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梁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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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单位周围总能见几个穿着讲究的人提了黑塑料袋，拿了长长的夹子拣垃圾，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到有人看就赶紧找垃圾捡。门口的警察也多了起来，还有专门指挥车辆停放的，你想，原来，我们身边是有这么多警察的。走在街上的时候，见到端庄的、俊秀的、严谨的、持重的，总之是看到觉得不一样气质格调的人正眼看着你时，你就不由得警觉起来，不自觉地回顾起上级让背诵的核心价值观那几个字起来。大家都知道，创建文明城市暗查的来了，谁都要给这座城市增光添彩的。

    “你是新来的吧？”他说。你一愣，一笑，也说：“您是新来的吧。”他说：“是的，是的。”你把L科长的车开进院子的时候，门房戴红箍的老汉就跟了过来，他看着你停稳下车，开口就说：“你交两块钱吧。”你说：“我是理河办的。”他大约对这个名头有所顾忌，也可能是联系到了严厉的创文，便口气略和，说：“你一会就走吧。”你说：“我们就在这楼上办公……咱们是一家人……有停车证。”他忙说：“奥，奥。那以后把停车证放到车前头。”

    上午梁悦过来让你开上霸道到局里取资料。梁悦高挑个儿，穿着讲究，一副玉树临风的范儿，梁悦以前当过项目经理，现在是理河办工程管理科副科长，开了辆爱丽舍，据说是分包勒一项小工程赚的。霸道是单位的大排量公车，自从反腐公务员车改一切从严之后，但凡公家单位公车都不敢轻易用了，理河办是事业单位，车改却迟迟不见踪影，按理说上堤防下河滩这车却也能用，但也不敢怎么用了，于是就时用时不用的停在楼下院子里。你说：“我们也没钥匙啊。”做报表的彭芳丽对梁悦说：“你开自己车去吗。”梁悦笑着说：“那不是不让私车公用吗。”话毕，梁悦转过头来对你说：“要不你开我车去吧，我还得把明天省上检查的行程捋一捋。”你说：“那好吧。”梁悦的车号里嵌了拼音字母，梁悦说是他的姓氏，也是奢侈品的品牌，梁悦一说起这个就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你驾了梁悦的有LV字样车号的小车载了两位女士去送资料取资料，车回来一进院子，那老汉就撵了过来问你是不是新来的。

    被这座大楼聘了看大门的老汉也蛮有意思，他们是修建铁路的退休职工，操着带了四川口音的言语。一个梳着严谨的背头，初来的时候极其严厉，不管谁的车都要停车证，几乎每位车主都和他争吵过。有一次，一单位来会同理河办一起下去检查，得停车在院里略等，那老汉却死活不让进，任大家怎么说都不行，只好把车停到了门外，弄得你很是没面子，不过后来见到院子里的车大都在车前玻璃处放了停车证，车也停得井然有序一改往日的混乱场面，你心里也就暗自赞许，再见面也能和他说说笑笑了。还有一位是秃了头顶的老伯，他老要你们的旧报纸写毛笔字，见了你，他便举着毛笔说：“来，写两笔，写两笔。”一次他硬让你写，你便握了毛笔写了两笔，你说：“我写的像脚画的。”他却从报纸下拽出一张画在四开纸上的美女图让你看。你一看，那幅他用铅笔画的美女除了眉目怪异外还异常丰满。你说：“您画的？”他颔首微笑。你呵呵笑，说：“不错不错。”他说：“男人爱美女么。”你说：“是啊，是啊。”一次值夜班，他叫你下象棋，你说：“我只会走子儿。”他说：“我也只会走子，来，没事么，下一个。”结果他走马驾炮，气定神闲噼里啪啦吃了你一大堆子，弄得你顾此失彼手忙脚乱相当狼狈，关键当时还有位不知哪来的美女站在旁边在认真观战。

    你的一双运动手套烂了，你让贾鑫妹帮忙缝。贾鑫妹缝得仔细，小洞也要补上。快要下班了，贾鑫妹说：“怕你时间不够了，来，帮忙给拉着。”贾鑫妹叫了来办公室串门的女人拉着，捉起针线，挑压挽密，把你裂了口的推举手套烂了的一指缝得密实平整。你说：“敢将十指头夸针巧，一看那架势就是行家，有的是技术加艺术。”贾鑫妹便一脸能行的笑意。针线也是奇妙，一根细针一条弱线，就能修补漏洞缝合裂隙，小巧纤弱却极为有用，不但有用甚至可以说还可堪当大用。

    下班走的时候，楼下大厅的沙发上自然是坐着一堆人。田静怡也在里头，你朝她扬手打招呼。田静怡说：“还有你老同学哩。”你这才看到吴华强也坐在那里。你对吴华强说：“来了也不上去喝口水去。”吴华强说：“不喝你们的水。”你说：“为啥？”吴华强说：“我们有水哩，这壶水是我从单位提过来的，还有茶叶。”说着，他从沙发旁拿了茶叶罐晃。你一看，热水瓶烧水壶纸杯茶水把沙发前的小桌放得满满的，还有一群穿了红马甲交通秩序维护志愿者也疲倦的坐在旁边，大约是刚换班下来的。吴华强说：“我负责后勤保障。”你说：“你这是给自己创造业绩哩。”吴华强一听，爽朗地哈哈大笑，说：“你呀！”你说：“这是得坐到啥时候去呢？”吴华强说：“你赶紧下班，我们作为创文志愿者却要坚守到九、十点去哩。”你说：“为你们的敬业以及表演致敬！”吴华强继续爽朗地大笑。

    你“黑”过吴华强后便赶去瑞丽。一个老人在凉飕飕的渭河步行桥上放风筝，大风筝放成了小风筝，小风筝放成了小星星，和一团散漫的白云一样高，过往的人都顺着牵扯的风筝线指指点点的看。一只大白狗蹲在一身橘红的环卫工身旁不走。女主人叫：“走！”狗不动，狗懒洋洋的昂起头呲牙咧嘴打哈欠。环卫工看着呵呵呵的笑。走过的人说：“这狗，跟个熊猫似的。”河滩里，冷风嗖嗖地刮，一个女子露胳膊露腿露脖项穿着夏天的纱裙和个男子拍照，路过的女人说，这俩心热的。

    胡西却没来，你一问，原来也是当创文志愿者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