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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风鸾来说,??做女王并不算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出生在修真界,成长在云清宗,虽然也会用人间界的书本识字,??但是根本不受任何拘束。
终究教条束缚的本质便是要巩固权势,??条条框框皆是为此服务。
但修真界却是一切都看修为高低和能力强弱。
只要你修为高,??就算是精怪出身,??飞升以后照样是成仙成圣。
但若是能力不济,??哪怕是宗主的子女,??照样不会被天道垂怜。
说直白点,??便是渡劫之时乃是真正的人人平等,??劫难强弱只会因为你的功德高低做调整,并不会因为身份地位而有所宽宥。
在雷劫中殒命的大能不知凡几,也没听说过谁因为地位高权势大就能让天道另眼相待。
所以刚刚听完王月韵的话,风鸾便生出困惑。
这样的能耐人,怎的还要捧别人呢?
自己上位不好吗?
而对王月韵来说,??这是她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被风鸾挑破,??王月韵久久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掌心伤处,??突然用力捏一下。
终究是高门贵女,总是娇养出来的,??手掌自然娇嫩,??加上刚刚用的短刃锋利,??即使陆离给她用的是顶好的伤药,??可也没办法让伤口立刻愈合。
结果这一捏,带来的便是钻心之痛,??本来止住的血也背着一次次的揉捏|弄得浸透了包扎的布条。
陆离愣了一下,??而后急忙止住了这人的动作,??沉声道:“你这是做甚?好端端的,旁人还没把你如何,怎么这会儿倒是自己折腾起来了。”
王月韵垂眸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抬眼看他。
芙蓉脸面上已经没了刚刚的愤恨之情,也没有了惊恐之色,而是格外轻松,眉眼间竟是有了些年少时候才能见到的娇俏:“离哥哥,不知道你和这位尊者是什么关系?”
陆离也不瞒她,坦然道:“这是我师尊。”
王月韵有些惊讶。
她能招揽来散修做护卫,便证明她对修真界的事情不至于一无所知,多少也能大概看出来些修为深浅。
红衣女修自然是厉害的,但是瞧着着实年轻,原本以为也就是同门师姐妹,万没想到竟是师尊。
不过修真者的年纪和容貌本就没什么关联,王月韵很快便敛了神情,笑道:“恭喜离哥哥,拜了一位顶顶厉害的师尊。”
说着,她便想要起身。
陆离想要伸手搀扶,却被王月韵婉拒。
她自己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看都不看掌心伤处,也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样,面色如常地对着风鸾行了一礼:“尊者所言,于我好似醍醐灌顶,月韵定然铭记尊者提点之恩。”
风鸾却觉得莫名:“我并没有提点你什么。”
毕竟她只是坦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罢了。
王月韵则是又笑着行了一礼,轻声道:“尊者的这份无心或许才是我最向往的。”
为别人做了这么久的嫁衣裳,假使没有刚刚那一句点破,只怕自己还要继续做下去。
如今想来,那样过一辈子确实无趣得很。
不过王月韵也看得出来,风鸾对于凡间界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于是也就没有继续详谈,而是道:“我这便与尊者签订灵契,确保不会将有关于你们的事情泄露出哪怕一字半句。”
风鸾微微颔首,然后就双指竖起,与王月韵轻碰,便是契约达成。
而这一刻,风鸾才算是对王月韵彻底放下了心。
王月韵也看出了风鸾的变化,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身子也微微晃了晃,然后就感觉到陆离又扶住了自己。
这次王大姑娘没有拒绝陆离的善意,笑着道了声谢,轻声道:“经过这么多,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瞧着最是方正刻板的人,却心软得厉害。”
在王月韵看来,自己从头到尾都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一心只盼着陆王妃的身份,光是这点,就足以让陆离憎恶。
偏偏他毫不介怀,甚至此时依然对自己一如往昔。
想到这里,王月韵脸上歉疚更甚。
陆离却丝毫没有追忆往昔的意思,而是低声问道:“既然往事已经理清,那么你是否能告诉我,陆王府如今究竟是何种光景?”
