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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勃克说:“我的考顿叔叔有一头红发。那头发真是蓬蓬松松一大堆,像乱草般竖立着,而且红得像斗鸡的鸡冠。有一晚,他带火盘去打猎。那火盘的柄很短,一粒火星从盘里飞到他头发上烧着了。而你要知道,当他向我爸求救时,爸理也不理他。爸还以为是月亮出来了,透过考顿叔叔的头发在闪光呢。”
裘弟听得目瞪口呆。
“勃克,这是真的吗?”
勃克忙碌地削着木片。
“要是你讲故事给我听,”他说。“我决不会问你这样一个问题的。”
贝尼在他的房间里喊道:“我不能忍受了,我实在想和你们一起去。”
他们走进他的房间。
“假如你们去猎豹,”他说。“我发誓我觉得已有足够的力气和你们一起去了。”
勃克说:“假如有我们的狗在这儿,我一定愿意和你一起去猎豹。”
“怎么,我这一对狗不就赛过你们整个一群吗?”他直率地问道。“你们后来是怎么处置我换给你们的那只糟糕的狗的?”
勃克慢吞吞地说道:“怎么了,事实证明,在我们养过的猎狗中,那狗是一只最快的、最出色的、最经受得住打猎艰苦的、最勇敢无畏的猎狗。需要的是有人来训练。”
贝尼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说:“我很高兴,你们竟然精明得把它训练得象个样了。现在它在哪儿?”
“是啊,它是那样的呱呱叫,它使别的狗都自愧不如。但雷姆却难以容忍下去。一天晚上,他把它拖出去一枪打死,葬到巴克斯特家的墓地里去了。”
贝尼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注意到那个新坟了,我以为你们所有的坟地都已经用光了呢。等我有力气时,我一定要立一块石头墓碑。我要在上面刻上:‘一个福列斯特在此安息,全体亲属敬立。’”
他宽厚地微笑起来,拍打着他床上的被子。
“认输了吧,勃克,”贝尼说。“认输吧。”
勃克抹抹胡须。
“是的。”他说。“我只当它是个玩笑。但不要期望雷姆也会把它当成是普通的玩笑,而不是无情的侮辱。”
贝尼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我没有,我希望你们也都没有,不论雷姆或者别人。”
“雷姆是不同的,他对事情有他个人的看法。”
“这真使我难过。他和奥利佛打架我插了手,只是因为你们这一边人太多了。”
勃克说:“是啊,血比水更浓。我们自己相互间也常常打架。但当我们和别人争吵时,我们总是一致对外的。可你我之间是没有必要争吵的。”
一场唇枪舌剑就此结束。
裘弟问道:“假如双方都不争吵相骂,不知道还会打起来吗?”
贝尼说:“我看也会的。有一次,我曾看见两个聋哑人打架。其实他们也会说话,只不过是用手势,大概就是因为一个人用手势侮辱了另一个。”
勃克说:“这是男人的天性,孩子。等你到了追求女人的时候,你就会不止一次地使你的裤子滚满灰尘。”
“但除了雷姆和奥利佛在追求女人以外,没有人在追求呀,而且为这事把这儿所有的巴克斯特和你们所有的福列斯特都牵连进去。”
贝尼又说:“打架的原因是数不清的。我曾经知道有一个牧师,为了别人不同意他叫未成年的人发誓,他就脱下法衣,要跟人打架。所有的人都是在认为自己有理的时候才打架,但‘最后一个总是遭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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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是一句成语,贝尼在此暗指自己参加雷姆与奥利佛打架一事。
勃克说:“听!我好像听到硬木林里有一声狐狸叫。”
起先,夜似乎是寂静的。然后,各种声音浮云似地飘到了他们耳畔。一只猫头鹰在呜呜地叫着。一只树蛙在拉着它的小提琴,预告着天要下雨。
勃克说:“它已在那儿了。”
一阵微弱的叫声,尖厉而又悲哀地在远处回荡。
勃克说:“这对我们可怜的狗来说不是音乐吗?它们难道不会去和那些女高音对唱吗?”
