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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安城地处黎明大陆东南方,大运河从其境内越过,交通便利贸易发达,常驻人口超八千万,下辖十五重镇,是座名副其实的大城,综合实力位列大陆前五。
陈九原来只从书上看过仁安城的简介,于西海归来走这一遭,行程匆忙紧密的很,才下船便是回陈家,入门一顿吃喝,接着去‘别有天’红楼内跟老爷子打擂台,最后于港口大船上演了一出弑父戏码,根本没时间踏足真正的城区。
此时距离那日红楼商定已经过了三天,陈大少在陈沉的带领下,漫无目的的逛了三天,却连一个商业圈都没逛完。
尽是吃喝玩乐买买买。
某条繁华的商业街里,陈九穿着白色短裤短袖,头顶大草帽,踏拉双拖鞋,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百米长的巷道走走停停,这也摸摸那也看看,硬是磨蹭了半个多钟头。
陈沉的耐心逐渐被消磨光,跟在后头冷冰冰道:“仁安城下辖十五重镇,疆域辽阔,照你这么个逛法,三五年过去,连陈家脚下的这片仁安镇都出不去。”
陈九不予理会,走了几步从一个小摊上拿起副墨镜,卡在自己脸上问了句,好看不。
没等到陈沉的回话,商贩倒是满脸笑容抢先答道:“小伙子生的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就是眉宇间凌厉的很,这副墨镜配你刚刚好,偶尔戴一戴遮住锋锐气,这样才讨女孩子喜欢嘛,没哪个小姑娘喜欢凶巴巴的男孩。”
陈九竖起大拇指,深以为然,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姐姐,打钱。”
“……”
陈沉神情冰冷,默默付了钱。
她同样换了身衣服,一套浅灰色休闲装,头扎马尾青春靓丽,就是其万年不变的鲜艳红唇,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想杀人。
陈九戴着大墨镜,双手负后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低声说了句:“旅途不是赛跑,比谁先到终点,沿途人文风景才是最美的画卷。”
女人对此不屑一顾,双臂环胸冷笑着:“道理被你说尽,在我看来只是托辞,小鬼,才入世便贪图人间繁华不能自拔?我可没那么多功夫陪你闲耗着。”
少年转过身望着她,摇摇头叹息道:“你呀,怎么对我这么大偏见呢?”
女人不赞同道:“与偏见无关。”
“哦,我懂,你是想说,你的桀骜不驯不是针对我,是针对所有人是吧?当局者迷!你还没发现么?你对除了陈老头和你师傅外的任何人,都是桀骜、自负的,唯独对我,是很重的敌意,甚至可以说有杀心。源于你我二人性子不合?八字犯冲?还是西海返程时被我一眼看穿,刺客的杀戮本能让你想要清除掉我这个有威胁的人?”
陈沉愣了愣,少年不说,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细细回忆起来,从西海孤岛初见时,便对眼前这小鬼心怀抵触,到后来远洋号上发生的小摩擦,更加深了这种敌意。
她沉默了会,略微思索后说道:“可能吧。耳、鼻、眼、舌、身、意,共六感,‘意’为心觉,你尤其敏锐。对我这种常年见不得光、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来说,面对你这类家伙时,会有种一丝不挂的无力感。幸好你还未成长起来,否则敌意真会演变成杀心。”
陈九有些惊讶女人的坦诚,说道:“你倒是想得通透,悟性不错。所以,明白了么?陈老头为什么会选择你站在明面陪我出来,他能看不出你对我的敌意?以这位老谋深算的性子,按理说该杜绝一切风险才对,可偏偏是你。”
陈沉似有所悟,眯起好看的秋水长眸,沉声道:“你一开始就知道。”
少年走着逛着,随意道:“不至于,也是不久前才发现。最近几天,我走得越慢,你的心越乱。其中既有放不下陈家那摊子事的原因,也有不愿与我多接触的原因,恨不得赶紧离开。还是那句话,老陈头能看不穿这些事?所以呀,他老人家,是在借我这块磨刀石,砥砺你的心境。你擅长杀人,也只会杀人。作为行走在黑暗中的一把诡刃,心静,即无敌。当年陈落与老头子红楼上空死战,为什么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因为放下了,心归于平静,意气却反而冲天。这种心态上的蜕变,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再讲玄乎点,就是只在一念之间。有的人,这辈子不得精髓,有的人,生来念头通达。”
陈沉敲了敲少年的头,气笑道:“瞧瞧你这二两重的骨头,一阵大风都经不起,还想着教我如何变强?”
少年耸耸肩,双掌摊开满脸无所谓道:“听不听在你,不在我。而且你这话说得不对,啥叫我怎么能教你变强?我不能?我挺能的其实。三人行,必有我师。穹顶之下,哪有全知全能的人类?在杀人这个领域,你是绝对的王者,可涉及到其他方面呢?比如这副墨镜,你知道是怎么制做的么?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打个比方。但给人开窍这方面,我真比你有心得。”
陈沉捏着精巧下巴,若有所思道:“你的底气来源于西海遗民黄氏?在他们的提携下,先于九天之上揽尽高阁风光,回过头来再看我等这些众生牛马,也就觉得不过尔尔?”
陈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指着四周人群无奈道:“姑奶奶,如果你仍算众生牛马,那他们呢?你早就过了那个阶段啦,哪怕放在黄村,也是独一档的存在,能胜过你之人,寥寥无几。”
提到打打杀杀这些份内事,女人来了兴趣,问道:“其中最强者?比老师如何。”
“嗯……”陈九略微沉吟,想了想说道:“于西海返程时,在远洋号上我亲眼目睹陈落手持天雷下凡后,拿他和黄村里的某个老匹夫做过对比,当时没有参照物,下不了判断。后来见了陈老头,你师傅老袁,心里大概有点数了。后者曾于天雷中穿梭来回,看了我一眼,既然他能做到,黄村的那个老匹夫肯定也可以,陈落与之对战,被近身则死。至于你师傅嘛,不好说,大概率会败?但要是不计手段的生死之争,结果就不好说咯,毕竟你们这些刺客呀,心脏手黑。”
陈沉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以后碰面,打一场便是。
“你先前那些话,听进去了,或者说早有所感,只是知行合一难如登天。你陈九自觉生来遭逢苦难,历经流离跌跌撞撞一路走到今日,勉强算是步入正轨。可你毕竟是被黄氏抚养长大,姓陈又姓程,不知羡煞多少人。我与你相同又不同,背负的更多,拿起的更多,放下?呵,除非死了。”
罪孽相同,境遇不同。
最近些年,陈沉越来越不把别人当人,对自己,同样如此。
闻言,陈九目光复杂,隔着墨镜将视线转移到那张姣好面容上,若有所指道:“我信命运,却不信注定。”
“如你所言,放下、拿起,一念之间,我很好奇你是哪种人,生来通达?亦或此生不得放下?”
陈九伸手推了推镜框,轻声道:“和你一样,矛盾的人,介于二者之间。总之……”
少年似乎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或者说不愿讨论自己,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不耐,接着道:“总之,记好自己的本份。一来保护好我,二来多想想之前那番话。出发前老爷子说过,此行归期未定,在我。没有我的首肯,你就乖乖在屁股后头跟着。”
陈沉嘁了声,对此不屑一顾,嘴角却轻轻上扬,露出一个玩味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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