王月韵没有丝毫隐瞒,坦然道:“自从你家通敌之事闹开后,相关的不是死就是流放,诺大的陆王府就只留下了陆纵一个,”说到这里,王月韵沉默片刻,才接着道,“许是因为他在那时立了大‘功’,所以直接被抬成了陆王爷,独居陆王府,爵位倒是更胜从前了。”
陆离没说话,但是眉眼间总归是有些失落。
倒是一直旁听的画皮鬼拳头硬了:“那他是不是格外欢喜?这才多长时间啊,按着你们人类的说法,孝期还没过呢,怎么就要成亲?”
王月韵抓住关键字:“你们人类?”
画皮鬼声音噎住,默默看天。
而风鸾淡淡道:“不妨事,你继续说。”
王月韵便不再深究,接着道:“说起这个我也觉得稀奇,原本陆纵是个欢快活泼的脾气,爱玩爱闹,没一时能闲下来的,可是自从做了这个陆王爷之后,却是深居简出,就连早朝都不去,我也是好一阵子没见他了。”
陆离察觉出不对劲,眉头微皱:“那你们的亲事又是如何定下来的?”
王月韵一脸无辜:“我派了个人问他乐不乐意,他说无所谓,我就定下了。”
“……父母之命?”
“我爹听我的。”
“媒妁之言?”
“给点银子,帮我找他说媒的人能排长队。”
陆离:……很好,不愧是你。
而因为陆纵的低调,王月韵对陆王府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见陆离不再问,她便诚心请他们在丞相府落脚,在凤鸾点头后,便让人给尊者们安排院子,自己则是匆匆赶往书房。
即使折腾半宿,身上有伤,但是王大姑娘刚刚确定了新的人生目标,此时正是欢喜的时候,自然是半点感觉不到倦怠,恨不得把自己找来的所有谋士都拽起来重新商讨大计。
而在离开时,她带上了原本在外面守着的修士。
其实严格来说,修士是没有完成任务的。
王月韵之所以让他在此处,便是让他确保没有旁人进入。
结果自己的院子却成了大马路,风鸾等人自由来去,修士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可终究,王月韵还是没有苛责他。
毕竟风鸾不是个等闲之辈,与她一道的自然也是厉害人物,哪怕散修想要阻拦只怕也是拦不住的。
但王月韵不罚他,他却是自己主动承认错误:“刚刚着实是我的不谨慎,才让他们得以闯入,我既然得了你的银钱,自然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尽力将功补过。”
王月韵原本就不想追究,此时听他说起来,也没责难,只随口问道:“你准备如何将功补过?”
修士一脸认真:“我愿意跟在他们身后加以审视。”
王月韵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面上是为了自己好,提前监督着来人,可实际上分明是要追着风鸾他们跑。
于是王月韵便多问了句:“那你要先告诉我,刚刚你是为什么有了疏漏,让他们入内的?”
没想到,刚刚还一脸正直自我检讨的修士,这会儿却是犹豫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是,是有位女道友把我引入了幻境。”
王月韵虽不懂修道之事,也没真的见过幻境是何种模样,但是她对人心却是格外通透。
想着刚刚外面守着的那位女修生得花容月貌,一双鹿眼尤其漂亮,笑起来更是动人,于是王月韵便有了猜测,淡淡道:“尊者还是说实话的好,不瞒你说,我与那些仙长乃是故交,你若是不同我说实话,我自己去问也是可以的,但到那时候,我之前许诺你的黄金只怕就兑现不成了。”
修士本就是散修,指望的就是能赚点金子回去换灵石。
此话一出,他立刻老实回答:“我心悦那位道友,想要追求她。”
王月韵眼角一跳,气得直笑:“合着我花金子请你来是找媳妇的?”声音微顿,“我劝你收收心,那仙子会引你入迷只是为了不让你扰了他们的计划,和感情没有半点关系。”
修士却小声道:“万一呢,总要努力一下啊。”
王月韵:……
分明是夜半三更的,怎么还发起了白日梦呢?