贝尼说:“假如你和裘弟今晚不能收拾这窝小畜牲,那么下个月把你们的狗带来,我们要好好来它个大围猎。”
勃克说:“我们走吧,裘弟。我们到那儿时,这批叫唤着的家伙大概已在玉米地里了。”他从角落里拿起贝尼的后膛枪。“今晚我就借这支枪去打。呵,以前我好象见过它。”
“可别把它和那狗埋在一起,”贝尼说。“它可的确是一支好枪呢。”
裘弟把他的老前膛装好后掮到肩上。他和勃克一起走了出去。小鹿在棚屋里听见他的声音,发出一阵哀鸣。他们在桑树下面走过,越过那劈开的树干扎成的围栅,来到玉米地里。勃克顺着第一垄玉米走到地北头。在这玉米地的远端,他开始横着走过每一垄玉米。在每两垄中间,他停留一下,用那火盘中的光亮向玉米地的深处照着。走到一半,他停住了,转身轻轻捅了捅裘弟。在那火光照定的地方,两颗燃烧着的绿玛瑙盯住了亮光。
勃克悄声说:“溜到这垄玉米的中间去。我替你用火光诱住它。注意不要挡住亮光。当它的眼睛看上去有一个先令那么大的时候,就照两眼中间给它一枪。”
裘弟紧靠着他左面那垄玉米向前爬去。那碧绿的光亮熄灭了一会儿,然后又亮起来。他举起他的枪,借着那火盘里熊熊燃烧的松脂片发出的光亮瞄准了。他扣动扳机。那枪象往常一样,震得他失去了平衡。他开始向前跑去,以查看命中情况。但勃克从后面发出嘶嘶的声音阻止他。
“让它去。你打中了它。就让它躺在那儿。快回来。”
他顺着那垄玉米爬了回来。勃克递给他那支滑膛枪。
“它们大概还有一只,就在这附近。”
他们爬过一垄又一垄玉米。这一次,他比勃克先看见那对发光的眼睛。他像上一次那样顺着玉米垄前进。拿着这滑膛枪,使他很高兴。它比老前膛轻,也没有那么长,更便于瞄准。他很有信心地打了一枪。勃克仍旧叫他回头,他又退了回来。但是,虽然他们谨慎地一垄垄依次照过去,而且再绕过玉米地的西面,从地南头用火光顺着玉米垄照下去,却不再有那闪耀的绿眼睛了。
勃克大声说:“这就是今晚的收获。让我们看看我们打到些什么。”
两枪都打中了要害。一只是雄狐狸,一只是雌的。它们都被巴克斯特的玉米喂得肥肥的。
勃克说:“它们大约生了一窝小崽,现在不知在什么洞穴里。但它们是各自分开觅食的,而且设法独自过日子。秋天来临,我们一定来围猎一次狐狸。”
狐狸是灰色的,还长着蓬松的大尾巴,样子很不错。裘弟得意洋洋地掮着它们回家。
快到茅屋时,他们听到一阵骚乱。巴克斯特妈妈在尖叫。
勃克说:“你爸生病时,你妈不会和他闹着玩吧,她会不会?”
“除了动动嘴,她没事从来不跟他闹着玩。”
“我宁可一个女人用鞭子抽我,也不愿她用尖刻的话骂我。”
一走近茅屋,他们听到贝尼在叫喊。
勃克说:“怎么,孩子。那女人在杀死他哩。”
裘弟说:“恐怕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小鹿!”
院子本身除了鼬鼠外,从来没有被别的更大的危险侵扰过。勃克跳过栅栏,裘弟也跟着跳了过去。一束光亮从门廊里照射出来。贝尼·巴克斯特只穿着一条裤子在那儿站着。巴克斯特妈妈站在他身边,正在拍着她身上的围裙。裘弟好像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跃入夜色,向葡萄架那儿跑去。那两条狗跟在后面紧逼着它。
贝尼喊道:“这是头熊!快打死它!趁它还没有爬过栅栏就打死它!”
勃克奔跑时,火盘里的火花四溅。那火光映出了一头臃肿笨重的畜生,在桃树下直奔东面的木栅。
裘弟喊道:“给我火盆,勃克,你来打它。”
他感到害怕和力所不及。他们在奔跑中进行了交换。在木栅旁,那熊转过身来抵抗。它向一只只狗乱咬。它的眼睛和牙齿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闪耀。后来,它转身爬上了木栅。勃克开了一枪。那熊滚落下来。两只狗顿时喧哗起来。贝尼也跑过来。火光照见那头熊被打死了。两只狗装出是它们咬死的样子,神气活现地围逼着、攻打着。勃克非常得意。
他说:“要是这家伙知道有一个福列斯特在此,它就不敢来了。”
贝尼说:“就是你们全家在此,它也不会在乎的,它嗅到了使它发狂的东西。”
“什么东西?”
