居然追到了解縣港来,更没有想到他能找到这个偏僻的小店里。
钟攸向我行了军礼,想来是一路奔波,铁甲上附着一层薄薄的露雾。钟攸将天水的情况娓娓道来,虽然崔谅的部队并没有在天水盘桓,但是钟攸却并没有一走了之,他还搜集了凉国边境的一些布防情报和内部消息。
凉国如今领三郡,武威、天水、安定,武威为凉国国都。而现任天水、安定的两个太守却十分不合。天水郡守刘懋,原本是随着凉王在战场上提着脑袋挣军功的人,声望颇高;而安定太守祖濛却是凉王身边的一个颇受重用的侍中,旁人皆以其为佞幸。刘懋是世家子,对于祖濛的上位很是不满;祖濛更是仗着凉王的信任,有事没事都要说一句刘懋的坏话,如此一来,梁子就结下了。
这对于大魏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关键时刻或许能够借此契机一举瓦解凉王叛军。
然而崔谅带来的不仅仅是情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