风鸾并不知道才短短一个时辰,自家二弟子就又扯了朵桃花。
此时的她所有心思都在哞哞身上。
原因无它,实在是这小毛球睡得太沉也太久了。
待众人都各自回房休息,风鸾便悄然到了院中,站在月光之下,将袖中的夔兽捧出,轻轻地抱在怀里,低头看着睡得深沉的小家伙,风鸾眼中有了担忧。
系统虽然并没有寄居在宿主体内,没有办法像是过往那样敏锐感受宿主情绪,可是和风鸾呆的时日久了,多少也能察觉到一些。
于是这会儿系统便轻声问道:【宿主,你在想什么呀?】
风鸾低垂眼帘,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哞哞柔软的小肚皮。
感觉到它还是一动不动,风鸾这才轻声回道:“我怕它之前生的病拖累身子,也怕这一趟原路让它累坏了自己。”
系统想说,哞哞基本是睡了一路,风鸾一刻都没有放松,行走坐卧都是把它好好的护在怀里袖中,如何能累坏?
但是风鸾面上的担忧没有丝毫作伪,声音也比平时沉重不少:“其实哞哞以前是很少睡觉的,它本就是凶兽,而且已经修为不浅,本就不用久眠,现在这样着实奇怪。”
系统见风鸾如此,便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之前鹿蜀帮它检查过啊,说它一切如常,灵气也没有丝毫影响,想来就是倦怠了,宿主要是实在担心,可以给它喝点灵泉试试看。】
“有用吗?”
【不知道,反正不会有害。】
风鸾想了想,便从玉佩中取了些泉水出来。
想着这泉水之前滋养了药圃灵兽,应该是无事的。
但她依然没有立刻喂给哞哞,而是自己喝了些,细细感受着,确定没有任何异样,这才轻轻地用指尖探进了毛球的小嘴巴里,捏开了些,小心地把泉水喂了进去。
她做这些的时候格外小心谨慎,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灵泉对药圃的滋养不错,对灵兽也颇有提升,但是作为发放给风鸾的奖励,它在正主身上的效果才是最明显的。
月光之下,风鸾的身上泛起了淡淡白光。
一直在院子里飘来飘去的画皮鬼见状吓了一跳,急忙忙躲到了柱子后面。
因为被袖子和阴影挡着,她并不能看到风鸾怀中的夔兽,却能清楚瞧见红衣女修的侧脸。
原本就是倾国倾城貌,而在白色光芒消散之后,好像是越发明艳起来。
细细看着,觉得哪里都没有变化。
可就是更好看了,画皮鬼根本错不开眼睛。
若不是心中对风鸾还有敬畏之心,只怕现在已经举着纸拿着笔扑过去拓美人面了。
而这种痴痴观望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风鸾也抱着哞哞在院子里站到了第二天。
等陆离结束了打坐,迎着朝阳走出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动不动的自家师尊。
他不敢上前打扰,只在一旁守着。
结果就又是一整天。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犹豫着走上前,轻声问道:“见过师尊,您晚上没有休息?”
风鸾淡淡道:“不妨事,看看月光也很好。”
陆离的眼睛看向了她怀中依然安睡的毛球,似有所觉:“师尊是担心灵宠吧。”
风鸾却是嘴角微翘,全然没了昨晚的担忧,而是缓声道:“它的情况好了许多,心跳有力,灵气充盈,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醒了。”
陆离松了口气。
他虽不太说话,但是一路上都是亲眼瞧着风鸾抱着夔兽,从不假手于人,想来是疼惜紧了。
现在夔兽安稳,自家师尊也能欢喜些,他这个做徒儿的也会跟着宽心。
而风鸾见到旭日东升,便没有继续抱着哞哞,轻巧的将它放入袖中,转而看着陆离问道:“你在我这里守了一天,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陆离恭声回道:“我心中的疑惑不解,想要早早去陆王府一探究竟。”
原本以为自家师尊还要多问问缘由,却没想到风鸾只是点头,然后就叫上了其他人同去。
他们没有惊动丞相府的人,也没有告知王月韵,而是直接用了隐蔽之法悄然离开了王家府邸,在陆离的指引下前往了陆王府。
原本以为会遇到阻拦,风鸾也是防备着有可能会有的阵法障碍,这才请了洛卿泽同来。
却没想到,这一路上根本没有丝毫设防。
甚至连寻常的高门大户应该有的守卫护院都未曾见到。
待进入王府之后,满目所见更是萧索。
如果说丞相府邸是文雅中带着野趣,那陆王府就是和文雅半点不沾边,野趣也只占着个“野”字了。
影壁之上灰尘满布,走廊左右杂草丛生。
院墙上一片斑驳,花园里满地狼狈。
陆离越看越皱眉,当瞧见空荡荡的书房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此处分明就是当初抄家时候的模样,分明没有丝毫变化。”
秋忱抓着晏晏的衣角,小心探头,声音轻轻:“这里空空的,能住人吗?”