“裘弟的小鹿和那新蜜。”
“它找到了小鹿吗,爸?啊,爸,小鹿没有被它咬伤吧?”
“它绝对碰不到小鹿。很幸运,棚屋的门已关紧了。后来它又闻到了蜂蜜,绕着屋子来到门阶前。我以为是你们俩回来了,也没在意,直到它打开蜜桶盖子,我才发觉它。我本来可以在门口射死它的,但是我没有枪。我和奥拉只有高声呼喊。我想这定是它跑进来后所听到的最凶猛的呼喊,于是它就逃出去了。”
想到小鹿可能会遭到什么不测,裘弟吓坏了。他跑到棚屋去安慰它,却发现它毫不关心地、昏昏沉沉地睡着。他庆幸地抚摸着它,然后又回到人堆和熊那儿。这是一头两岁的公熊,长得很肥。贝尼执意要帮助剥皮。他们把那尸体拖到后院,借着火盘的光亮剥下熊皮,然后把它一分为四,把肉挂到熏房。
勃克说:“现在我要讨一提桶肥肉回去给我妈,使她能熬些熊油和油渣。没有熊油她简直就不炸东西。老人家说,熊油渣和甜薯对她的牙口最合适。谁想到她那四颗牙齿嚼它们还得嚼上一整天呢。”
丰富的猎物,使巴克斯特妈妈慷慨起来。
她说:“那一大块熊肝也带去给可怜的小草翅膀吧。那会使他长力气的。”
贝尼说:“我只遗憾它不是老缺趾。我的老天,总有一天我要抽出猎刀捅进它脊梁上那根贼骨头。”
几只狐狸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剥。那肉只能放上胡椒,煮了给小鸡当补品吃。
勃克说:“伊粹·奥塞尔那老头有没有请你吃过他的狐狸肉?”
贝尼说:“他请过我的。我对他说:‘不,谢谢你,伊粹,我还是等你杀了一只狗。来吃狗肉吧。’”
贝尼心绪很好。他蹲在勃克旁边,和他交换着狐狸和狗、稀奇古怪的食物以及吃这些食物的稀奇古怪的人的故事。这种奇谈第一次没有使裘弟感到兴趣。他急切地希望每个人都上床去睡觉。终于。贝尼那股新生的劲头消退了。他洗完手,弄干净剥皮的刀,然后上床睡在他妻子身边。勃克像开足了发条的表似的,准备讲到半夜。裘弟知道这种迹象,便假装到他的小房地板上的草铺去睡觉。勃克已经占据了他的床,那长长的毛腿几乎有四分之一伸出在床外。勃克坐在床沿上还在说,直到发觉没有听众才使他泄了气。裘弟听到他打着呵欠,脱掉裤子,躺到那轧轧作响的、床板上铺着玉米壳垫子的床上去。
裘弟直等到一阵深沉的雷鸣似的鼾声发作,才溜出屋子,摸索着来到棚屋。小鹿一听到声音就站了起来。他摸索着走近它,伸出手臂搂住它的脖子。它舐着他的脸颊。他把它抱起来往门口带去。在他得到小鹿后这短短的几天里,它竟长得这样快,以至他要用全身力气才能抱动它。他抱着小鹿,踮着脚尖,悄悄来到院子里,把它放下来。它甘心情愿地在后面跟着。他把一只手放在小鹿平滑坚硬的头上,引导着它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它那尖尖的小蹄子在木头地板上滴嗒作响。他又将它抱起来,小心地经过他妈妈的卧房,进了自己房间。
他躺在自己的草铺上,把小鹿拉下来躺在他身边。在棚屋里,或是大热天在栎树下,他和小鹿常常就这样躺在一起。他将头贴在它身边。它的肋骨随着它的呼吸上下起伏。它将下巴搁在他手上。上面有几根短毛触动着他。他一直在绞尽脑汁,想找一个借口把小鹿在晚上带进来和他一起睡觉;而现在,他有了一个无可争辩的最好借口。为了不引起争吵,他将尽可能像运私货似地把小鹿带出带进。等到那无可逃避的一天来临,他被发觉了,那么还有什么借口能比他所能提出的借口——熊的经常威胁来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