晏晏小声嘟囔:“估计不能,总不好睡在地板上吧……”
话音刚落,一转头,就看到了铺在地上的草席,以及绝对算不上华贵的朴素棉被。
晏晏:……
算我没说过。
而陆离在看到后,眉尖蹙得更紧。
风鸾却没有在意这些,毕竟对她来说,陆离是他徒儿,陆纵就只是徒儿的弟弟,和她无甚关系,住得好坏她也不是很在意。
真的让风鸾觉得异样的,是此处若隐若现的妖气。
并不清晰,若不是刻意留心只怕是发现不了的。
风鸾手掐法决,眼睛微闭,而后轻声道:“是妖,但是被阵法遮蔽,感觉不到具体方位。”
洛卿泽闻言便取出了玄空宝镜。
按理说这样的神器不该总是拿出来用的,要是以前的洛教主,一定会对本门圣物谨慎使用。
可现在的他前尘尽忘,自然是什么好用用什么。
玄空宝镜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很快就有了结果:“确实是有阵法,阵眼却不在此处。”
风鸾便问:“是否能推测出大致方位?”
洛卿泽没说话,而是举起宝镜。
很快,就有一道光束轻缓地指向了正北方向。
风鸾对西涂国的都城并不熟悉,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还是陆离这个自小生活在此处的人开口道:“那里是城中,有不少集市和商贩。”声音微顿,“王宫也在那边。”
说完,他便嘴唇紧闭,牙关紧咬。
若是王宫之内真的有妖,那么许多事情就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风鸾并不是个喜欢推理揣测的人,她确定了位置就想要去探。
可就在这时,她的袖口微微一动。
很快,就有个小毛脑袋探了出来。
哞哞眨巴着大眼睛,似乎睡得有些懵,茫然的朝着左右瞧,最终目光锁定到了风鸾脸上,这才放松了精神,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用奶里奶气的语调拖着长音道:“主人~早呀!”
听到熟悉的撒娇,风鸾脸上有了淡淡笑意,把它紧紧抱在怀里。
哞哞能感觉到自家主人的欢喜,但它却不解其意。
正想问,突然看到有个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来者正是画皮鬼。
其实她在昨天晚上就看到风鸾抱着个什么,也常常注意到女修袖中有个鼓囊囊的东西。
但是风鸾一直用袖子挡着,昨晚又黑,便一直没瞧清楚。
这会儿听到动静,她便有些好奇地探过头来。
很快,便是四目相对。
随即便是同样的瞳孔地震。
哞哞作为凶兽,年岁上千,颇有修为,就像是风鸾能一眼看穿画皮鬼,它同样能看破对方的皮相,直击本尊。
画皮鬼则是鬼魅之身,无形无体,虽然法术不高,可是她的见识不少,加上身为鬼身本就能看穿对方身份。
于是乎,一个是迎面看到青面獠牙,另一个是当面目击凶兽现世。
两厢对望,齐齐愣住。
下一秒。
“主人救命!有鬼啊啊啊啊啊啊!”
“秋儿快跑!凶兽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来的太突然,风鸾根本防备不急,被吓得一愣,然后才想起来张开结界,阻挡住声音外溢。
画皮鬼掉头就跑,如果不是晏晏眼疾手快地拽住,只怕已经拖着秋忱嗷嗷叫着逃走了。
哞哞则是把脑袋往风鸾怀里扎,嘴巴里吭哧吭哧得,看上去格外委屈。
风鸾哭笑不得,只好抱着它,又是揉颈子又是揉肚皮的安抚。
可就在这时,洛卿泽突然道:“我大概知道是何物镇守此处阵法了。”
风鸾随口问道:“是什么?”
洛卿泽缓声道:“是夔兽。”
……什么?
风鸾抬头看他,面露惊异。
洛卿泽依然捧着玄空宝镜,脸上没了平常的温柔浅笑,而是分外严肃,声音也变得低沉许多:“刚刚哞哞受到惊吓,灵力迅速外溢,就在那一瞬间,这个阵法骤然消失,等你张开结界之后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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